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端午词中的节俗文化阐释

2022-09-08 09:39叶洪珍
宜春学院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节俗斗草菖蒲

叶洪珍

(滁州城市职业学院 教育系,安徽 滁州 239000)

端午节在农历五月初五,也称“端阳”“端五”“重午”“重五”“午日”“天中”“龙舟节”“解粽节”等。唐宋时,端午这一节日已被文人纳入诗词,《全唐诗》里有二十多首端午诗,《全宋词》中有118首端午词。[1]有明一代,社会环境安定、经济得到发展、享乐之风盛行,造就了节日的繁荣局面。明代的节日民俗丰富多彩,一方面激发了词人的创作热情,另一方面为创作提供了素材,加之前代节日文学的经验,均促使明代的节日词创作蔚然成风。端午词是明代节日词的组成部分,笔者通过查阅《全明词》(饶宗颐、张璋,中华书局2004年)和《全明词补编》(周明初、叶晔,浙江大学出版社2007年),检索出124首端午词。这些端午词反映了明代端午底蕴深厚、形式丰富的民俗活动,富有深广的历史文化意义。

一、由明代端午词看端午节俗的形式

节日是自然性和社会性的统一,自然性主要体现于节日的岁时选择,社会性主要表现在节日的民俗活动,节俗是节日的构成要素。中华传统节日具有巨大凝聚力、向心力,潜移默化地吸引国人在节日里参与各类民俗活动。词人既是节日生活的实践者、体验者,又是节日生活的记录者、传承者。明代端午词产生于当时的历史文化语境,展现了明代多姿多彩的节日场景和民俗活动。

(一)“盘堆角黍”:吃粽子

关于粽子的起源,众说纷纭。一说粽子乃夏至的食物,“夏至节日食粽”;[2](P114)一说粽子源于先民的“龙”图腾祭祀;[3](P221-248)一说粽子起源于民间纪念屈原的活动。[4](P470)粽子源于屈原之说流布甚广,然学界通过考证已否定了这一说法。粽子乃包黍米、稻米而成,且外形有角,故又名角黍、角粽。唐宋时粽子瓤有黍米、稻米、菰米等,“彩缕碧筠粽,香粳白玉团”(元稹《表夏十首·其十》),瓤为稻米,犹如白玉;“角黍包金”(黄裳《喜迁莺·端午泛湖》),瓤为黍米,好似黄金;菰即茭白草,曾是谷类作物,其种子为菰米,以菰米为瓤的粽子别具特色,“金盘碧粽裹雕菰”(王仲修《宫词》)。到了明代,粽子仍是端午最重要的食品,“盘堆角黍”(朱柔英《满庭芳·令值怀骚》),“解粽共酬佳节”(吴子孝《锦缠道·端午》)。这一时期,水稻的种植较普遍,稻米粽子较常见,“黍包玉粒”(夏言《少年游·壬寅端午柬李蒲汀》)形象地说明词人所食乃稻米粽子。

(二)“酒泛菖蒲”:喝蒲酒

菖蒲可散瘀祛湿、驱蚊解毒,具药理作用;其叶片狭长笔直,形似宝剑,具辟邪寓意;且生机盎然、亭亭玉立,具观赏价值。历代文人雅士多吟咏,李白《嵩山采菖蒲者》云:“我来采菖蒲,服食可延年。”陆游《菖蒲》云:“菖蒲古上药……采服可以仙。”南朝宗懔《荆楚岁时记》载:“以菖蒲或缕或屑,以泛酒。”[2](P47)古人相信菖蒲的效用,采摘菖蒲的根状茎,切碎后泡酒,在端午节饮用,“邀倒金樽,细把菖蒲切”(黄玺《醉花阴·今朝正值端阳节》),“酒泛菖蒲香玉碎”(叶小鸾《临江仙·端午》)。端午节与菖蒲酒密不可分,明代端午饮菖蒲酒之风盛行不衰。不单在民间聚会上,在宫廷的端午宴上,菖蒲酒也必不可少,“菖蒲浮碧,衣赐香罗,忆陪宫宴”(刘炳《水龙吟·己巳端午》)。不惟男子,闺中女子在端午佳节也常饮菖蒲酒,“笑语泛蒲觞”(朱柔英《重罍金·沉湘佳节怀荆楚》)。端午宴上,菖蒲酒与粽子相得益彰,“菖蒲角黍,佳节又逢端午”(顾恂《苏武慢·天存请赏榴花》)。

(三)“艾枝悬绿”:挂艾草

农历五月,艾草生长茂盛,且有药用价值。“五月五日,古俗忌为‘恶日’”,[5]于是古人在端午用艾草驱病邪、保康泰。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卷八“端午”云:“又钉艾人于门上。”[6](P203)何为艾人?一说艾人是像人形的艾,苏轼曾驳斥艾人之说,从反面反映出这一节俗,“端午日,日未出,以意求艾似人者,辄撷之以灸殊有效。幼时见一书中云尔,忘其为何书也。艾未有真似人者,于明暗间,苟以意命之而已。万法皆妄,无一真者,此何疑焉”。[7](P2349)一说艾人是把艾草捆扎成人形。明人在端午节依照旧俗悬挂艾叶、艾人以驱虫、辟邪,“艾枝悬绿”(刘炳《水龙吟·己巳端午》),“翠艾成人”(韩奕《齐天乐·寿内,时值端阳》),“结艾成人”(郑以伟《齐天乐·端午》)。明人在端午节不仅挂艾草,还佩艾虎。艾虎,指剪艾叶为虎形或在虎形饰物上贴艾叶,或戴或挂以祈求平安。南宋陈元靓《岁时广记》卷二十一引《岁时杂记》,“端五以艾为虎形,至有如黑豆大者。或剪彩为小虎,粘艾叶以戴之”。[8](P243)为何要把艾叶与虎形结合呢?古人把虎看作神兽,认为虎可镇邪驱魔,“虎者阳物,百兽之长也,能执搏挫锐、噬食鬼魅”。[9](P368)在古人看来,艾叶加上虎形,辟邪作用加倍。端午众人皆佩艾虎,或悬于发上,“翡翠钗头悬艾虎”(朱柔英《重罍金·沉湘佳节怀荆楚》),或悬于身上,“游人争出,俱悬艾虎”(沈宪英《水龙吟·胥江竞渡》)。明人还把艾虎挂在门上驱邪,“门悬艾虎”(查应光《贺新郎·端午变调》),“门悬艾虎”(高濂《瑞龙吟·端午》)。

(四)“竞渡声喧”:观竞渡

《荆楚岁时记》载:“是日(五月五),竞渡。”[2](P48)竞渡即赛龙舟,是端午节喜闻乐见的活动。关于竞渡的起源,有说是祭祀活动;[3](P221-248)有说为辟邪;[10]有说为纪念屈原,刘禹锡即持此观点。[11](P4013)不论竞渡因何而起,在明代已演变成端午的娱乐和竞技活动。竞渡、观竞渡是明代端午重要的民俗事项,词人将竞渡的盛况纳入作品,留下许多佳作,在124首端午词中,有13首的词题直接带“竞渡”“观竞渡”“观龙舟”“看龙舟”“观水”等字样。有些端午词即使不以竞渡为题,仍然写到竞渡活动,“龙舟鼍鼓声沸”(梁寅《宴清都·端午》),“竞渡处,皆旗鼓”(易震吉《满江红·端午》)。明人所见所闻的竞渡是,“两两行舟递出,纷纷击水先驰。角进不辞鸣棹疾,患失惟防叠鼓衰”(王慎中《破阵子·观竞渡作·再赋》),两舟竞发,锣鼓声中,一往无前;“急势争时澎湃,平澜击处崔嵬。正远惊看龙乍起,渐近微分鹢两来”(王慎中《破阵子·观竞渡作》),鼓声如雷,浪花如雪,群舟劈波斩浪,奋力争标;“两两龙舟斗相向,夺罢锦标方散”(陈霆《贺新郎·端午》),一舟奋勇当先,夺下锦标。竞渡者拼搏争先,观竞渡者倾城而出,齐聚江边,一片沸腾,“清江竞渡人争看”(陈霆《贺新郎·端午》),“万户千门,游人争出”(沈宪英《水龙吟·胥江竞渡》)。端午竞渡如此深入人心,词人不觉由眼前的情景回想故乡的竞渡,“故园当此日,兰舟竞渡,画鼓如雷”(夏言《满庭芳·其一·午日》)。

(五)“彩丝缠臂”:戴彩丝

“五月五日,以五彩丝系臂,名长命缕,一名续命缕,一名辟兵缯,一名五色缕,一名朱索,辟兵及鬼,命人不病瘟。”[9](P605)五彩包括哪些颜色呢?“青赤白黑,以为四方,黄居中央。”[2](P50)根据古代阴阳五行学说,青、红、白、黑、黄象征五行五方。明代端午节,妇女把五彩丝线按顺序编为彩索,系在腕上,“抬腕彩丝在臂”(罗明祖《齐天乐·端午》)。明人既借五彩丝祈求健康长寿,“彩丝宜续命”(叶小鸾《临江仙·端午》);也以五彩丝装扮自己,“皓腕轻笼彩缕”(沈宜修《满庭芳·端午》)。在战乱年代,词人越发寄望五彩丝能辟兵火、护平安,“三载离乡,两经兵火,孤负芳时节。五丝续命,寸肠应被千结”(董如兰《大江东去·午日和韵》)。古人在端午节除了戴五彩丝外,也会用赤灵符辟邪。东晋葛洪《抱朴子》云:“或以五月五日,作赤灵符,著心前。”[12](P112)端午使用赤灵符的节俗流传到明代,女性把灵符戴于发上,“见钗头,齐缀赤灵符”(史鉴《哨遍·端午日饮都玄敬于豫章堂》);也会把灵符戴于腕上,“臂悬彩线灵符”(高濂《瑞龙吟·端午》)。这一阶段,多把五彩丝、赤灵符当作饰物,“臂缕钗符,若个传佳话,妆成也”(张鸿逑《点绛唇·午日寄袁半禅》)。

(六)“兰汤脂滑”:沐兰汤

端午时节,天气渐热,蚊虫繁殖,疾病多发,古人以兰草等煎水沐浴以洁身、防病,故端午也称浴兰节。端午浴兰汤之俗历代相沿,唐代韩鄂《岁华纪丽》引《大戴礼》:“午日以兰汤沐浴。”[13](P49)陈元靓《岁时广记》卷二十一引《琐碎录》,“五月五日午时,取井花水沐浴,一年疫气不侵,俗采艾柳桃蒲揉水以浴”。[8](P244)端午节当天,宋人用菖蒲、艾草、桃枝等煎水沐浴,驱邪除病。随着生活和医疗水平的提高,沐浴之事变得轻而易举,人们辟邪的意识也趋于淡薄,无须刻意在端午浴兰汤,因此明代浴兰之俗衰落,端午词中有关浴兰的内容也随之变少,仅有六首端午词提及浴兰。由“佳期试浴兰汤”(夏树芳《满庭芳·五日江头观竞渡》),“逞鲛绡香透,兰汤脂滑”(陈子龙《满江红·五日同子建尚木》),“兰汤浴,清尘涤雾”(马邦良《鹊桥仙·端阳》),尚可想见明代端午浴兰之情景。

(七)“百草分来”:斗百草

农历五月植物繁茂,人们相约去野外采药,在收获之余,别出心裁地用草游戏,“又有斗百草之戏”。[2](P48)斗百草又叫斗草,属端午节民俗,主要参与者为年轻女子和孩子。斗草分“武斗”和“文斗”,“武斗”指双方各执一根草,交叉后,各自用力拉扯,草先折断者败。范成大《春日田园杂兴》的“青枝满地花狼藉,知是儿孙斗草来”,即描绘孩子“武斗”。“文斗”指用花草名对对子,如“美人蕉”对“君子竹”,《红楼梦》第六十二回写到姑娘们“文斗”的场景。[14](P491)明代仍存端午斗草遗风,“斗百草,艾人矗”(冯元仲《青玉案·五日赠邑令杨公》),“虽阻绣茵斗草”(王行《水调歌头·和季琳端阳值雨》),端午遇雨,不能出外斗草,从侧面透露了端午斗草习俗。陈子龙描写女子斗草,“百草分来红袖满,双蛾飞上湘裙折”(《满江红·五日同子建、尚木》)。端午节的民俗事项较多,且许多活动的娱乐功能、象征意义超过斗草,因此端午斗草渐渐被忽略,故明代端午词中只有上述三首涉及斗草。需要指出的是,斗草虽算作端午民俗,但并不拘于端午开展,凡花草繁茂,有草可斗时均可游戏,明代薛素在《醉花阴》中就写道:“姊妹相携来斗草……节届梅黄,疏雨滴来骤。”此外,明人尚有两首描写女子斗草游戏的专题词作,黄澄《绮罗香·斗草》和汤传楹《迎春乐·斗草》。

(八)“球飞仗击争先”:击球

经过前代民俗的累积,以及汉族与少数民族民俗的融合,明代的端午节俗增添了新内容——击球(打马球)、射柳。金代端午已有击球活动,《金史》“礼八·拜天”载:“重五日质明,……已而击球,各乘所常习马,持鞠杖。杖长数尺,其端如偃月。分其众为两队,共争击一球。”[15](P827)蒙古人承袭金之旧制,也于端午击球,《析津志辑佚》载:“击球者,金之故典,而我朝演武亦自不废。常于五月五日、九月九日,……此王者之击球也,其国制如此。”[16](P204)杨荣《西江月·端午赐观击球射柳五阕·其三》写端午击球:“两朋骏马总腾骞,玉勒金羁光炫。左右分曹决胜,球飞仗击争先。流星一点影回旋,挥霍纷纭万变。”两队人马昂然出场,争击一球,人马迅捷,球若流星,纷纭变化,令人目不暇接。

(九)“竞挽雕弓飞箭”:射柳

金代统治者在端午有射柳、击球之戏,《金史》“礼八·拜天”载:“重五日质明,……行射柳、击球之戏,亦辽俗也,金因尚之。”[15](P827)蒙古人受金人影响,也在端午射柳,元代马祖常《上京书怀》云:“人家时节近端阳……沙苑射柳追风驹。”明代统治者沿袭端午射柳之俗,杨荣《西江月·端午赐观击球射柳五阕·其四》写射柳的场面,“彩球击罢听传宣,竞挽雕弓飞箭。柳外争夸中的,花前捷报飞传”。明代的端午节,击球、射柳主要为宫廷的竞技和娱乐活动,未在民间普遍开展。杨荣《西江月·端午赐观击球射柳五阕》、金幼孜《端午赐宴观击球射柳》、夏原吉《午日赐观击球射柳诗》、王直《端午日观打球射柳应制》等均为观宫廷击球、射柳之作,可为佐证。

二、明代端午词中节俗意象的特点

由前文可以看出,端午节日生活是明代端午词创作的源泉和题材,以端午节的风物入词是端午词的特点。端午节俗进入词人视野,经过他们审美的选择、加工,凝练成文学意象进入端午词中。明人在端午词中擅长以富有民俗特色的意象,如粽子、菖蒲酒、艾虎、五彩丝、竞渡、屈原等入词,别具匠心。这些意象在词中既是客观物象,又带有主观情意,节俗意象的写实性与抒情性相结合,词中丰富的节俗内容与词人浓郁的节日感受相融合,构建了明代端午词丰厚的审美意蕴。

(一)节俗意象的写实性

(二)节俗意象的抒情性

丰富的节俗意象充盈明代端午词,这些意象不仅具有写实性、客观性,还具有强烈的抒情性、主观性,成为词人情感生发的触媒和情感表达的载体。词人常在端午词中以节俗意象,特别是粽子、菖蒲酒写节庆之乐,“佳节年年烹百粽,蒲酒开新瓮”(丁奉《醉花阴·端午作》),“美酒菖蒲聊与共,金盘五色缠新粽”(吴子孝《蝶恋花·午日宴客席上作四阙》),端午佳节,最具代表性的食物——粽子和菖蒲酒展现了聚会宴饮的乐趣。词人也会由端午的节俗生发思念之苦、漂泊之愁、时光之感,并借节俗意象表情达意,“蓦记起,年时风月,艾虎钗符兰叶鬓”(唐元甲《金缕曲·午日悼亡姬》),时值端午,词人忆及亡姬昔日端午用艾虎、灵符、兰叶作为发饰的模样,虽不言悲情而悲情深远;“鬓乱不堪悬艾虎,腕松闲却垂丝缬”(龚静照《满江红·午日寄居舅家》),节日本是家人欢聚之时,但词人此时寄居在舅家,她借艾虎、彩丝委婉写出形销骨立之凄凉;“钗符袅玉,臂丝约彩,惊叹流光如矢”(沈谦《鹊桥仙·五日对酒作》),灵符悬钗、彩丝缠臂,年年节俗相同,词人惊叹端午又到,流光催人老去。与屈原相关的意象,兼具民俗、人文意象双重身份,频繁被词人写入端午词,客观反映了明人对屈原精神和与屈原相关的节俗的推崇,表明了词人的情感倾向。

三、由明代端午词看端午节俗之内蕴

“民族共同文化包含了两个层次:一是民族文化的外在表现符号;二是民族文化内在的价值观念。”[17]端午的节俗活动是民族文化的外在形式,世代相传,逐步体系化。端午的民俗发展到明代,作为民族文化的积淀和载体,深刻反映出国人热爱生活的心理状态,注重团圆的伦理观,推崇爱国精神的价值观,顺应自然的人文精神。

(一)珍爱生命、热爱生活

明人的端午节俗活动,一为辟邪攘灾、祈福求寿,他们在端午节挂艾草、浴兰汤、戴五色丝和赤灵符、喝菖蒲酒,这些原生态节俗蕴藏辟邪消灾的原始心理。端午在产生之初充满神秘色彩和禁忌意味,并不是佳节良辰,古人的辟邪行为基于对生命的爱惜,渴望生命的长久与健康,健康是生活的基础。二为享受节日、愉悦身心。随着社会的进步,端午神秘和禁忌的氛围淡化。到了明代,节俗活动的娱乐化倾向越发明显,喝菖蒲酒、吃粽子、斗草、竞渡和观竞渡,以及击毬、射柳等活动,无疑成为明人欢度佳节、纵情享乐的载体。此外,明人巧妙地利用艾虎、五彩丝、赤灵符等节物,既实现了辟邪之愿,又满足了爱美之心,可谓一举两得。“节序催人又重午,彩索新缠双腕。更艾虎、朱符妆遍”(陈霆《贺新郎·端午》),佳人皓腕凝霜,点缀着鲜艳的彩索,再佩戴上艾虎和朱符,风姿绰约、修饰得宜的形象跃然而出。

(二)追求团圆、注重亲朋

明代农业生产逐步恢复,手工业和商业繁荣,物质生活更加富足,为节日宴饮提供了条件,聚会、宴饮成为节期的赏心乐事。明代端午节的宴饮之风,从词题便可展现出来,如瞿佑《浪淘沙·端午,李尚书至刚招饮》、王浚初《风入松·午日启聪弟携具饮山园》、汤胤绩《满庭芳·端午会昌候家,与定襄伯饮》、吴子孝《蝶恋花·午日宴客席上作四阙》、俞彦《醉花阴·端午饮清溪阁上》。端午佳节,亲朋欢聚,少不得美食应景,粽子、菖蒲酒是必备节物,“荷绿翻风,榴红斗日端阳节。湖光百里碧波摇,是处华筵列。菰角玉红银白,泛金觞,香蒲琼液”(韩邦奇《烛影摇红·端午》),荷叶新绿、榴花艳红,湖面碧波荡漾,端午宴开。节日聚会,吃粽子、喝菖蒲酒,以及挂艾草、斗草、竞渡和观竞渡、射柳、击毬等群体性活动的开展,促进了亲友的交流和感情的维系,反映和满足了人们追求节日团圆的心理。

(三)纪念屈原、推崇爱国

传说端午源于纪念历史人物,纪念对象却因地而异,不仅包括人所共知的屈原,还包括介子推、伍子胥、曹娥等。端午节传为纪念介子推,主要因其不贪功名和悲剧结局;传为纪念伍子胥主要因其忠而蒙冤;传为纪念曹娥因其孝道。由于屈原的爱国情怀、高洁品格能打动民心,以及统治者对屈原精神的推重,端午源于屈原被广泛接受。在民间传说中,端午的粽子、五彩丝、竞渡等均为纪念屈原,粽子因祭奠屈原遗体而出现,五彩丝被用来裹粽子以防蛟龙吞食,竞渡是寻找屈原遗体而产生的行为,挂艾草乃为招屈原之魂。屈原逐渐成为“端午英雄”,成为端午的文化符号,人们感其命运,赞其品格,这对明代端午词有鲜明影响,如“吊屈添来余恨,江边呜咽潮声”(许谷《风入松·癸亥端午》),“慨想灵均,高节震凌今古”(陈如纶《酹江月·端午》)。明人在节俗活动中,特别是竞渡时,常联想屈原,“艾虎悬门,彩丝缠臂,尚传荆楚。吁,满地江湖,龙舟竞渡晓喧呼。相习成故事,骚魂此日知夫”(史鉴《哨遍·端午日饮都玄敬于豫章堂》),艾虎、彩丝、竞渡,诸多端午节俗触发了词人追怀前贤之情。端午节融入了屈原的爱国精神,许多节俗在传说中与屈原有关,故端午的文化底蕴增加、节日地位提升,演变为蕴含爱国主题的纪念节日。传说与屈原有关的端午节俗发挥了爱国主义教育的作用,传承着民族生生不息的爱国精神。

(四)顺应自然、利用自然

面对五月乃恶月的困境,古人因时制宜、因地制宜,充分利用周遭的自然风物,生发出无穷无尽的智慧。农历五月,许多植物生长得极其茂盛,古人端午包粽子时,就地取材,选择竹叶、菖蒲叶、菰叶包裹,不仅清香宜人,且有一定的食疗效果;他们利用艾草和菖蒲的药用价值,食用艾草制成的食品,用菖蒲泡酒饮用,以求祛病、强身;针对蚊虫肆虐的情况,他们戴艾草、挂艾草,用兰草、艾草、菖蒲、桃枝等具香气和杀菌作用的植物煎水沐浴;为了预防疾病,他们到野外采摘草药,劳作之余进行斗草的游戏来愉悦身心。端午天气炎热,生活于水域的人们恣意竞渡,既可增强体魄,又能磨砺拼搏进取、团结协作的精神。端午的节俗活动凝聚着古人处理人与自然关系时质朴又睿智的生态理念,体现了顺应、利用自然,以及人与自然和谐发展的思想观念,这种自然观无疑能带给现代人许多启示。

我国正处于多元文化场域,外来文化强势来袭,冲击着国人的文化自信和民族认同。端午节承载着国人喜闻乐见的民俗活动,体现着中华民族的文化底蕴,凝聚着积极向上的民族精神。端午的节俗活动源于国人对民族文化的热爱、对民族精神的尊重,承担了娱乐、纪念前贤、爱国教育的功能。传承和发展端午节俗,对于焕活民族记忆与民族精神,强化文化认同与文化自信,构建和谐人生与和谐社会,具有重要价值。

猜你喜欢
节俗斗草菖蒲
斗草:端午必备小游戏
斗草
端午节令,明辨菖蒲
用菖蒲水洗头(环球360)
室雅菖蒲清
诗语再表述下的民俗文化研究
西班牙节俗及语言文化
春天
伪满时期东北文学的节俗书写
养菖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