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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17 12:13◎聂
散文诗 2024年6期
关键词:艾尔斯衬衣巨石

◎聂 沛

图/蔡建勤

无法停留

没有云、雨、雪和彩虹的天空是空落落的,没有鸟的天空更是寂寞得想自闭。我在年保玉则山下的牧场,用望远镜看远处一簇峭拔的雪峰间飞翔着几只高山兀鹫,像一幅在天地间跳跃的心电图,一种说不出的感动油然而生。我想追踪其中一只,但它总是逃逸出视线之外,又冷不丁闯进你的悬念,犹如一个温暖的吻,有那么一瞬间窒息的快乐。

吃了中饭之后,不得不驱车赶往下一站,我回头远眺年保玉则山脉,停留在天空的那一部分是白的,被雪覆盖,哪怕你借助它的高度登上了半个天空,最终还得下来。我以为:没有灵魂的人,是无法堕落的。然而,爬过这座神山的人和飞过这座神山的鸟是有灵魂的,哪怕堕落了,也会变成大山脚下的石头——那种停留,守望着永恒的流动。

艾尔斯巨石

澳大利亚大陆的荒漠中心,有地球上最大的整块岩石之一:艾尔斯巨石。岩石基围周长约9 公里,奇迹般地矗立于无垠的天地之间,就像大自然死亡的心脏,土著人在它底部的洞穴里生存、繁衍,怡然自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它为文化和自然双遗产,使得原住民不明就里:这到底是人,还是神的意思?

尤其是旅游开发的产品——“沙漠星空晚宴”:游客在巨石周边的旷野点上蜡烛,一边品尝美酒佳肴,一边欣赏美妙绝伦的落日,南半球明亮浩瀚的星空,这般人生难得的奢华体验,引得世界各地富人趋之若鹜。原住民中有些人去做服务生或表演舞蹈挣钱,但有些人却想不明白:挣了钱,用它又能干些什么?

这种想法源于艾尔斯巨石伟大的存在,这颗我们认为大自然已经死了的心,还在微弱而顽强地跳动着呢!

蘑 菇

四明山后山还有一片比较原始的森林,遮天蔽日,不少大树都披上了树衣,证明时间在这里可以做成一件件长长的披风,地面倒伏着衰败的杂草和藤本植物。我们小心翼翼地踩着一层层柔软的落叶,仿佛走在岁月的碎片之上,一路东张西望,充满好奇,希望有所发现。然而事与愿违,转悠了半天,除了看到两只稍纵即逝的松鼠和一条懒洋洋的银环蛇,别无新意。倒是一些蘑菇引起了我的兴趣,在一棵横卧于林中、正当腐朽的树上,长满了土黄色的小伞。一位随行的林业局工程师介绍道:这些蘑菇起到的是分解死树成为肥料的作用;他又指着旁边一棵挺拔的香樟树说:蘑菇生长在活着的树干上,形成苔藓,是为了更多地交换养分,能使主木更加茁壮地成长。总之,这些漂亮的小伞是整个森林生态系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同一种东西,在生死之间居然扮演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这让我暗自吃惊。在接下来的晚餐桌上,面对一碗当地名菜——百里香炒野菌,我握着筷子,迟迟不能下手。

冥 想

冥想就是送给自己一个远方,送给自己一个无名的洞穴和一束神秘的光,有一种不期而遇的意外和心动,有邂逅的欢娱和遭遇的悲伤,更有说不出的空虚和惆怅。

聂鲁达曾写有这样的诗句:“少女们把手扪在心坎上,梦想着海盗。” 十分令人神往!昨夜和诗人、画家、木吉它收藏爱好者马秋聊微信,他给我发来一张艺术品的照片,好像触动了我内心的某个开关,以至于久久不能入睡。他最近观摩了某当代艺术展。一个叫张雪瑞的年轻女艺术家摆出一件叫《树林》 的装置作品,深深吸引着他。说来非常简单,《树林》 使用的材料只是衬衣上的碎花和一截圆木。她丈夫曾在婚礼上穿过一件红底白色碎花衬衣,艺术家将衬衣上数百朵白色小花剪下,再用大头针一朵一朵穿过,扎在圆木的横截面上,排成一片疏密有致的树林模样。与这个“长” 出花树林的圆木并置于现场的,是那件被剪出许多小洞的花衬衣,两者形成奇特的视觉对照:新与旧、实与虚、现实与想象、相关与不相关……等等等等,产生诸多意义或歧义,甚至是无意义的发愣与走神。

我的失眠也是这样,总是把相关与不相关的事物搭配在一起,就像室内神父低声的祈祷和屋外学者高声的辩论融为一体。又恍若长夜的天边来了一群人,坐在我身边,定睛一瞧,那全是黎明的礁石,已经死了,或者正准备活过来。脚下缓缓起伏的海浪告诉我——一切皆有可能!

思 考

20 世纪德国时尚达人尼可临终前曾留有独白:“最好把思考未来这个问题留给别人,我最多也就想到明天的早晨。” 而大名鼎鼎的海德格尔则牛皮哄哄地宣称:“当法国人开始思考时,他们说德语。” 早于他们几百年前诞生的法国奇才帕斯卡尔却一劳永逸地说:“你愿意别人相信你的东西吗?那你就不要提它。”

令人有那种日出大海、地平线突然敞开的警醒!

与其碌碌无为,不如去看落日

碌碌无为者大多为两类人:一类是什么也不思考的人,一类是思考得太多的人。不思考的人压根儿不会认识自己和世界,思考太多的人又会陷入彻底怀疑主义的泥沼。我们知道,把虱子放在感动的地方,虱子不会感动,但感动会非常难受。所以,我们热衷于提倡在正确的时间和地点,做正确的事情。大部分时候,我们不会思考大问题,通常只关心做了一件事之后,接下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有一种生活理所当然的惯性和固有轨迹,不可避免地活得很累,或者相当无趣。当一个孩子问:“妈妈,你为什么爱我?” 这是常识小问题,而当他问:“妈妈,我们为什么有爱?” 这就是哲学大问题了,会让你叨叨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然而,以东方式智慧视之,此乃天意,无须回答,你只管从容淡定去看落日得了。《儒林外史》 描写金陵人生世相,有这样的段落:“只见两个挑粪桶的,挑了两担空桶,歇在山上。这一个拍那一个肩头道:‘兄弟,今日的货已经卖完了,我和你到永宁泉吃一壶水,回来再到雨花台看看落照!’”

令我辈虽口头调侃,却心生艳羡。

喜 欢

天生就喜欢植物。

因为它们不说话。

动物喜欢胡说八道,尤其是人,斯塔尔夫人有言:“我看到的人越多,就喜欢狗。” 我看到的人越多,更喜欢植物,尽管对它们知之甚少。

我的书房窗台上种满了盆栽植物,其中有自己喜欢的美洲海南芥——强劲的枝、多肉的绿叶、五瓣的白花。前年秋天,我买回一大一小两盆美洲海南芥,大盆种有三株,小盆只能种一株,四株植物规模相若。到去年春天,却情形迥异:小盆的一株长得大而粗,拼命想挤破空间局限似的,要独飞而去;大盆的三株长得如同兄弟姐妹,相互谦让、牵挂、扶持,一般高矮胖瘦,让人感动。

可见,植物也是有感情的,它们用无声的语言表达了彼此的爱怜。

我不时跟朋友们说起这个事实,大家或存疑质询或一笑了之,以至于我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于是,今年夏天,我特意把长得想“独飞” 的那株美洲海南芥与其它三株“兄弟姐妹” 混栽在一块,每个星期用尺子测量它们,记录在册,以观后效。不到半年,神奇终究在我的希望中慢慢出现:“独飞” 再也不见怎么生长了,而“兄弟姐妹” 一个个像吃了激素一样,一天天在蹿高,直到与“独飞” 平起平坐、勾肩搭背,仿佛它们生下来就是四胞胎,紧密相连,不分彼此。

我不想跟朋友们再说起这个事实,我怕他们再次存疑质询或一笑了之。

我更怕会说话的自己废话太多甚至瞎说一气,会被不说话的植物鄙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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