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中国网络舆情新趋势

2017-01-26 17:05单学刚贾伟民
中国媒体发展研究报告 2017年0期
关键词:热点舆情网民

单学刚 朱 燕 贾伟民❋

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 (CNNIC)第39次 《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截至2016年12月,中国网民数量达到7.31亿,上网普及率达到53.2%。其中,手机等移动端上网的网民突破6.95亿。2016年,随着移动舆论场的加速成长,多数热点事件的舆论生成已不再是单一的中心发散式传播或一般性的串联型传播,而是新媒体与传统媒体、新媒体与新媒体、显性传播与隐匿圈层传播之间的交融传播与整合互动,以最快速度实现最大范围扩散,迅速酿成公共事件。广大网民,特别是年轻网民参与话题交流的意愿进一步加强,中国的网络舆情仍然呈热点频发、波澜起伏之势。

一 2016年新媒介发展与舆情传播

2016年,以微博、微信、网络移动直播、视频弹幕、表情符号与表情包、知识型社群 (在线问答平台)等为代表的移动互联网新传播形态持续快速发展,其自身特点及对社会信息传播的影响也发生着变化。

(一)“双微”:变与不变

1.微博:娱乐化策略成效显著,技术调整难改公共事件“广场”的属性

2016年,微博用户逐步实现 “70后”“80后”向 “90后”“00后”的代际更迭①CNNIC发布第39次 《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http:///www.cnnic.net.cn/gywm/xwzx/rdxw/20172017/201701/t20170122_ 66448.htm。,低龄用户增多使得微博时政类话题的关注度有所下降,泛娱乐化现象严重,赵薇事件、王宝强离婚、郭德纲师徒矛盾等均引发 “现象级”传播,文娱色彩更趋浓厚。代际传递之外,娱乐化也是微博自身的策略调整方向。之前几年,从论坛、博客迁移而来的资深网民在微博扎根,这一代网民对公共事务有较高关注热情,微博的开放性讨论空间成了其绝佳 “栖身”之所,一个个百万乃至千万级粉丝的知名博主诞生,在微博舆论场中呼风唤雨。但正如秦汉两朝对 “游侠”的态度一样,所谓的 “大V治国”注定是一部分技术主义者眼前的幻象。在有关管理部门着手整顿微博乱象后,微博自身也加快转型步伐,娱乐、生活渐渐成为主题。等距抽样2016年100天的微博热搜前十话题,娱乐、生活、体育话题占比达到76%,且高居热搜榜前茅,时事热点类议题不足20%。

内容结构的变化使微博基本实现了 “去时政化”,但这并没有实质性改变微博平台属性本身造就的,在公共热点事件中的 “广场效应”。2016年,微博在短视频、直播、网红经济等领域持续发力,年底的月活跃用户数达3.13亿,日均活跃用户数达1.39亿,同比增加都在三成以上①《微博 2016 年度财报》, http://news.pedaily.cn/201702/20170223409255.shtml。。随着用户回暖,微博在突发事件中的信息优势和舆情发酵能力重现:北京和颐酒店女子遇袭事件中,相关微博话题的阅读总数近28亿人次;丽江女游客遭殴打被毁容,将丽江的旅游乱象问题推向关注高点……不管事件或话题发源于什么媒介,微博的充分参与是其升级为全民热议焦点的保证。

2016年11月,微博面向全部用户放开140字限制。适应用户表达需求,增强平台活跃度,保证微博在热点跟进和输出上的优势是其主要目的。同时,随着视频、图片、动图等的扩容,社交和生活体验增强,内容门槛降低,微博用户整体表达风格将迎来一个转变。这一转变的最终特征尚难确定,但表达形式和风格可能接近被称 “老少通吃”的微信。

2.微信:封闭社交形成舆论潜流,朋友圈成半公开化场所

据腾讯2016年第三季度财报②《腾讯2016 年第三季度财报》, http://news.mydrivers.com/1/508/508012.htm。,微信和WeChat合并月活跃账户已突破8.46亿,继续保持国内最大的移动社交应用的地位。2016年是微信从单纯社交媒体向平台化发展的重要一年,其将人与社会、行业相连接,构建了平台化的商业形态和服务模式,从一个单纯的社交APP,升级为移动互联网的入口平台。然而,微信的 “初心”是社交,有别于微博、BBS等公开的“广场式”讨论,其以社交关系为核心的私密性平台,使得用户对公共话题的意见下沉到私密的 “茶馆式”舆论场中,是 “有限表达场域”,形成舆论的潜流。

当然,微信舆论场显性与隐性并存,也在互相转化。按照私密程度划分,从隐性向显性的过渡依次是 “一对一对话→微信群→微信朋友圈→微信公众号”。微信公众号的内容可以公开查看,其转发、点赞数也可以被外界监测,属于显性舆论。朋友圈则因承载的社交关系正不断扩展、不断复杂化,表现出社交泛化的趋势,可以视为半隐性空间。相比之下,微信社群仍具有较高私密性,但社群成员越复杂,社群的私密性就越无法保证,社群信息可能向朋友圈、公众号以及微信外部渠道扩散。例如,2016年12月,某舆情专家在微信群中给官方支着儿 “让社会、网民跟记者和报社撕” “猛批一下这个记者,把火引到记者身上”,就被截图后在公共空间扩散,引发舆论的轩然大波。

另一个特点是,随着微信用户的无差别化,长辈和领导逐步 “占领”了微信,互动体验差、心理安全空间逼仄促使年轻一代网民更倾向于多元选择,其微信使用的活跃度有所下降。

(二)移动网络直播火爆 亟须监管规范

2016年被称为 “移动直播元年”,视频比文字、图片有天然的传播优势,网络直播使现场变得更加真切,增加了事件传播者的 “在场”感,让事件的发展动态呈现得更加具象、立体、透明,改变了信息发布者与受众的群体行为模式。移动直播通过与微博、微信、客户端的接入,产生了强分享属性和跨平台传播效果。

各类网络直播平台如雨后春笋一般地在这一年中出现,让普通中国人渐渐习惯坦然面对摄像头,表现真实的自我。但是,在商业机制的推动下,涉嫌低俗色情、暴食恶搞等亚文化甚至反文化的内容也时有出现,引起主流舆论不安。有两个问题值得关注,一是 “网红乱象”,据 《2016中国网红经济白皮书》①《2016 中国首份网红经济白皮书发布》, http://news.ifeng.com/a/20160511/48751924_0.shtml。显示,我国的网红人数超过百万,越来越多的网络主播通过粉丝埋单、商家投放广告获得收益,社会资本纷纷入场,伴随 “网红经济”一起壮大的,是移动网络直播乱象频现。二是个别直播平台,经常出现吃异物、自残、干扰警察正常执法、打骂侮辱流浪人员等以极端行为博眼球的内容,冲击舆论观感,污染网络空间,形成了负向信息传递。

此外,2016年,VR(虚拟现实)、AR(增强现实)技术也在移动传播中得到了更为多元的应用,但目前这类技术更多是作为新闻报道中的一个技术环节而不是信息平台,因此还未对热点话题的聚焦和传播产生明显影响。

(三)视频弹幕受热捧背后的群体习惯和社会心理

2016年,弹幕在以往快播CEO庭审、斗鱼女主播事件等热点话题崭露头角后,继续快速壮大,引领年轻一代话语表达。在备受年轻人喜爱的A站 (Acfun)、B站 (Bilibili)、画风清奇的鬼畜视频等平台及内容上,弹幕已不可或缺。弹幕具备亚文化对于已有内容再生产、再解构的核心特征。青年人,特别是成长于互联网时代、接受碎片化思维的年轻群体是弹幕文化的主要生产者和消费者。弹幕的扩张,不只是推动热点舆情发酵,更多的意义在于影响网络表达习惯,进而影响网络舆论生态。

弹幕的表达风格跳跃、粗暴甚至无厘头,文字经常充斥大量重复的单词、短语甚至字母、数字,这些词汇充满了年轻群体心领神会的特定意义,自成一套话语体系。弹幕话语上述特点的形成,除了当前互联网环境下的年轻群体自身偏向于直接、情绪化表达的因素,还有一个重要因素是弹幕的使用场景——B站等兴趣 “部落”及非主流平台内容。两者结合,让弹幕语言表现出强烈的情绪宣泄特征。与2015年相比,2016年弹幕语言夸张、极端、重口,符号化、隐喻化、场景化的趋势和特点仍未改变,但弹幕语言从小众向外辐射,向主流语境进行语义输出的进程显著加快。

知名弹幕视频网站B站2017年的 “拜年祭”(以日本文化中的 “祭り”字为眼,形式上更接近于 “集会”“庙会”之类的文化庆典活动)就既包括来自 “二次元世界”(即二维世界,泛指动漫作品中的幻想世界)的动画短片、游戏剧场、Vocaloid音乐、鬼畜、宅舞等B站招牌节目,也向2016年热门的里约奥运会、papi酱、AlphaGo、我在故宫修文物等 “三次元世界”(即真实的三维世界)的热点敞开大门,成为一场展示新生代年轻人想法、才华与创造力的文化盛事①张欣:《弹幕与网络语言研究报告》,人民网舆情监测室资料。。

(四)表情符号与表情包“冲出”网络社群

2016年,全球最大输入法公司Kika发布 《Emoji,新世界语的崛起》报告,对不同国家和地区的移动互联网用户的Emoji(即表情符号,来自日语词 “绘文字”)使用行为进行研究,中国使用最多的表情符号是 “龇牙”,这引发不少媒体及网民的关注与好奇。表情符号风靡的原因,是其使用超越了语言的界限,不仅带给人新奇感觉,也带来了交流的方便快捷,比使用文字更加直观和简洁。不过,表情符号在交流沟通中泛滥,可能对语言使用造成伤害,一定程度上会弱化网民的语言能力,特别是在情感部分的文字表达质量。此外,表情符号使语言这个文化载体变得简单化,让它背后所隐藏的文化从此消失。

表情包,是表情符号与图片、文字结合的衍生形式。其在一张图片中汇集了诙谐搞笑的图像与言简意赅又戳中笑点的文字,成为方便的表达工具。但表情包在社群沟通中广泛使用,可以增进沟通的幽默、诙谐氛围,但将双方或多方交流建立在一个直白表达情绪的表情包之上,也潜在地影响到沟通参与者对话语的充分理解和有效表达。2016年,表情包的上述特征已经冲出社群,在更大范围的重大公共事件中崭露头角。表情包中嵌入的图文,往往与热点人物、热点事件息息相关,有时候也成为政治互动和文化交流的工具。在这一系列冲突与交流中,年轻网民海量的表情包引发各界关注,其中不乏认为表情包在沟通中欠缺充分理解与表达的声音。

(五)知识型社群在公共事件中的议程设置能力提升

2016年,知识型社群和在线问答平台高速发展,大放异彩,包括定向问答平台 (澎湃 “问吧”、UC“问啊”等)、公共问答平台 (知乎、果壳、百度知道、360问答、搜搜问问、天涯问答、头条问答等)和付费问答平台(值乎、知乎live、分答等)等纷纷趋于活跃,吸引了大量年轻网民的使用。它们虽非传统意义上核心的舆论集散地,但在越来越多的热点事件中,这些游离在舆论主场的外围或边缘、与时政热点关联并不紧密的平台,依托专业定位以及对特定群体的影响力,正在以自己的方式设置公众议程,并在特定议题上 (如以知乎为源头的魏则西事件、雷洋事件等)分享话语权,影响公共议题的走向。

知识型社群上的舆论有几个特点,一是该类社群中职业群体、专业知识群体较多,在微博、微信上得不到充分讨论的话题会转移来此进行更为深入、专业的探讨,网民发声较为理性,思辨能力强。二是往往能将对单一“事件”的讨论转为对更大范围 “议题”的探讨,把讨论焦点引向更为广义的、基础的、持续的公共事件。三是参与者 (提问者、回答者)均是普通网民,他们抛弃 “宏大话语”的交流更贴近网民真实感受,从而容易在更广泛的群体中产生共鸣,如南京大屠杀纪念日期间,有人提问 “南京大屠杀和我有什么关系?”,网友 “荒土”给出回答,以 “南京大屠杀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将张纯如的事迹刷屏朋友圈。医生、律师等专业群体借助知识分享类平台成为 “知识型网红”,并通过分答、知乎live专区等实现知识变现的同时,也客观上起到了在舆论场中捍卫真相、传播科学的作用。

随着知识型社群和在线问答平台的走红,继版主、吧主、博主等之后,“答主”作为新的网络活跃群体出现,他们中的一部分已经具备很强的网络影响力,并在以魏则西事件为代表的热点中试图发挥作用。预计在未来,他们对中产话题的设置能力还会渐渐加强,值得关注。

二 舆情传播的新特点与新规律

2016年热点舆情事件和话题频发,通过对其传播过程的分析,也能发现一些值得总结的特点和规律。

(一)突发事件仍是舆情发酵的重要诱因

2016年的热点舆情中,围绕对政策措施解读的,关乎公众切身利益且产生较大影响的 (教育、卫生、环境、房价等),严重冲击社会道德底线的都有较多数量。从舆情的诱因上看,虽然没有2015年上海踩踏、天津爆炸、长江沉船、深圳滑坡等重特大安全事故类的突发事件,但涉及自然灾害的多地暴雨洪灾,涉及公共政策的高考减招风波,涉及个人安全的雷洋事件、和颐酒店女子遇袭事件等也可以归纳为突发事件的范畴。突发事件关注面广,影响范围大,一旦出现其传播力可以用 “全民参与”来概括,尽管在日常性一般舆情中,许多网民选择沉默,但一旦遇上突发时间,便会集中触发。

(二)跨媒介融合传播与溢出效应

多数热点事件的舆情生成已不再是由单一中心发散式传播或一般性的串联型传播,而是形成新媒体与传统媒体,或是不同新媒体之间的交融互动,以最快速度实现最大范围扩散。2016年的热点舆情中,魏则西事件由知乎互动引爆,东北女孩怒斥北京广安门号贩子事件因短视频扩散进入公众视野,苏鄂两省高考 “减招”风波中各种妈妈群、家长群等微信群高度活跃。在移动互联网时代,微博以其开放性充当了信息的二传手与观点交汇的大舞台,微信朋友圈与微信群扮演了小范围观点博弈与情绪趋同整合的角色,传统媒体则发挥深度调查的优势,推动事件走向纵深。

(三)群体利益诉求呈频发多发趋势

因群体利益问题所引发的舆情事件呈现频发、多发趋势,是近年来网络舆情的另一个现象,与传统上的通过信访投诉平台反映问题,或者借助大众媒介进行曝光不同,以网络自媒体为渠道传播使得更多维权类抗争前所未有地展示在普通网民面前。继2015年 “十一”闹得沸沸扬扬的 “青岛大虾门”,2016年出现哈尔滨天价鱼、丽江游客被打等事件,消费者 (游客)权益维护是群体利益诉求中的一个热点。此外,潜在环境事件 (如化工厂、垃圾场、核项目等)因涉及的人群广,经济利益诉求、身心健康诉求以及对知情权的渴求交织,也极易借助互联网产生舆论压力,甚至引发群体性事件。还有退伍老兵、下岗失业人员、失独家庭等弱势维权群体在网络上的被关注度也明显提升。

(四)网络“标签”影响公众思维

当网络上出现一个易于引发公众关注的话题后,网民看待这一问题的视角和思维方式常常会被某些特殊 “标签”的设定者所吸引或带动,如雷洋身上的“人大硕士”“初为人父”等标签,贾敬龙的 “反抗强拆”的定义,无不深刻影响网民的态度及后期事件的发展进程。实际上,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每一个矛盾都有一定的多重性,往往是先强化某一个角度或方向,那个角度或方向就会产生先入为主的效果。一旦熟练掌握 “标签”运用,就能瞬间引发网络刻板印象蔓延,获得传播力的提升,于是专门跟踪社会热点、利用热点进行炒作的职业自媒体营销现象就应运而生。2016年8月的 “甘肃康乐一家六口服毒自杀事件”(据百度百科词条,即 “杨改兰事件”)引发关注后,署名 “格隆”的《盛世中的蝼蚁》一文刷爆微博、微信,将个案引向 “城乡差距” “阶层固化”“道德沦丧”等议题,根据人民网舆情监测室数据,该文网上相关微博主帖2200多条,数十篇微信公号文章阅读量达到 “10万+”。如何按照自己的思维讲好故事,抢 “标签权”将成为舆情热点事件博弈中的新课题。

(五)知识型“中V”出现积极改变网络影响力版图

在论坛、博客、微博等平台上,很多活跃度高、影响力大的意见领袖(俗称 “大V”)习惯于公开讨论社会热点,并引发网民的追捧,他们大都是 “杂家”,虽关注内容广泛,但并非对每个领域都有专业的研究,对很多公共事务的看法更多是直抒胸臆,甚至信口开河,好勇斗狠。与他们的逐渐衰落相对的是,粉丝数并不很高,却往往只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发言的 “中V”群体将崛起,这些人在某一专业有精深研究,能以扎实的学理分析,赢得网民的理性认同,而不是简单追求 “吸引眼球”。在社会分工更加细化的今天,公众对专家的期待也客观上有了更加专业化、精细化的要求,医生、律师、建筑师,甚至摄影、手工、服装搭配、装修、社交心理、演讲艺术、新媒体运营等各垂直领域,都逐渐形成自己的 “中V”群体,在专业话题的传播和舆情引导中发挥着独特的作用。

三 网络舆情热点分布背后的社会特征

从2016年舆情热点的分布看,热点由农村向城市扩散、由农民向居民扩散、由传统弱势群体向中产或准中产扩散非常明显。同时,舆情热点中各种力量发挥的影响,也反映出转型期中国社会的结构性与社会流动问题。透过舆情热点可以看出,当前中国社会向后工业化转型,仍然会创造出再结构化动力,同时,地区、行业、分工等的不平衡,又造成了一定程度的阶层固化等社会问题。

(一)城镇化和后工业化推动舆情热点由县域向大城市扩散

据人民网舆情监测室统计,在2016年前二十大热点事件①祝华新、潘宇峰、陈晓冉:《2016年中国互联网舆情分析报告》,载李培林等编 《社会蓝皮书——2017年中国社会形势分析与预测》,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6,第229~247页中,与城市相关的有雷洋事件、A股熔断机制、山东 “问题疫苗”、网约车新规、校园毒跑道、高考减招风波等,且很多都发生在北京、上海、南京等大城市,其关注度也高于在农村、县域发生的热点事件。对比前几年人民网舆情监测室的同类统计数据可见,与城市相关的热点舆情数量近年来呈逐渐上升之势,且涉及的城市进一步向一线城市、中心城市集中,而网络舆论场对县域及以下地区和境外事件的关注度有所减少。

对人民网舆情监测室2015年11月至2016年10月每月热度排名前50的总共600件舆情热点事件进行统计,可以测算这一年间各省份的舆情压力情况,并发现以下几个特点。

其一,2016年,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舆情压力较上一年度有明显上升,特别是北京成为舆情高发地区,包括雷洋事件、和颐酒店女生遇袭事件、野生动物园老虎咬人案、女孩痛斥医院号贩子事件等在舆论场上引发强烈争议的事件,魏则西事件中直接涉事医院和百度总部也在北京。除了事发地之外,在分布很广的同一系列事件中,北京、上海引起的争议和聚焦也最大,如网约车新政、楼市暴涨与调控政策出台等,而在校园毒跑道系列事件中,虽各地也有发生,但北京学校引起了最大关注。

其二,江苏、河南、广东、山东四省舆情事件较多,而这四个省在2016年GDP总量排行榜中都位列前五,可见舆情压力与经济总量有较大的关联性。山东问题疫苗、徐玉玉案等电信诈骗事件,虽然爆发地在山东,但由于城市化和各地社会交往的日益密切,其问题的严重性往往涉及周边省市,甚至全国。另外,像江苏常州毒地事件、高考减招风波、盐城龙卷风、“连云港反核”群体性事件等,虽然具体事件的发生地和影响地都局限在江苏省内,但由于全国各地都存在类似的问题或风险,因而备受关注。经济总量较大的省份,在社会发展中遇到的问题牵涉面更广更深,网络人口更多,网络素养更高,表达意愿更强,对于其他省份来说,这有一定的启示和警示意义。

其三,四川、甘肃等内陆省份,伴随着近年来经济社会的发展,也成为重点舆情爆发地。比如四川的凉山悬崖村庄、广元游船翻沉事件,甘肃的杨改兰事件、陇南 “官方微博与网友掐架”事件,比起北京、上海、江苏等地,两省的舆情事件多半仍涉及农村,似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其城市化所处进程。

与地域分布特点重合的是,从不同领域舆情热度的变化看,公共管理,主要是城市社会管理,也成为最主要的舆情压力。舆情事件从农村转向城市,且各省舆情压力与其城市化进程相关,背后反映的是中国社会整体的城镇化和后工业化的现状,越来越多的农村人口和县域人口进入城市生活,大城市尤甚,与之相伴的则是舆情热点和舆情风险的转移。并且,大城市与发达省份由于城市化程度更高,热点舆情几乎都涉及社会管理与法律,处于城市化中期或经济相对一般的地区,舆情则更可能涉及农业和农村。在农村,遵循更多的是礼俗、乡土、民俗、乡土情谊,而城市社会是法治社会和契约社会,遵循更多的是规则、法律,因此,泛司法和政策类舆情热点也在慢慢增多。

(二)社会分层与“中产阶级焦虑”

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 (CNNIC)的数据①CNNIC发布第39次 《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http:///www.cnnic.net.cn/gywm/xwzx/rdxw/20172017/201701/t20170122_ 66448.htm。显示,中国的网民结构的代表性日渐增强,年龄结构、学历结构、职业结构正在将向中国总人口的结构还原,但受到现实中城乡差距、贫富差距加大,优质教育、医疗资源及城市房价成本提升,各社会阶层的流动性降低,阶层固化等因素的影响,网络社会阶层分野也逐步体现出来,各类人群线上 “朋友圈”难以形成有效的沟通交流,甚至呈现 “物理隔阂”,这使得涉及贫富差距、城乡差距等方面的舆情事件一触即发,矛盾升级。2016年春节期间,网络上流传的一张由“上海女孩”拍摄的光线黑暗的江西农村晚餐照片 (最后证明事件属于假新闻),引发了巨大关注,这原本只是一个个案,却因触发社会 “痛点”而迅速发酵成为公共舆论事件,在网络上形成了不同社会阶层之间的激烈争议,甚至骂战,成为网上跨阶层和群体话语冲突的典型案例。

舆情事件从农村向城市的转移,也伴随着利益受损群体从传统的弱势群体,如农民工、留守儿童、老人儿童等向社会强势人群的转移。2016年的舆情事件,更多地涉及城市居民、中等收入阶层关注的人身安全、财产安全、人格尊严和法治保障等领域,而劳资纠纷、未成年人及弱势群体保护等围绕弱势群体的事件,关注度则有降低之势。而从各政府职能部门的舆情压力来看,公安、教育机关依然承受着最大的舆情压力,股市波动、房价上涨使财经管理部门的舆情压力上升,旅游、医疗卫生、环保等主管部门的舆情也持续高热,而这些都是城市新兴的中等收入阶层最关注问题的主管机构。在很多事件发生后,中等收入阶层易产生强烈的 “情境共鸣”,安全感不足,形成 “中产阶级焦虑”。与农民工习惯与农村的生活进行比较,获得“相对收益感”不同,中等收入阶层往往是将预期收益与实际进行对比,或将自身与所处城市中的更高收入者或更高地位者进行对比,两者的差距,便是所谓迷茫与焦虑产生的重要根源。与传统的弱势群体相比,中等收入阶层更善于使用新媒体进行议题设置,作用于相关舆情事件,促使其传播力度提升。

(三)年轻网民群体的崛起及其个性化表达

尽管 “80后”“90后”仍是互联网应用主体人群,然而 “95后” “00后”等更加年轻的新生代网民在2016年呈进一步崛起和活跃之势,逐步重塑网络舆论的形态。以微博为例,综合人民网舆情监测室历年为 《社会蓝皮书》撰写的年度互联网舆情分析报告数据,每年参与热点舆情事件讨论的微博用户的年龄中位数始终保持在23~25岁。

根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 (CNNIC)的数据显示,我国网民过半数为10~39岁的青少年,其中20~29岁网民达到30%左右①CNNIC发布第39次 《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http:///www.cnnic.net.cn/gywm/xwzx/rdxw/20172017/201701/t20170122_ 66448.htm。。2016年1月,蔡英文当选台湾地区新一届领导人之后,有2400万注册用户的百度贴吧“李毅吧”发起 “帝吧出征 ‘脸书’ (Facebook)”行动,8小时内刷出40000条评论,而 “95后”年轻网民成为主体。值得注意的是,帝吧网民在 “出征”前进行了周密的部署,组织起多个职能性的社交网络群组,参与者被划分到不同的群组中,分别负责宣传召集、信息收集、表情包制作、资料翻译、监督与引导等工作,分工细致,带有强烈的自组织色彩。在赵薇电影 《没有别的爱》选角之争、南海仲裁事件等事件中,“95后”强大的组织力和动员力再次得以表现。这一群体的父辈大多已经完成从农村到城市的社会流动,因而自身对于社会流动的压力较小,而他们尚未真正进入工作领域,没有开启 “中产阶级焦虑”,因此更有意愿自由地、个性地公开发声,未来几年,随着 “95后”的成长,他们在舆论场中的作用将进一步凸显。

四 网络舆情的引导和管理

2016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政治局进行第三十六次集体学习时强调,各级领导干部要不断提高对互联网规律的把握能力、对网络舆论的引导能力、对信息化发展的驾驭能力、对网络安全的保障能力。网络舆论的引导再度被摆在了突出的位置。2016年是 “十三五”开局之年,也是管理和引导网络舆情的 “创新之年”。互联网治理之道根基就是坚持依法治网。中央网络安全和信息化领导小组及其办公室 (中央网信办)成立近三年来,一直在通过 “微信十条”“账号十条”“约谈十条”等管理措施的推出推进依法管网的进程,网络乱象的治理取得了明显的成效。移动直播的空前火爆引发了诸多问题,给引导带来挑战,2016年中,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中央网信办、文化部先后从各自管理的角度颁布法规,对其加强管理。已经颁布超过10年的 《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管理规定》的修订征求意见稿也已经正式向社会公布,其实施后将对网络信息传播进行有效规制,将对舆论引导产生正向意义。

在复杂多变的网络舆论场中,建立科学的政务舆情监测和回应机制无疑对引导舆论非常重要。2016年下半年,国务院办公厅先后发布 《关于在政务公开工作中进一步做好政务舆情回应的通知》和 《〈关于全面推进政务公开工作的意见〉实施细则》两个文件,对重大突发事件的舆情应对时效和处置原则提出明确具体要求。

做大做强主流媒体的网上传播力,并发展一批有影响力的政务新媒体是舆论平稳有序的基础和保障。根据人民网舆情监测室获得的数据,截至2016年底,人民日报微博账号粉丝已逾6000万,微信公众号粉丝700多万,新闻客户端下载量超1.5亿次,而新浪平台认证的政务微博达164522个,微信公众号中政务民生类的总量也超过了8万个,还有越来越多的党政机构入驻了企鹅媒体平台、头条号等第三方客户端平台,这都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个人账号居于网络传播主导地位的状况,正面传播力显著提升。“狼牙山五壮士”后人诉 “侵害名誉”案,抗美援朝烈士邱少云的弟弟诉 “一般人格权纠纷”案先后胜诉,成为网络舆论扶正抑偏的典型案例。

在人人参与表达的时代,团结引领更多的社会强势群体在热点舆情中理性思考、客观表达无疑有着很重要的带动和示范作用。继2015年的中央统战工作会议把 “新媒体中的代表性人士”列为统战对象,2016年,中央统战部新成立的 “新的社会阶层人士工作局”,工作对象就包括 “新媒体中的代表性人士”(包括新媒体从业人员和 “意见人士”)。通过有效的沟通和交流,促进这些有影响力的网络个体多以理性、建设性的观念参与讨论,有助于避免其成为谣言、虚假信息和偏激观点的传播者,无疑对舆论场净化有相当大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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