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喜欢海,有人想念她

2017-08-31 15:38清优
青春美文CUTE 2017年5期
关键词:宋江围巾鹦鹉

■清优

有风喜欢海,有人想念她

■清优

摄影/@不二哥_June 模特/@-橘子sama

那是苏沉沉加入学校文学社后的第一次例会,午后的阳光自窗外的树枝间照进来,疏影横斜。老旧的吊扇一圈一圈地转着,吱吱作响。

苏沉沉趴在会议桌上昏昏欲睡时,突然听到台上有人叫她的名字:“苏沉沉是谁?字写得这么难看,‘特长’一栏也是空白,文学社是招不到人了吗?”

那天苏沉沉没有戴眼镜,抬头看过去,看不清说话人的脸,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个穿着海军蓝毛衣的男生。他靠墙站着,语气甚是不屑。后来,退出文学社的苏沉沉才知道那人是文学社的翘楚林照和。

有一次她从篮球场上经过,被同伴拖着看球,在那鼓声隆隆的篮球场,一个男生以漂亮的三分球杀得对手毫无招架之力。

同伴激动地指着投三分球的男生,说:“快看!那就是林照和,长得真帅!”

“有什么好看的……”苏沉沉转身要走。

同伴拖住她的手:“你是不是因为林照和在公众场合损了你,记仇啊?”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她转头看了一眼篮球场上的林照和,宽大难看的校服上衣被他干净利落地束在裤子里,球在他的指尖飞速地转着圈。

等球落地时,他忽然就仰起了脸,黑沉如潭的双眸,分明是少年模样,却没有周遭男生脸上的稚气,而是有着难掩的放肆气息。操场人群林立,可阳光仿佛只落在他身上,整个人看起来像笼罩着一层金色的光。

那一刹那,她只觉得心里忽然跳动了一下,像有什么要喷薄而出,于是她抱着书心虚地掉头就跑。

苏沉沉所在的学校有一个惯例,就是每年都会联合附近几所高中举行英文演讲比赛。她学习差,又没有艺术细胞,每逢这样的比赛,都低调地做吃瓜群众。

可这次她这个吃瓜群众却出了一次风头,原因是他们学校的头号种子林照和在演讲比赛上突然缺席。

礼堂里喋喋不休的声音响了起来:“林照和就是被神化了,哪有那么厉害?”

“我估计他是怯场,不敢来了。”

外校学生此起彼伏的嘲笑声几乎能掀了礼堂的屋顶。人群里的苏沉沉不知怎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她从人群里钻出来,眉宇间有一丝怒意:“别胡说八道!林照和一定是有特殊原因来不了。”

“哟,见义勇为!要不你替他征战如何?”

苏沉沉英文底子差,听到这样的话只能低垂着头站在一边。就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一双大长腿横跨了过来晃到她面前。她抬起头,对方正是姗姗来迟的林照和。他的眼睛扫视了一眼全场,然后不经意地伸出手并朝她挑了挑眉毛,说:“谢谢同学的仗义执言。”

苏沉沉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出现,一个恍惚中,自己纤细的手指已被他包在掌心,有一点热,有一点烫。

不等她说话,他一个跨步就上了演讲台,站在台上朝她站的方向勾起嘴角,还打了个脆生生的响指,说:“同学,我敬你是条汉子,等比赛结束后一起去狂欢。”

苏沉沉看着台上朗诵的林照和,他疏淡的眉眼被舞台的灯光笼罩着,抿起的嘴角带着公式化的微笑。

他穿着样式简单的毛衣,裤子笔挺,午后的风吹起礼堂里的气球,整个礼堂里只有他清朗的声音缓缓流淌。

演讲一结束,雷鸣般的掌声全都送给了这个骄纵的少年。“林照和的演讲果真霸气,碾压一切等闲之辈,冠军非他莫属。”

林照和忽地从台上跳下来,神采飞扬地大手一挥,说:“走,一起去庆祝!”

他被人群簇拥着离开了礼堂,从苏沉沉身边经过时,他一秒都没有停顿,大步向前。她这个被他敬为汉子的人沉默地站在礼堂的中间,不知所措。

他在舞台上的那一刻也许只是她的错觉,像他那样的宠儿,怎么会和她说那样的话呢?

这世上其实有两类学生,一类像林照和一样将优越感发挥得淋漓尽致,人人都知道他的名字。另一类就是苏沉沉,淹没于人群中。这两类人看似隔着千山万水,却又常常会有交集。

苏沉沉和林照和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再次相遇的。

那天,苏沉沉从书店买完书回来经过一家宠物店,宠物店的老板正在调教一只鹦鹉。那只鹦鹉看起来很机灵,却总学不好简单的问候语。

宠物店的女老板一脸怒容,拿着直尺在鹦鹉的腿上敲:“教了两个月了,怎么有这么笨的鸟呢!”

门口的苏沉沉冲进商店,拦住正在发怒的女老板:“虐待动物也是犯法的行为。”

女老板挑起眉毛,尖锐地问她:“有钱吗?要不卖给你?”

苏沉沉尴尬地摸摸口袋,她刚买了书,口袋里只剩下几张零碎的钞票。她一时语塞,无助地扯着衣角。

看着她尴尬的样子,女老板得意扬扬地说:“既然你买不起,那就没有办法,只能任我处置了。”

听到这话,愣在原地的苏沉沉突然冲了上去,想抢下鸟笼。

“抢东西啦!”

当苏沉沉在混乱中被人扼住了手腕,有人从门外冲了进来,将她拦在身后,声音低沉地说:“这只鹦鹉多少钱?我买了。”

听到钱,女老板松开了苏沉沉。仰着头的苏沉沉一眼就认出了林照和:“谢谢你,林照和。”

听到女生叫他的名字,林照和懒洋洋地低下头,只见面前的女生穿着宽大的校服,偏瘦的身体被包裹在里面,又圆又大的眼睛正望着他。他不禁脱口而出:“原来我们是一个学校的。你叫什么名字?”

透明的阳光透过玻璃门窗照射进来,顿时他光芒万丈,刺得苏沉沉的眼睛生疼。她半眯着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尖说:“在文学社例会上被你说写字很难看,在英文演讲比赛时被你敬为汉子的苏沉沉。”

林照和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说:“那天我后来去礼堂找你了,可是你走了,你不会这么记仇吧?”

“我就是这么记仇。”苏沉沉有一双大眼睛,因为离得近,那眼睛直直地看着他,他有些失神,愣在了原地。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抱着鹦鹉笼子走了出去。他看着走远的那个不起眼的瘦小女生,眼底浮现起一抹笑意。

林照和第三次听到苏沉沉这个名字,是在一个午后。那天他正在上楼梯,刚好碰到两个人在议论:“那就是我们班的苏沉沉。她真是奇怪的女生,上学竟然带着一只受伤的鹦鹉,扰乱课堂秩序。”

打完球的林照和抬头看过去,正是苏沉沉。她丝毫不理会众人的议论,抱着那只缠着绷带的鹦鹉站在烈日下,自己明明晒得脸都红了,却伸出一只手替鹦鹉遮阴。看着她的举动,站在走廊上的林照和心头忽然变得温柔。

那天的太阳很大,苏沉沉一张脸被晒得汗津津的,就在她准备用衣袖擦汗时,有人朝她走了过去,递给她一条小方巾,说:“擦擦汗吧,这只鹦鹉真可爱。”

她抬起头,眼前是她并不认识的男生,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胸卡上写着“宋江临”三个字。

“他们都笑我,你怎么出来帮我?”苏沉沉奇怪地问道。

“因为你爱护动物啊。”宋江临尴尬地搓着双手,脸微微发红。

擦完脸后,苏沉沉把他的方巾放进了口袋里,然后抬着头冲他咧嘴一笑:“谢谢你的方巾,等我洗干净了一定还给你。”

她还准备多说两句,这时候走廊有人叫道:“宋江临,上课了,还在那里叽叽歪歪。”

她抬眼望过去,站在走廊上的正是林照和,他阴沉着一张脸,又重复了一遍:“宋江临,你还上不上课啊?”

“小方巾……”宋江临欲言又止,然后转过头朝林照和走了过去。

看着宋江临的背影,她脱口说道:“谢谢你,宋江临。”

宋江临冲她挥一挥手,在他身边的林照和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而后两人便结伴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那天下课后,苏沉沉走到林照和的教室门口,远远地就看到了林照和。他一身白衫,正在演算数学题,目光沉静的样子竟非常动人,她立在窗口就怔住了。

林照和从书本里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窗边发呆的苏沉沉。他眯着眼睛,问:“你来找我?”

“我找宋江临。”

看着她急于解释的样子,他俊秀的眉眼忍不住往上一挑:“宋江临有什么好?他又闷又呆,除了会写诗,一无是处。”

“我觉得他哪里都好。”苏沉沉猛地抬起头,她的脸因为害羞而挂了一抹淡淡的红,“麻烦你帮我把方巾交给他。”

“你当我是快递员啊?”林照和不屑地扬扬眉,“我可不喜欢替那个又笨又呆的书呆子当快递员。”

苏沉沉讨好的笑容凝结在脸上,她抬起头与林照和对视:“你说什么?”

“我说,”林照和慢慢地说道,“宋江临这个书呆子有什么好?”

她本来就笨拙,被他这一顿抢白,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似乎连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他最好,行了吧?”不知为什么,他脸上突然又浮现了平时那吊儿郎当的笑容,大力地拍了一记她的肩膀,无比欢快地笑道,“只有你这么无趣的人才会喜欢宋江临。”

未等她说话,他就抱着篮球呼啸着跑向篮球场。球场边的女生聚集得越来越多,苏沉沉只能远远地看到他的背影轻轻一跃,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引起了一阵阵尖叫。

后来苏沉沉再去找宋江临,林照和就从教室里冲出来,冲她痞痞地一笑,说:“是不是又来找我们宋大才子啊?”

她不理林照和,等宋江临从教室里走出来,她递给他一只大盒子,偏偏被林照和抢了过去。

那已经是冬天了,盒子里躺着两条灰色的围巾。林照和看着盒子里的围巾,有刹那失神,可他很快就恢复了自己嬉皮笑脸的样子,说:“苏沉沉,你的技术也太差了吧,这么多的破洞,宋江临围上它还怎么见人?”

他的嘲讽总是像一把利刃,能让她瞬间失声。倒是宋江临从盒子中拿了一条围巾大方地围了起来,然后说:“不错啊,很暖和。”

林照和把盒子里剩下的另一条围巾缠在脖子上,懒洋洋地眯起眼睛道:“围惯了大商场的羊绒围巾,偶尔围一围破洞围巾,感觉还挺不错的。苏沉沉,这条围巾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谁说这是送给你的?”她哭丧着脸,“剩下的这条是送给我爸的。”

林照和扯下围巾塞回盒子里,说:“还给你,我又不稀罕。”

苏沉沉伸手接过盒子,神色有片刻的惘然,可她很快就恢复了一派平静的表情,抱着盒子穿过长长的走廊。

林照和一拳打在宋江临的肩膀上,耸肩说道:“行啊,你小子。”

宋江临讪讪地笑道:“今天是你的生日,如果你喜欢这条围巾,我送给你吧。”

“谁说我喜欢那条破围巾啊?”林照和吊儿郎当地笑道,“也只有你把这破烂当个宝。今天晚上我要和我爸妈吃饭,就不和你一起去玩了,改天我再请你。”

说完这句话,林照和将书包往肩头一甩,大跨步向前走去。宋江临愣在原地,看着那道修长的背影渐渐远离。

苏沉沉抱着盒子,远远地看到了从学校走出来的林照和。她本能地想避开他,躲在了路边的一家商店门后。她看着林照和走向一辆黑色豪车,从车上下来一位穿着时髦的贵妇。

母亲一脸歉意地看着林照和,说:“对不起,今天要赶飞机,不能陪你吃饭了。”

“今天我过生日,你们有那么忙吗?”

“我和你爸有笔生意要谈,你自己和朋友去吃大餐吧。”

“也行,反正我的朋友多。”林照和接过钱,说得漫不经心。

等那辆车驶远了,林照和举着钱靠在墙上,表情像一只被伤害得遍体鳞伤的动物。

躲在商店门后的苏沉沉也不知怎么,突然就生出了一腔勇气,她走到林照和的面前,把那条装围巾的盒子递给他,并说:“祝你生日快乐。我知道很丑,你不许嫌弃啊。”

未等他说话,她就已经转身跑了。林照和摩挲着手中那条看起来丑丑的围巾,然后轻轻地将它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的确很暖和,像一只烤炉烤得他心里融成了一片汪洋。

苏沉沉这样无趣的人,成绩不上不下,上课永远不迟到、不缺席。

可有一天她居然没有来上学,急得宋江临向林照和求助:“苏沉沉今天没有来上课,我们要不要去找她啊?”

“她也许生病了,也许家里有事,你就放心吧。”宋江临的担心就这样被他逼了回去。

放学后,林照和最后才走,他沿着学校外边的小树林一圈圈地走,直到在围墙边看到了苏沉沉。

苏沉沉坐在围墙上,俊美的少年站在围墙下面冷冷地望着她,说:“苏沉沉,要高考了,你还逃课?”

她垂头看他,一脸沮丧的表情,说:“我养的鹦鹉今天早上病死了,我很难过。”

“你在这里躲着,你的鹦鹉会活过来吗?”

“林照和,你究竟有没有同情心?”她心里一怒,冲他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快下来,难道你是在等我抱你下来吗?”他说得一本正经,好像下一秒就会将她抱下去一样。

苏沉沉的脸颊和耳朵一点点红起来,连忙跃了下去。在她落地的瞬间,林照和反手牵住她的手,说:“人世间就是这样,有很多事情都是自己做不了主的。我想,那只被你带回来的鹦鹉并不留恋这个人世间,它只是去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她从来没有想过林照和会牵她的手,他的手掌如一张网,电击一般的触感袭过她,使人心跳如擂鼓。

她抬头望过去,他一本正经地向前走着。他的侧脸更好看,睫毛长如帘。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她在看他,他忽地垂下头,目光竟和她的撞个正着。她仓促地挣脱出自己的手,满脸绯红地准备跑。她说:“谢谢你的开导,我没事了。”

见她想逃,林照和却突然转了话题:“你大学要报哪里?”

“北京吧。那里有修故宫的匠人,那里有御敌的万里长城,我小时候就想去,若能考去北京,也算是无愧少年梦。”说到喜欢的学校,苏沉沉那双眼睛明亮得惊人。

录取通知书下来,林照和考去了北京,而她和宋江临则考到了另一座省会城市里的大学。

谢师宴结束后,林照和看着两人苦涩一笑,说:“行啊,苏沉沉,闷不作声就马到成功。”

“你呢,不是最讨厌北京的雾霾吗,怎么突然就去了北京?”宋江临疑惑地看着他。

“我听说北京美女多,”林照和一把勾住宋江临的肩,“你怎么会为了苏沉沉这么无趣的人丢掉整片森林?”

“我觉得她是最好的。”一直很木讷的宋江临对苏沉沉微微一笑。

苏沉沉也不说话,淡淡地笑道:“别在他面前夸我,会起副作用的,因为我在他眼里一直是个无趣的人。”

听着她的话,看着两人,林照和的眼神一点点恢复清明,他摆摆手,一副嫌弃的样子,说:“拜托,不要在孤家寡人面前秀恩爱。”

他骑着摩托车,苏沉沉和宋江临坐公交车回家,他坚持要送他俩上车。等苏沉沉和宋江临都走后,林照和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过了好半晌,才慢吞吞地打开录取通知书,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上面的“北京”两个字。

这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却没有人知道他眼里慢慢升腾的雾气竟真的是眼泪。不过他是不会承认自己会流泪的。他呼风唤雨,他恣意妄为,整个小半生都活得淋漓畅快,不过是一个无趣的苏沉沉,他怎么会为她流眼泪呢?

那天晚上在回去的路上,那辆跟着他好几年的摩托车突然掉了链子,他狼狈地坐在地上,一辆公交车从他面前呼啸而过。

看着路过的公交车,他想起有一次学校公布考试成绩,成绩一直处于中游的苏沉沉发挥失利垫了底。在学校,她看起来和平常无异,却坐在公交车上哭了出来,他上前递给她一张面巾纸,她错愕地看着他,说:“林照和,你怎么也会坐公交车?”

没有人知道,他最讨厌的就是坐公交车,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那天他看到她低落的样子,于是跟着她上了公交车。可在她面前,他只是非常平静地说:“我的摩托车坏了,想体验下坐公交车的感觉。”

听到他的话后,苏沉沉的眉头一拧,非常嫌弃地说:“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活得别出心裁啊。”

他似乎对她的讽刺有抗体,不气也不恼地坐在她身边,从书包里翻出一本书,说:“很好笑的,借给你看。”

苏沉沉咬着下嘴唇接过他的书。没想到他竟喜欢这种书,小段子适时遏止了她的悲伤,她慢慢地笑了起来。那时她笑得那般灿烂,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

林照和抬起头,发现那辆公交车已经走远了,就像他和苏沉沉也随着时间越走越远。

那一夜,林照和推着自己的摩托车慢慢地往前走,前路茫茫,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

他家境优渥,备受长辈疼爱,在呼风唤雨的日子里,何曾如此狼狈过?可是这一夜,他仿佛把所有的狼狈都占尽了。

高中毕业就是一道分水岭,苏沉沉与林照和的交集越来越少,偶尔她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也是通过宋江临的转述:林照和又换车了,他拿到交换生名额了,他的新女朋友是韩国人……

每次苏沉沉只是静静地听。宋江临看着自己平静的女友,她脾性素来温和,从不聊别人的八卦。渐渐地,宋江临也就习惯了,在她面前也甚少提起林照和。

苏沉沉并不善于交际,在新学校的好朋友并不多。圣诞节,她约了和宋江临一起吃饭。在去找他的途中,她却把钱包遗失了,脚也崴了。祸不单行的她拨通了宋江临的电话,电话那一头的宋江临却正在全神贯注地做实验。

她没有办法,只好独自走路去他的学校。当她抵达时,她已经被冻得脸白唇青。因为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她被学校的门卫挡在外面。她静静地坐在街角等宋江临时,突然,一杯热可可出现在面前。

苏沉沉看着眼前的人,惊得嘴巴微微张成了一个“O”形,她问:“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去美国了吗?”

林照和从围巾里露出脸来,笑得眉飞色舞:“上苍赋予我使命,专门来搭救苏沉沉。”

也许是着了凉,她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只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看着她戴着瓜皮帽那傻气的样子,林照和脱下了身上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弯腰蹲在她面前说道:“上来吧,宋江临说他今天的实验很重要,怕是要熬夜,我先背你回学校吧。”

苏沉沉趴在林照和的背上,他跟高中时一样习惯用同一种牌子的香皂,暗沉沉的香扑鼻而来。他慢吞吞地向前走着,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两人胡乱搭着话,冬天凛冽的风刮进她的脖子,林照和外套上的毛领毛茸茸的,很暖和,她忽然就觉得安心。

苏沉沉并不记得那晚两人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那条路他们走了多久。她安静地趴在林照和的背上,仿佛一生也只有这么长,很快就能走到尽头一样。

那个圣诞节,宋江临在学校忙得不可开交,苏沉沉理所当然地做起了东道主,带着林照和四处去玩。她的学校靠近南方的古老小镇,她便租了两辆单车带他骑行,两人骑过筒子楼,骑过青石路。

大冬天的,即使身上出了汗,手依然被冻得有点麻,于是,林照和把单车停下来去买热饮,苏沉沉倚在车上等他。

在买热饮回来的路上,不熟悉路的他走错了路,一直走了很远才绕回来。远远地,他听到苏沉沉在焦急地呼唤自己的名字。林照和站在满墙的灯火下,看着她着急地四处寻找,那张脸上焦急的表情朦胧而又真切。

看着苏沉沉微颤的睫毛和几乎失色的唇,林照和只觉得天和地都是前所未有的寂静。他捧着热饮,大跨步跑到她的跟前。

她看着他,眼睛忽然睁大,晶晶亮的眸子里似乎有水要溢出来。她说:“你去了哪里?林照和,我知道你喜欢玩闹,可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不要胡乱跑行不行?不要给我添乱行不行?”

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笑着看她,苏沉沉一直骂他,他就一直那样噙着笑,然后问她:“你是在担心我吗?”

她突然噤了声,转过头去,恢复了一贯清冷的声音:“别闹了,要去还单车了,我们走吧。”

林照和跟在她身后慢慢地骑着,冬日的阳光细细地洒了下来,林照和的车压着她的影子慢慢向前行,骑在前面的苏沉沉整个人沉入了温暖的光影中。

她不知道,骑在她后面的林照和一路都小心翼翼地,生怕她的影子飞出他的范围。

在古城逛了两天后,两人约好了一起去登山。约好的那天恰好是林照和的生日,他起得早,围着一条灰旧的围巾便来到了山脚等苏沉沉,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才等来她的电话。

原来是她家里出了事,她必须先回家。

林照和赶到车站时,苏沉沉坐的那趟火车就要开了。他围着那条已经灰白、破旧的围巾,对着离去的火车大声地喊道:“苏沉沉,我喜欢你!”

火车的鸣笛重重地响了起来,他那句话到底还是迟了一秒,被鸣笛声淹没了。

那次是最疼爱苏沉沉的外婆去世了,等她奔丧回来,宋江临告诉她林照和回美国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苏沉沉的瞳孔急剧地收缩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气,但声音和往常一样平静,缓缓地说道:“就这么走了啊。”

宋江临并没有看出她表情里的伤感,羡慕地说道:“林照和这样的人,不属于这里,不属于那里,五湖四海都牵绊不了他,他想去就去,想来就来呗。”

他的确是这样的人,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在他人的世界掀起狂风骤雨后,只言片语都不会留下。

冬日午后的阳光悠然地落在窗户上,苏沉沉的目光落在远处,像是听到他悠悠地说:“上苍赋予我使命,专门来搭救苏沉沉。”

这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吧。他这样的人就是这样,肆无忌惮,从不考虑自己说的话会给别人带来什么后果。

他们慢慢断了联系,她只知道林照和一家人移民去了美国。毕业之后,她进了一家小型的外资企业,宋江临从医大毕业进了一家医院。

熬完了实习期后,宋江临在一个阳光炽烈的周末把她约到一家非常高档的西餐厅。她其实已经预感到宋江临要做的事情了,所以当宋江临掏出漂亮的首饰盒时,她坦然地接了过去。

宋江临看着身边温柔浅笑的苏沉沉,双眸温柔地看着她,说:“我始终觉得无比幸运,你当年怎么会喜欢上我?”

她只是微微地笑着。没有人知道,那次她带着那只受伤的鹦鹉上学,被老师叫到外面罚站,当她忐忑不安地站在走廊上,看到林照和带着篮球穿廊而过时,她多想走过来的人是他。可他只是站在远处,神情淡漠地看着她。

她非常感激宋江临的及时出现,却从没有想过要和宋江临做朋友。包括那天去林照和的教室,她也原本是要去还钱给林照和的,顺便想告诉他,那只鹦鹉已经很健康了,还会流畅地说出好几个词语。可是看着林照和,她竟鬼使神差地掏出那块小方巾,并说了是来找宋江临的。她还记得在教室的门口,他大力地拍了一记她的肩膀,无比欢快地笑道:“只有你这么无趣的人才会喜欢宋江临。”

她听着他那个“无趣”的形容词,觉得风里似带着彻骨的寒意。

一个蹩脚的谎言竟让他们走了这么长,所幸宋江临很善良,对所有的事物有着朝阳般的热情。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日子会倏然而过吧。

十一

林照和站在嘉宾席上,他和苏沉沉竟认识这么多年了,当年那个瘦小的女生如今光彩夺目,眼睛看着宋江临的时候像星星闪着光。

两位新人端着酒敬到老同学面前,看着林照和,苏沉沉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说:“谢谢你这个大忙人专程从美国赶回来。”

这次林照和没有嘲讽她,如今他已经是年轻有为的精英,不再锋芒毕露。

他默默地饮尽了杯中酒,然后在心底轻声地说道:“苏沉沉,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但凡有见你一面的机会,我都会来。”

可这句话他依旧没有说出来,就像当年她被老师赶到走廊上罚站,所有的人都取笑她时,他看着她汗津津的模样,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小方巾,却不敢送出去,只能让自己的好朋友宋江临递给她。

婚礼中有一个环节,新郎要唱首歌。宋江临木讷内敛,站在台上,脸涨得通红。林照和作为新郎的好兄弟替他圆了场。

站在台上,他平静地眯着双眼,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如果当时吻你,当时抱你,也许结局难讲。”

大家只当林照和这样的人爱玩,任何场合都如鱼得水,救起场来得心应手。可没有人知道,站在台上的林照和真的是很想问一问逝去的时光,如果当时他将小方巾亲自递给她,他们的结局会不会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可这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如今“苏沉沉”这个名字跟他再也没有关联,哪怕以后他依旧可以打着朋友的旗号和她见面,可有些话也真的永远都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林照和声音倦倦地唱道:“我那么多遗憾,那么多期盼,你知道吗?”

苏沉沉,你知道吗?

从少不更事时开始,就有人喜欢你了,一直穿越太平洋的风和雨,从未终止和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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