车祸

林 火

傍晚,高春来给老婆挂了请假电话。老婆说,少喝点儿吧,你晚上那个呼噜打的。

随后,他就盼天黑。天几乎黑透了,他才坐出租去“鸿达家园”的16号楼。

上楼时,他没有开楼道的灯。一步两个台阶地往楼上迈,摸到306的门口,匆忙掏出钥匙,利索地开门,迅速闪进屋里,然后,他“呼呼”地吁长气。

梅莉蜷在沙发里,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撒着娇往他的怀里扑,她抬头幽幽地看他一眼,又埋下头。他换上拖鞋,踱到沙发的跟前,蹲下,用双手捧住她俊俏的脸,宝贝,怎么,不舒服了?

咱、咱乐乐让车给撞了……梅莉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他,与此同时,大粒的泪珠滚在腮上。

啥?乐乐让车撞了?什么时候撞的?撞得重不重?是什么人给撞的?他很焦急地问。乐乐现在在哪儿?

就在刚才,我领着乐乐出去散步。我们是在人行道上,被一辆车给撞上了。撞的那个惨呀,乐乐都要昏过去了……我抱着它好不容易才回家来。这次,乐乐彻底吓傻了,回来后,一口饭都没有吃。梅莉说着,用嘴朝卧室那边努努。高春来转过头去,见一条洁白的小狗无精打采地往这里来。

哦,乐乐没有受伤呀?他吹了个口哨,真是万幸,哪个家伙给撞的?

小狗瞪着晶莹的大眼睛偏着头瞅瞅高春来,然后跳到了梅莉的腿上。梅莉赶紧把它搂进怀里,乐乐,还害怕吗?咱不怕,啊。然后又瞪了高春来一眼,你还盼着它出大事呀,真是的,冷酷。

他吻了下梅莉的脸,宝贝,乐乐没有危险就好。你笑笑,开开心地笑,我就喜欢看你笑的模样。

让我开心也可以,你要给咱乐乐出气,要让乐乐高兴起来。

哪里的车?记下车牌号码了吗?

我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吗?我告诉你,撞咱乐乐的是你公司的柳达生……

柳达生?不会吧,他……柳达生是公司征管处的副处长,最近,他正惦记着处长的椅子,多次来找我汇报思想,还妄想着要行贿呢。呵呵,难道这小子觉得升官无望,要……可是,他也不会知道我和梅莉的关系呀。

真是的,人家的话还没有说完吗。梅莉噘着嘴说,是他的老婆和儿子。你没看见他老婆那个德行,撞了乐乐,没有说一句客气话,还瞪了我一眼,好像是怪我们挡了他们的道,要让赔他们的车似的。岂有此理,这也是车祸呀,我和乐乐毕竟是弱势群体吧?我,我……你,你得给我们好好出气,柳达生不是在你们那里干副处长吗?你明天就把他的职撤了。

好,好。高春来想,柳达生呀柳达生,你真时运不济呀。

两人正要进卧室。突然,门铃欢快地响起来。两人一惊,一起去看监控。呀!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柳达生和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怎么回事?难道柳达生对我的行踪……难道……高春来的心一悸。他朝梅莉使了个问话的眼色。

谁呀?梅莉问。

是梅女士吧?才听说傍晚的时候我儿子的车撞了您的宝贝,我是来给您道歉的。您给我们开开门可以吗?柳达生在门外说。

高春来朝梅莉使劲儿点了下头,然后进了卧室,并从里面把门掩上。梅莉过去拉开了防盗门。

对不起了,梅女士,请原谅,我儿子还小。进门来,柳达生奴才样地点头哈腰,我们爷儿俩向您的宝贝道歉,嘿嘿,我顺便给宝贝弄了点慰问品,让它补补身子,增加点营养,呵呵,愿我们以后成为朋友……柳达生把一个小包放在了茶几上后,立刻就带着儿子告辞。

送走了柳达生,梅莉带着茶几上的小包进了卧室,两人打开后,发现是五沓百元币和四筒罐头狗食。

奶奶的,看来柳达生这小子想当处长想疯了。他还真知道了我的一些隐私……高春来忍不住走到凉台上,朝楼下看去:橘红色的路灯下,柳达生欢快地边走边低着头和儿子说话,高春来可以猜到柳达生现在说出的话:好儿子,谢谢你制造的车祸,等爸爸当上大官后,再给你买辆更大的遥控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