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谷“组诗”

2015-11-15 01:37拾柴
中国诗歌 2015年1期
关键词:组诗

欢乐谷“组诗”

欢乐谷——和另一个自己交谈

一个典型的折中主义者。

他会响应一个即兴邀请搭上顺风车做完手头的事情来探访我,

并固执地重申初衷:我是惟一不变的主体!别名:醉翁。

弦外之音:见我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我的信条:见一个人就会心无旁骛单纯见他。简称:素朴。

我们经常这样重逢,却难以相见欢。

他又一次兴冲冲过来看我,我却给了一个冷脸。

我质疑他的山水之间。他狠狠回击我的古典美学。

无一例外地以铿锵的京剧脸谱谢幕。

我们的龃龉是另一种唇亡齿寒:

双唇触到了欢乐的气息,却用牙齿咬断了它长驱直入的舌头。

像是临别赠言,我们依然死死守住了欢乐乍现的那一刻:

唇齿不再,感官通透。

那是秋的爽朗之气令我们的身体四仰八叉躺在理想国的大地上。

魔术瓜田

一道青白的光

在久远的餐桌上闪耀

不问青红皂白

他向我扬起了挑衅的拳头

只不过刀锋时代的又一次倾情上演

可是,暗中的刀鞘藏哪儿了

忽地,拳头转向

朝着桌中央狠狠地利落一击

汁液迸溅,那些瓜田往事

啃过一道道时间的坎

开始源源不断输送豁口灿烂的香气

对面的他,是我异性的父亲、兄弟

村里的野男人……

瓜田深处:一只淌着口水的贪婪野猪

泪水隐入发间

我清楚,这样的一道河流

只会在夜间涌动

它挣脱地心引力

心脏是发端,眼角是源起,太阳穴是流经大地

耳廓是柔软的牵绳

它是向上的,滂沱的,温暖的

抵抗着身体向下的欲望

发丝——

一群白日干燥的河流影子

到了夜晚,安静地趴在河床上

你听,蓝色微火

擦燃它们的窃窃私语

闭上眼,一道奔腾的河流

它们深深嗅着

在黑暗里张开全部的根囊

从影子们返回到原初湿漉漉的自身

双重生活

夜半时分,你安静地起身

步向黑暗中的大厅

我的恐惧像冬天的虫豸也在抬头

窍窍窍窍,尾随你

悉悉率率

投下一枚蜘蛛的暗器

这一切是幻觉

不蹭亮半点光芒

但被真实地演习了很多遍

你温暖的肉体依然弓在原地

枕出坚实的头颅

等待,黎明的又一次揭竿而起

残雪

天暗下来的时刻

有人闪身进入小院

雪。摩擦的声音

犹在耳际,穿越渴睡的心脏

只不过

失陷的天空

又一次被人耳提面命

夜的恍惚

女人的凝神

却并不停止的脚步

少年通红手中

把玩的那团雪

正专注于自己某一刻的成长

积聚寒冷的力量

拽着越缩越紧的心脏

尚不能惊异未来

滂沱一般的痛哭、消失……

夏日池塘书

星子坠入和石头低语的深潭里

不能呼喊,涟漪也在发烫

我,徘徊在岸边……

第一枚硬币,投射在水中央

点燃萤火探子行将熄灭的光束

第二枚硬币,投射在青青浮萍

巨大的省略号里

蜘蛛越界的无声挑衅

第三枚硬币,投射在你迷宫

一样的心房上

青蛙的呱呱之鸣

开始写满夏日池塘的战事

爱,有如顽童的身影

噘嘴,轻盈,假寐……

也像这些——

扔得满屋凌乱的书

你,蹲下身来

开始一本本合上它们

车过建新农场第一分队

夏夜

雨点敲打着车窗玻璃

空气潮热

司机打着电话

慢行二里,一路搜索仍然不见踪影的客人

车前灯照出蚊虫飞舞令人不安的本相

点燃的烟火也霎时遁入无边的黑暗

陌生的男女一同泊在人生的荒野驿站

像是在杜撰逃犯的一路恐惧历程

也像是在向那一道道看不见的铁网

努力澄清自己混沌不明的过去

眺望

停电的日子。

台灯远离少年,苹果掉落一地

拉上百叶窗帘

楼前荷塘的光摸黑攀升上来吧

无声的夜里,出自谁的唇?

空的窗子不忘重塑少年的学子模样

盛时夏日早已向他布置一道春秋国的命题

梦里,一颗水滴

逃出睫毛的监禁

牢牢抱紧自己,积聚珍珠的光芒

终于抵达叶窝的最低处

只有低处,可以深陷的低处

才可以让我们梦一样栖息下来

这个时代却一次次教会我们

广角和遥远的光年赋予人间眺望的奇迹

梦见河流成了火车

白天,趴在八小时的监控下

像只笨重的钟壳拨不动朝九晚五尖锐的直角

泪滴噙在对面防弹玻璃一只蝇虫徒劳爬行的虚空里

夜晚,和他谈心泪水涟涟

一天天起早贪黑曾经飞扬的魔法少年

却不敢做错一道题

青葱如此苍老寂静,请驱逐出字典和母语的疆界

梦里,屋旁的长年河流成了坚硬的火车

朝着天上拖着长长的白色尾巴

我挂在上面——

还在拼命淌着泪

历史

又一夜,吱嘎的声音从楼上传来

充满韵律和节奏,静谧的深夜里声响如此巨大——

清晨,我敲开了那道门

也敲开了那一对中年男女

我抱守路人甲的角色

向他们提出了并非欢乐至上隐晦的忠告

他们面面相觑无辜的神色里

我羞愧地读到了自己偷窥者和卫道士的角色

却是我平生憎恨的人性之恶

但一路狂飙的历史却将我义无反顾地推搡到他们面前

最初的旋律

分开的时候

我们开始共同经历一些什么

头痛,失语

不过是枝杈末端最细微的斑点

亲吻你大腿的伤疤

希冀和过去的你对话

譬如1980,那场大病

如痴如醉,意象叠加

少年的你沉溺在另一个梦幻世界

推推搡搡的音符

像花瓣一样在你交战的脑海里浮沉

最初的旋律竟脱胎于黑暗和药物

凯伦安,这位纯洁的民谣歌手

喃喃着玫瑰永远只在花苞里绽放

那里才是最美和最安全的

然后,幽幽吐出酗酒源于深沉的爱

而你为我终日带来的谐谑曲——

自由,欢快

意欲挣脱自身,也在镀亮人世这短暂的枷锁

北京时间

曾以为自己是被闪电认领的孩子

在诸神的面前

不惜抖露灼人的伤口

他,安慰与闪躲之间

如林中忽隐忽现的小径

偶尔眼角泛出浅笑

轻轻拍打着婴儿的背

到了夜晚

他会这样待我

再说说吧,舌头的出窍

忽略了容颜、身体

和蛇一样动荡的时间

我们背靠彼此

探询着未来樱花国的梦

致深夜送书的友人

我承认,我开始以此为乐

它们集体签着我哆嗦的名

扛在你的肩上

却无比坚定起来

像整齐的特种兵

高昂着头颅

默诵风暴的宁静与涌动

漆黑的夜里,只有你和我

嗅到它们的芬芳和暗自妖娆

“慢一点,慢一点”

你从肩上缓缓褪下它们的时候

又在唤醒一群熟睡的婴儿

喃喃着:“到家了,到家了”

酒,从眼里溢出来

头顶一片白光

默诵我们渐渐熄灭的肉体风暴

眼里藏着一片行踪不定的海

拥住你,即刻吞没昼的灰烬与夜的霜

枕上食粮、草帽、书籍……

开始吐露面具一样坚硬的梦呓

腾空的手势,不过是迎来候鸟啄破的稻草人

呜咽不止的葡萄,诉说时光的狼齿吮干了它们

透明的汁液

病隙记

他隐秘地跟随我一起一伏

我和他分明处在不同的阵营里

没人看见我们共同的愉悦和忧伤

皮筋扎破了血管

钢钳探测到体内的黑夜和明月

爱的胚胎误入歧途

我和他急转直下

说服眼角的两颗泪

支撑起一幅世态炎凉图……

世界安宁。万物祥和

他开始背对我的存在——

靠拢。交集。微笑

依然坦荡出没

大步流星的黑衣人

等待分出冬夜病房中的某一杯羹

供我营养和取乐

早市

萝卜亲吻莴笋的足尖

西兰花捧出尖椒的心

豆角不小心抖露了菜青虫的巢……

生活,果然——

掐得出水来,阴霾的日子里

和你争吵,失眠

直至两滴巨大的墨汁融入夜的深海里

夜在修复最初的笔迹

夜在孕育甘露,勇气,新的胚芽

倘若明天亮出面具,我们定是复活的一支

就是它了,两株山中竹笋

披着淡黄的光圈

依偎在我们一度艰难的门槛上

雪春

一片片,雪断了春的归途

寒风里,桥头上

迟疑了一个冬天的人

还在张望着

最后一班车还会到来吗

雪很快融入到夜的雨滴里

饥饿像蛇一样穿行

步履却如此艰难

这人间的常态

让我更多一次懂得

兜里捂得暖暖的面包

一片片,告慰我疲惫的胃

一片片,也在无声教育我

悲与欣,从来不是呼啸而来

而是永无终日地凌迟与短暂告退

小喜悦

只有他的存在

我像活了一样

活得新鲜,活得痛苦,活得泪流

这一回,他被钟表钉在沙发上

心脏马达加速起来

分针的绷带、秒针的血丝

试图挣脱援救的钟声

水草舒展,血色渐无,梦在徜徉

我是游弋在他身边的鱼儿

吐一口泡泡

摆两下尾

模特

每个橱窗站立着一个模特

试鞋沙发角落里

竟然也藏着她

小肖端起一只碎花布鞋

想越过她的俏臀,坐下来

还是不行,我们嘟哝着商家的愚蠢

两个人联合抱起美人

放她远一点儿

她的身体有些僵硬

笑容依然柔软明亮

离店的时候

小肖朝我努努嘴

原来橱窗的模特缺了一只臂膊

但远远不是断臂的艺术

猜猜看,月亮上来

寂静的街道

一群体面光鲜者、残疾者,弃模……

像人类一样暴动起来

是否有些诡异

歌声依然劲爆,羊肉串烤着香

活色生香的世界里

两个罪人被眷顾的神性之光

仅是夏日的一缕风

我们又高谈阔论起芒城水果街新鲜的红提

琴房

一扇扇门打开

像猝不及防的欢乐

哪一种力量

在指控你的掌心

雨,淋湿了窗子

春光裁剪一只纸鹤的归途

神的器皿,午后开始打着盹

黑与白在梦里交合

准点的小男孩单车咣啷,噔噔上楼的脚步

挣破了猫一样宁静的虚浮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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