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侠屠地龙

2024-03-04 03:13刘志平
南风 2024年2期
关键词:李虎老爷东海

刘志平

任一飞一看,大吃一惊,这厮如此狂妄,私制皇袍,死罪一条,难道这厮想当皇帝,谋反不成。

明朝万历年间。一个秋日的黄昏,一黑马迎着晚霞,如一团乌云从东方席卷而来,那马一身黑毛,四蹄白色,乃是一宝驹“乌云盖雪”。

马蹄生风,搅得一路落叶纷飞,飞叶中只见雪花点点。壮士快马加鞭,直奔州府衙门,径直进了老爷书房,不见老爷,去后院,拜见夫人,见夫人愁眉不展,面带忧色。

壮士问道:“夫人有何心思,乍不见老爷,莫非府中有什变故?”

夫人道:“一飞,你回来得正好,我正为你老爷放心不下,你老爷奉圣命去江南扬州府通如境内察访民情,查一要案。

他执意微服私访,等你不及,只带了一随从,这一去已半月,不见一丝音讯,若遇不测,身遭暗算,如何是好?他尚有官印在身,万一丢失,落于坏人之手,又如何向朝廷交差,这些时我是茶饭不思,为你老爷担忧,只是想他平安无事,早日回府。”

任一飞心中一紧,往日他不离老爷左右,凭他一身武艺,保得老爷平安无事。一年前父亲去世,他回家乡为父守孝一年。

守孝期满,则日夜兼程赶回府衙,本想早点见上老爷一面。

当年他学得一身武艺,师傅让他出山,行走江湖,除暴安良。

下山那晚,遇上秦应举赶京赴考。秦应举见任一飞聪明伶俐,一身侠气,任一飞看秦应举温文儒雅,一表人才,谈吐不凡,两人一见倾心,结为知己。

任一飞见秦应举一文弱书生孤身一人赶京赴考,有心相助,陪他一路同行。

秦应举一举高中,为十九名进士,在京几年,放为外任。任一飞一直跟随秦大人身边,两人亲如兄弟。

任一飞劝慰夫人:“夫人不必担心,小的这就去江南寻访老爷,将老爷接回。”

夫人道:“你旅途劳顿,且住一宵,明晨再走不迟。”

“不必,夫人,小的已无心思休息,不再迟误,夫人多多保重。”任一飞备好干粮,马料,灌了一葫芦竹叶青酒,赶去江南。                             

任一飞一路风餐露宿,披星带月,穿越四省,困了村头路边稍息,累了喝两口竹叶青解乏,赶到古城如皋,寻得一客栈,点了两碟小菜,见一个神情恍惚,脚下踉跄的老者过门槛时脚一绊,眼看摔倒,任一飞箭步,上前把那老者托住。

飞身时,衣袍被桌角划破一道口子。老者十分过意不去:“壮士,你扶老汉一把,可惜将你的锦袍划破,待老汉给你缝补。”

“长者,不必了,衣袍乃是身外之物,无妨。长者想必还未吃饭,我俩碰到一起,算是有缘,就此吃点好了,店小二快快上菜。”那老者见任一飞古道热肠,诚心一片,推却不了。

晚间老者将衣袍送来。任一飞左看右看不见修补痕迹,只是衣袍下摆处多了一图案,绣的是一把宝剑,看那剑分外眼熟,恰是自己的那云霄剑,绣得维妙维肖,这剑尚无实物在眼前参照,仅凭过目一描,绣得如同实物。

任一飞,不由赞道:“长者,你眼力何等了得,这一手又是何等的功夫。”老者叹道:“壮士,不瞒你说,老汉扬州府人,在城里开一家“金缕衣裁缝铺”府衙官服都是老汉做的,不过……”老汉脸上掠过一丝忧色。

任一飞,问道:“长者,你来如皋,是来赏花观景,还是走亲访友?”

“老汉哪来的这兴致。”

“那,您又是为何来到此地?长者,你我萍水相逢,但见面即为有缘,长者有何为难之处,小生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老汉命在旦夕之人,此事非同小可,岂能连累壮士,老汉一人扛着是了,只愿不要连累家人就好了。”老汉说着老泪纵横。

任一飞急忙说道:“在下不才,愿为长者分担危难,为武之人,如若见死不救,岂不让天下英雄嘲笑!”

老汉冯真,一手好手艺,更有一绝技,给人量身裁衣,只凭眼光一瞅,身高臀围一目了然,衣服上身,合身得体,人称:“冯金针”。

家中娘子和一女儿做其帮手,生活平静而富足。一个月前,一大户请冯真为他主子量体裁衣。

冯真上了一小篷帆船,被蒙面,又由马驮着走了一宵,进了一家宅院。

量体裁衣则是远处看那客官的身影,看到衣料,冯真吓得半死,是一套龙袍衣料。

私制皇帝龙袍,死罪一条。那未出面的主子道: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除非你那宝贝女儿的性命不要了。

冯真中年得子,这一独生女儿,视如掌上明珠。无奈,冯真只得天天连夜赶制。

前日方才完工,临走时那官家吩咐:如有半句流言,叫你全家一无活口,这才脱身。“挣破篱笆如走兔,惊弓之鸟犹心寒。”心有余悸的冯真总感到一路有人在后盯梢。

窗帘上闪过一个身影,冯真突然噤声。“飕”地一声,一枚暗器向冯真喉间飞来,任一飞二指一弹桌上茶盅,那茶盅旋溜溜地向那暗器撞去,“咣啷”一声,暗器改变弹道,钉在那板壁上。

那黑影破窗扑进房内,一身夜行衣,脸蒙面罩,两眼杀气腾腾。黑衣人说道:“何方人士,敢破我镖术!且受我一刀。”

任一飞把冯真挡在身后,抽剑迎上前去。黑衣人腰壮膀圆,刀沉力猛,斜斜劈下,风声劲急,任一飞剑风犀利,以柔克刚,避其刀锋。黑衣刀刀伺机奔冯真而去,任一飞左挡右护。

黑衣人久攻不下,使一险招,“刀劈华山”,门户大开,任一飞旁逸斜出,侧身让过,一招“凤凰展翅”,那长剑随身一引,剑光悠然而长,身随剑走,剑随身游,犹如灵蛇。

黑衣人躲闪不及,短衣削去半截,露出那白亮亮的肚皮,腾身后跃窜到天井空地,任一飞飞身跟出,两人在空地中大显身手。

任一飞,剑风大变,剑剑直指黑衣人要害之处,黑衣人腿上又中一剑,后一撤步,一串暗镖天仙散花般地飛了过来,任一飞心想这厮一旦逃走,那主子岂能放过冯真。

伸手接过一枚暗镖,反向黑衣人掷去,击中黑衣人的脚跟,任一飞心想生擒,不料那黑衣人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原来镖上涂有剧毒,任一飞将其尸身投至客栈后边一枯井内。

任一飞拔下板壁上的暗器,原是一道令牌,那令牌上雕一黑龙。

不知是江湖上哪一门派的暗令,还是哪一豪门官府的令牌?任一飞收好,只待日后细细查访。

任一飞雇一匹快马,嘱其马夫将冯真送回扬州,吩咐冯真带着家眷躲避数日,待他访得这制作皇袍的主子,除了这一恶霸,再回扬州。

如皋城内,任一飞四下寻访,不见老爷的踪迹,心中十分焦虑。心想老爷去了偏僻的乡镇。

任一飞来到白蒲。蒲镇位于通扬河畔,河畔有一客栈。任一飞点了一盘猪头肉,一盘花生米,要一壶竹叶青。那小二亮着嗓门吆喝道:“来了,一盘猪头肉。”

小二笑嘻嘻地对任一飞说道:“客官慢用,这猪头肉本店的招牌菜,肥而不腻,糯香合口,入口即化,不过客官,不好意思,咱这小店不卖外埠好酒,只有本坊自制的水酒,不知可否合您口味?“怎么,这等好酒你店家竟然没有?真是无趣。”

“不过,客官您真的想喝那竹叶青?”

“怎讲,怕我赊账?”

“客官,不瞒您说,小店尚有半壶竹叶青,是一客商剩下的残酒,你若不嫌,那小的给您送来。”

一听有那竹叶青,任一飞正合心意,任一飞最好这一口。那一葫芦竹叶青,已在路上喝光。

酒送了上来,任一飞一楞,这酒壶似曾相识,细看,正是老爷的随身之物。

任一飞又惊又喜,喜的是他感到自己正步步接近老爷,惊的是这壶在,老爷却不见音讯。

任一飞叫道:“店小二,你且坐下,陪我喝上两盅。”

“客官,这万万不可,我还得招呼客人。”任一飞一把拉过店小二:“坐下,我有话问你,那客商为何把酒留在店内,他人又去了何处?”

“这……小二也不知详情,那客人在此住了一宵,似乎等人,那客人和善,請我喝了一盅竹叶青,说是他家乡的好酒,这才知竹叶青这好酒。

那客人将这半壶酒留下,说明日再喝,至今却不见回店。

见客官您说起这竹叶青,这才拿与你喝。”听此,任一飞忧心忡忡,给了店小二一锭银子,道:“若有那商人消息,尽快告我。”

仲夜,一轮明月悬于中天,夜色澜静。隔壁房内传来一阵哭泣声。任一飞叫来店小二问道:“隔壁何人,为何深夜哭泣?”

店小二说道“此人东乡一穷书生,和妻子去给父母上坟,被郊外踏青的恶霸郑东海撞见,郑东海见他妻子年轻貌美,命家丁抢人,他上前拦挡,被家丁打得头破血流。”

任一飞道:“竟有这等混账之事,待我前去给他做个主张。”

任一飞见那人文弱书生模样,顿生怜悯之心,问道:“书生,为何不去官衙告那恶霸?”

书生道:“县官与郑东海交情甚厚,得了郑东海银子不少,那天去告,反遭官府毒打一顿,只得在此看病疗伤。

可怜我家娘子命丧枯井,还连累了那两个外乡人。”“哪来的外乡人?”任一飞急忙问道。

那两个外乡人,见郑东海抢占我妻,其中一人相貌堂堂,似为主子,挡住家丁,高声喝道:“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大胆刁民,竟敢抢占良家妇女,还不给我住手。”

郑东海哼哼一笑:“哪来的无知之徒,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唠叨,竟然挡老爷我的好事,真是狗眼不识人,众家丁,还不给我收拾了这两个混账东西。”

那主仆二人遭至一顿毒打,混乱之际,我妻子向乡间小路逃去,郑东海穷追不舍,我妻子无路可逃,见路边有一枯井,不愿受辱,一头栽进枯井,那两个外乡人也不知去向。

任一飞道:“我给你写一诉状,明日你去通州府找那李大人,他定会受理。这一点银子,给你养伤,你且收好,明日早去通州府衙。”

任一飞回房,换了一身夜行衣,飞檐走壁,转眼到了东郊郑东海的庭院。

郑家庭院深深,分前院、中院、后院、院中花园假山,小桥流水,走廊回壁,曲径通幽,宛如江南园林官宦私邸。

任一飞径直去了后院,飞身悬于屋檐之下,透过窗子缝隙,见一汉子,四十岁的光景,生得虎背熊腰,身高体壮。

那汉子正在试穿一件黄灿灿的绣有金龙的皇袍,这厮私制皇袍,难道这厮想当皇帝,谋反不成。不由想到那冯真就是为此人制作皇袍的了。

想不到这二桩事情竟然撞在一起,看来老爷急来江南查案就是为此而来,此案惊动圣上,此人定是个大的角色,要想知道老爷的下落,看来得从此人身上下手。

翌日,郑家大院来了一位相命的先生。郑府位于通扬河畔东亭坝,朝南大门外,一对呲牙咧嘴的大石狮子,门前八个家丁,持棍守候,壁垒禁严,一如官衙气势。

相命先生,举着写有“讲命谈天”的布招儿,摇着铜铃,口中高喊“相命打卦”,迈开大步,大摇大摆向郑府走了过来。

这天,郑东海听得门外有人相命,即将相命先生叫了进来。相命先生进得院内,来到正厅,抬头见一人满脸横肉,面露凶相,端坐在一太师椅上,两旁四个贴身家奴,料想这就是郑东海了。

相命先生,稍整衣衫,上前打躬行礼,叫了一声:“老爷。”

郑东海问道:“先生何方人氏,姓甚名谁?从何处而来?”

“在下,姓黄名流,故乡河北,祖传卖卦营生,今从湖广一路来到贵地,还请老爷照应。”

相命先生接过家奴递上的时辰八字,沉吟片刻,上前几步往郑东海脸上反复端详了一番,闭起双目,凝神静坐,掐起指头度算了一会,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他眉头一皱,猛然起身,大惊失色地叫了一声“哎呀!”郑东海吃了一惊:“时运如何?”

那相命先生连连摇头“只怕老爷见怪,在下不敢直言。”

“直说无妨。”

“这个……”相命先生吞吞吐吐,面露难色,踌躇一阵,说道:“不敢相瞒,老爷气色反常,近日内有血光之灾的命相……”话未说完,一家奴喝道:“胡说,我家老爷一向福星高照,哪来的什么灾祸?”

“谈天讲命,心诚则灵。我直言相告,不信也罢,卦金分文不取就是。”相命先生收拾用具,起身告退。

郑东海皱眉,冷眼打量相命先生,见其欲走,喝住家奴:“奴才放肆,先生不必计较,请坐下细细道来,先生说我有血光之灾,不知因何而起,倒要请教。”

“老爷福星高照,一向好运,不过现时正运交华盖。”

相命先生话稍顿了一下,见郑东海微微颔首,这才将座椅移近,压低声音问道“近些时老爷是否撞着意外之事?”

郑东海一向奸诈刁猾,惯于察颜观色,刚才见这位相命先生举止不俗,已生疑窦,听他查询细底,想起前几天那两个外乡人,今日这位外来的相命先生,莫非是冲那二个死去的外乡人而来?

那杀冯真的杀手也未有回复,内中必有蹊跷,倒要留心提防,不可小不忍而乱了大谋。

這郑东海身居白蒲一隅,却与京城大臣多有交往,郑东海心图不轨,曾有一高僧为他相面,说他有帝王之相,一旦国运势落,他可为九五之尊。

为此郑东海悉心筹谋,广交五湖四海之士,武林中人,豢养邪门左道术士,组建家丁团勇,与官府勾结,心想一旦有个风吹草动,时机成熟,就可身登皇位。

郑东海不动声色,坦然说出了郊游致死张妻一事,故作惊恐地问道“莫非此事,还请先生指点迷津,消灾免祸。”

相命先生道:“老爷,不必过于担忧,待在下为你算来。”

取出铁算子又拨弄了一番说道:“看来无妨,老爷乃为有福之人,回避此灾不难。”

郑东海问道:“先生高人,请快快讲明,如何破灾避难?”

“后天正值初一,老爷可去通州府狼山大圣寺请高僧为你祈福,并为那亡妇做一场法事,多烧些纸钱,自然逢凶化吉。”

这相命先生并非他人,乃是任一飞乔装打扮,为的是进郑府打探消息。

若骗得这郑东海后天去了通州狼山,他可会合通州府李大人,在郑东海不备之际将其捉拿,一为民除害,二可从他口中得晓老爷的下落,一举两得。

任一飞没有想到,郑东海狡诈多疑,他已感到这相命先生来意不善,定有所谋。郑东海说道“这有何难,后天我即去狼山烧香拜佛罢了。多蒙先生指点迷津,郑某免去此灾,日后定当厚报。”

任一飞道 “不敢,改日再来造访,请赐卦金,在下告辞。”

郑东海哪肯放他出去,道:“先生,天色已是不早,就在府上歇过,待后天和郑某一起去狼山烧香拜佛,也可看看江南风景。”

郑东海使了一个眼色,那家丁不容任一飞分身,一拥而上,将任一飞连拉带扯往后院而去。任一飞任家丁推推搡搡,状似一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踉踉跄跄,任由家丁推着,两眼却在打量着四周的地形位置,他也想在郑府滞留,看能否探个老爷的下落。

三转二转,进入一个暗道,到一石屋前,两个家丁按一机关,石门打开,里面一团漆黑,不知什么所在,家丁猛然把任一飞往里一推,“哗”地一声,任一飞跌入水中,原来这是郑东海私设的水牢。“吱溜”一声,石门已严严关紧。

这水牢名叫“血湖池”。任一飞站在齐腰深的池水中,只觉得寒气刺骨,心头窒息,透不过气,一股血腥气味直冲鼻孔,令人作呕。任一飞有点自责,为何如此疏忽,着了郑东海的暗算,身陷这水牢之中,不得脱身。

他四下抚摸石墙,这墙全是大块条石垒起,要想破墙而出,实非易事,而石门牢固,手无铁器,也难已破门,任一飞摸到石墙一角落处,脚踩一绵软之物,心头一惊,再仔细一摸,心是一尸身,心中有了一种不祥之感,从头向下摸去,至腰间碰到一四角方方的硬物,摘下,就着石门小窗漏出的一丝微光细细一看,不由魂飞魄散,那……那竟是一枚官印,恰恰是自已寻找多日老爷巡按大人的官印。这官印自已也曾多年揣在怀中,如今却失落在这水牢之中,那死者必定是老爷无疑。

任一飞想起往日与老爷朝夕相处,情同手足,老爷对自已的百般体贴,诸多的恩典,想到老爷大人正是前程似景,大展宏图之时。这次奉圣命,为钦差,前来扬州府访民情,查要案,私服微访,想立奇功,报效朝廷,却不料在区区白蒲这一隅,命陨水牢。出师未捷身先死,枉费十年寒窗功。

任一飞只恨自已没能早几天回府,和老爷同行,保护老爷平安。不由心中后悔万分,肝肠寸断,失声痛哭。

远处传来几声鸡叫,想来天已拂晓。此时,任一飞听得石门有点动静,那石门中间尚有一小窗,窗口伸进一竹杆,上悬一竹篮,内置一盘饭菜,原来这郑东海还不想让相命先生早死,想从他口中审出这二路外乡人是否同谋,冲他而来,还是偶然,他自然要弄个明白,也好作出应对。

送饭的是一老汉,姓李,名虎。五十来岁的光景,在郑府当差看管水牢。任一飞装着软瘫无力,无法行走的样子,低声向李虎恳求,给他一口水喝。李虎稍作迟疑,转身端了一碗水过来,李虎打开牢门,将水碗递给任一飞,任一飞接过之时,随手一把扭过李虎的手腕,稍一发力,将李虎拉入水牢,一手锁住李虎的喉咙,低声说道:“休要声张,不然我杀了你。”

“壮士,且莫动手,老汉是一好人。”

“好人?你这等恶霸的帮凶,还妄称好人。”

“壮士,你先听我说,再杀我不迟,郑东海也是我的仇人,只要壮士杀了郑东海,老汉我死而无憾。”

“此话怎讲?”“三年前,我妻子和女儿来白蒲看望亲友,元宵节在街上观灯之时,被郑东海看见,那狗东西见我女儿年轻美貌,抢入府内,我女儿刚性强烈,投河寻死,我娘子为此也郁郁而死。”

为报此仇,我埋名隐姓,潜入郑府三年,只想寻机杀了这恶棍,可这恶棍武艺高强,老汉无法近身杀不了他,今天见壮士有如此手段,就请壮士为我报了女儿之仇。

壮士如若不信,待老汉先行了断。说着老汉将头向石墙上撞去。任一飞急忙拉住,道:“我且信你,量你骗我也无大用。只是先得委屈你,我先点了你的穴道,免得误了我的大事。”

“壮士,且慢,你先听我一言,这郑府机关重重,陷井颇多,你带人来时,万望小心,这院中小径,直道直走,遇弯右拐,只能单向行走。到时我给你做个内应。”事不疑迟,任一飞点了李虎的穴道,旋即腾身冲出牢门。

任一飞如脱笼之鸟似走兔傍地,放马一路疾驰,往通州府奔去。见了李知府,说了老爷的变故,那李大人和秦大人一起在京入试,同为同榜进士,谈诗论文,引为知己。李大人深为痛心,逝为秦大人报仇雪恨。立即招集兵营将士,赶向白蒲。

李虎被任一飞点了穴道,倒在水牢门口,郑东海知晓此事不妙,这相命先生看来是一武林高手,与我谋面,却不露手段,必是有谋而来。不知他是江湖上仇家为报仇而来,还是官府所派?如是自已私制龙袍被朝廷发觉,这是死罪,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也只有拼死一搏,哪怕只做一天皇帝,也不枉投胎人世风光一场。

郑东海吩咐家丁武士准备火炮兵器,好与官府来一场恶战。

已近夜色,李大人吩咐士兵高舉火把,照得如同白昼,狼山人马把郑府团团围住。

任一飞吩咐八位高手,从四面八角各自杀入,在郑府大堂前汇合,他独自一人从前门闯入。他足尖一点,三步二步跃过院墙,在墙上稍一借力,又上了那银杏树枝之巅,“吱”地一声,又蹿到一株柳树枝上,身子向一弹,这三弹三落,已到郑府大殿之前。郑府四位武林高手将他团团围住。

一时杀机四起,兵器相见,杀得你死我活。任一飞面对四人毫无惧色,长剑抖动,一招“梅雪争春”,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剑尖剑锋齐用,剑尖是雪点,剑锋乃梅枝,寒光点点,似片片雪花在那四人身边飞舞。

那四条汉子见招拆招,你来我往,一时杀得难分难解,任一飞心想不可与这四人纠缠,还得速战速决,卖个破绽,一使鞭的黑衣男子贪功心切,不知是计,独自把鞭抽了过来,任一飞一个闪身,让过,顺势一剑,一招“随风摆柳”便削了那黑衣男子一支胳膊,那男子一声惨叫,败下阵去。

此时官府八位武士也齐集大殿之前,分头和对手厮杀,任一飞正好分身,向大殿奔去,去擒郑东海。二人在大殿上杀进杀出。这郑东海功夫十分了得,使一对黑色闪光的铁钩,钩上还镶有一串铁环,实为暗器,舞时叮铛作响,让人眼花,不经意间环脱铁钩飞弹伤人。那铁钩锋利无比,一如黑龙的铁爪钢牙。

任一飞使的是一把长剑,这剑看似细长绵软,在任一飞手中却似佛尘,可刺可弹,刺时如针,弹时似鞭,这剑在任一飞手中又如一支毛笔,横侧竖捺点划,如狂草行书,笔走龙蛇,随心如意,一旦发力,加以内功,这剑锋电光火石,瞬息万变。

任一飞自小在云雾山,碧霄宫内跟碧霞大师学得一手好剑法,炼就童子功,又深得碧霞大师亲授的内功秘诀,一身好武艺,名噪江湖。二人你来我往,多少回合,不见上下,任一飞招招紧逼,郑东海见招拆招,一一化解。

任一飞剑舞得梨花朵朵,雪花片片,寒光点点。郑东海的双钩则使得黑气腾腾,虎虎生风,上下呼应。

一时白与黑,剑与钩交相斗法,缠在一起,那剑如灵蛇吐信,钩如黑龙喷焰。

任一飞凭一身童子功,缠着郑东海步步紧逼。却感觉这郑东海功力丝毫不减,细看这郑东海手上功夫十分了得,但双脚却不离地半寸,这双钩时时护着双膝之下,莫非这厮脚底下有着命门。

且让我试他一下,将剑奔他下三路,果不其然,郑东海有点慌乱,双脚滑行退后两步,此时任一飞以高临下,郑东海以下对上,有点吃亏。

任一飞蓦然腾空一跃,从最高处俯身挥剑,一招“仙人指路”直指郑东海眉心,郑东海一招“对空望月”,双钩交叉,护在额前,手腕一抖,那铁钩上园环脱钩弹出,向任一飞胸前飞去。

不料任一飞是虚晃一剑,让过那飞旋的铁环,一个“千斤坠”,硬生生地从空中坠落,脚尖一点,向前一步,那长剑犹如灵蛇草上游走,窜至郑东海胯下,剑锋向上,直挑郑东海龙脉,这一下郑东海有点慌神,后撤不及,情急这下,只得用双叉驾住任一飞的剑,趁势借力身子向上一耸,已是离地三尺,躲过这一剑。两个高手,不差毫厘之间,不敢有半点分神,皆全神贯注。

哪知暗处有人,那李虎早已在一边伺候多时,见郑东海双脚腾空离地,把一筐晒得硬梆梆滑溜溜的黄豆泼向地面,郑东海落地之时,哪里想到有人如此暗算于他,双脚踩到又硬又滑的黄豆,如踩钢珠,滑溜溜地脚下不稳,一屁股跌倒在地,脚底朝上。

任一飞何等聪慧,手捷眼快,随手一扬,银光一闪,两枚银标,标中郑东海的脚心那命门之处。郑东海内功顿失,无还手之力,“啊”地一声,当即瘫倒在地。

任一飞上前一剑抵住喉头。李郑虎等人把郑东海缚个结实,如同肉粽,吊离地面。大凡习武之人,炼内功,如是歪门斜道,均有一弱处,有一命门,隐在身中一暗处,要极加保护,一旦击破,则内功丧失殆尽。

郑东海每每和高手过招,双脚从不离地,护住命门,格斗之时,可借命门之力,精力源源不断,想不到他今日却败在一个无武功的人之手。那李虎在郑府三年,看他每日炼功,才知他这一暗门,今日立下大功。

升堂办案,郑东海披枷带锁大堂跪下。李知府厉声喝道“郑东海,速将你私制龙袍,谋逆犯上,私设水牢之罪,如实招来。”

“大人,小的实在冤枉。”郑东海还想抵赖,不愿招供。

只听得有人说道:“郑东海,你还认得我是何人么?”

郑东海听声好生耳熟,抬头一看,竟是前日的那位相命先生。郑东海知道自已作恶多端,隐瞒不了,只得招供。

李大人命人搜查,在郑府密室,抄出龙袍,皇城城廓图册一应等物。

张进中上堂控告逼死妻子一案,郑东海只好供认不讳。审讯已毕,李大人怒从心头起,一拍惊堂木,高声宣道:“查罪犯郑东海,蓄谋称帝,犯上作乱,私设水牢,平日独霸乡里,暴戾恣雎,目无王法,草菅人命,实属罪恶弥天,理当明正典刑,以戒枭民。”

诸事料理妥当,任一飞将老爷和那随从的尸体,大礼收殓,扶棺运回汾阳城。

李虎和任一飞作别。任一飞拿出三十俩银子,李虎执意不收。

两人在郊外长亭分手作别,任一飞望着李虎那离去的背影,百感交集,心想如此不习武之人,难得这样的侠骨义胆,令人敬佩。

秋天问斩。郑东海曝尸三日示众,草草收殓,棺木用铁链紧紧锁住,悬吊在如皋龙舌乡郑氏老宅的屋梁之上,不得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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