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本、革命与信仰:马克思宗教批判的内在逻辑与当代价值

2024-04-24 16:56岳家斌李银兵
攀枝花学院学报 2024年2期
关键词:人本中国化信仰

岳家斌 李银兵

[摘要] 马克思对宗教的批判建立在费尔巴哈宗教人本化批判的基础上,遵循宗教人本化、人本革命化、革命信仰化的内在逻辑,其中宗教人本化是马克思宗教批判的逻辑起点,人本革命化是马克思宗教批判的逻辑运演,而革命信仰化是马克思宗教批判的逻辑归旨,其宗教批判以实现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为最终目的。马克思指明宗教形态的消亡遵循物质生产的自然规律,但信仰本身会伴随人类历史而长存,其关于宗教本质、宗教功能及宗教未来发展的批判性认知对新时代进一步科学把握宗教信仰与政治国家的伦理关系、积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助力科学的宗教政策的制定与实施,繁荣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促进宗教中国化的发展方向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与现实意义。

[关键词] 人本;革命;信仰;人类解放;文化;中国化

中图分类号:A81;B0-0    文章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0563(2024)02-0047-08

DOI:10.13773/j.cnki.51-1637/z.2024.02.006

一、引言

费尔巴哈对基督教神学进行人本化的批判,通过将宗教的本质还原为人的本质,实现了从宗教之人向感性之人的转化。马克思在费尔巴哈宗教人本化批判的基础上,从人的本质、社会性视角理解宗教的本质,指出费尔巴哈宗教人本学的批判实现了宗教的世俗化,并进一步指明应该对这个世俗基础本身进行批判,应该对现实的人的世界进行批判,其宗教批判是合手段性与目的性的统一。

一、宗教人本化:马克思宗教批判的逻辑起点

首先,现实的人是感性的、对象性的人。从唯物主义认识论的角度出发,费尔巴哈指出所谓现实的人,首先是感性的人,即以感性的方式认知世界的现实性的现实的人。费尔巴哈将现实性等同于感性,表明现实性就是感性,或者说感性就是现实性。他对自柏拉图起始,以黑格尔为集大成者的整 个西方唯心主义形而上学的“超感性世界”展开批判,强调现实性在感性世界中的体现,主张真理与真相寓于感性之中,强调唯有感性事物方能具备现实性,“具有现实性的现实事物或作为现实的东西的现实事物,乃是作为感性对象的现实事物。真理性,现实性,感性的意义是相同的”[2]165-166。在唯物主义批判的这一立场上,正如费尔巴哈的追随者尼采在一个多世纪之前所发出的“上帝之死”的呐喊,海德格尔阐述所谓的“上帝”并非仅限于基督教的上帝,而是在更广泛的范畴内,代表着形而上学的超感性世界。在尼采的思想体系中,“上帝”与“基督教上帝”这两个称谓本质上都被用以指代超感性世界,自柏拉图提出“理念论”以来,更确切地说自毕达哥拉斯的“数本原说”以来,在西方哲学二千多年的发展历史中,尤其是在哲学与宗教的融合发展中,这一超感性领域往往被当作真实的和真正现实的世界,与之相区别,感性世界则被视为虚幻的、流变的、非真实的世界。

费尔巴哈称黑格尔的思辨哲学为思辨神学,认为黑格尔的哲学实际上就是理性化、现代化了的神学,其思辨哲学是宗教的理性的表达方式。黑格尔肯定斯宾诺莎实体就是绝对者,就是上帝的立场,在扬弃康德批判哲学的基础上,表达出实体即主体的主观唯心主义倾向,阐明了“绝对精神”基于矛盾运动的从自然到人类社会、从“感性”到“天启宗教”的外化循环过程。费尔巴哈宣称黑格尔哲学的这一思辨性质彰显出宗教的神学外衣,其伪装为神学的目的是为了调和理性与信仰的矛盾,宗教采取信仰的方式,哲学采取思辨的方式,哲学的对象(实体—绝对者)和宗教的对象(真理—上帝)是同一个对象,基督徒用信仰来解释上帝,黑格尔则把上帝化成了理性,因此费尔巴哈指出“黑格尔哲学是神学最后的避难所和最后的理性支柱”[1]115。总之,站在唯物主义立场之上,费尔巴哈肯定感性世界的现实性和真理性,实现了感性世界与超感性世界的逻辑翻转。

现实的人类兼具感性与对象性。费尔巴哈强调,作为主体的人类现实性,体现在其对象性之中。对象性与感性相似,皆为现实性的表现形式。不过对象性更倾向于从人这一主体本身而言。费爾巴哈指明主体如果没有对象就是无,这一观点用马克思的话说就是“非对象性的存在物是非存在物”[2]325,也就是说对象性意味着现实的主体一定有其对象。费尔巴哈认为现实的人是感性的、对象性的,现实的人有他的对象,而且这个对象就是他的本质,人把自己的本质力量赋予一个对象,并且在这个对象当中直观自己的本质。

其次,上帝的本质就是现实的人的本质。费尔巴哈指出现实的主体——人有三类对象,分别是自然、他人和上帝。就上帝这个对象而言,在上帝这样的一个对象被人创造出之后,人们便开始以上帝作为自己的对象并在这个对象化的过程中,通过上帝来直观自己的本质。他们观察、思考、探索,试图理解上帝的本质,而这本质在他们看来,就是人自身的固有而又客观的本质。它超越了个人经验的局限,但未超出人类的视域之外,上帝的本质就是人的本质。

费尔巴哈认为神学的秘密就是人本学,人的本质就是宗教的基础和对象。他分析指出从宗教最初的形成过程来看,由于受客观社会生产力发展水平低下与人类自身改造自然能力较弱的局限,在原始人类与猛禽野兽争夺生存空间与食物、适应恶劣自然条件的过程中,人类一方面感知到身边诸如洪水、雷电等无法驾驭的自然力量的威胁而产生畏惧心理,另一方面又由于偶然的山火、碎裂石块而产生的石片等自然物质给予人类提升生存水平而必需的条件,促使人类对自然萌生崇拜、感激之情,这种既恐惧又尊崇的矛盾复杂心理诱使人类借助自然物的普遍形象创造出富有神秘自然力量或只可借助精神感知的对象以实现自身的需求和目的,这个精神感知的、信仰的对象就是最初的自然神。费尔巴哈认为宗教从依赖和崇拜自然神开始,历经多神最终发展到一神教(主要指上帝),实际上是更集中的、更全面地反映了人的心理需要和本质。由于有了生命对于宗教的定义,所以在费尔巴看来,无论是自然宗教的神,还是基督教的上帝,不仅是想象虚幻的产物,而且还是人按照自己的形象创造出来的,并非像圣经所宣称的那样是神依照自身的形象创造人,相反是人类遵循自身之形象创造了诸神。

费尔巴哈对人的依赖感进行了深入分析,指出人的意识是这一依赖感的根源。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就在于人类拥有意识。那么,何为人之意识?费尔巴哈认为唯有能够将自己作为类的共同的属性视为感知对象的生物,才配享有意识的光环。何为有意识之人?只有将自己的类和本质性当做对象来看待的生物,才能够把别的事物或实体按各自本质特性作为对象。在费尔巴哈视域中,思维是作为思考类的职能,使人不仅能把自身,更能把隶属于自身所处的种属的类当做对象。也就是说人把自我与他人的共同特点归结为一个总的本质,并把这一本质当做一个对象进行思考,从而形成一个独立出来的思考对象,但又因自身意识的缺乏和有限性,从而把这一共同的本质当做是无限的,当做是一个无限者的意识,进而个人的有限性向他们创造出来的无限性寻求目标和答案。因此,费尔巴哈得出人之异于动物的这一意识本质不仅是宗教的基础,而且是宗教的对象这一结论。所以宗教的秘密在于人将自己对象化了,却没有认识到那个对象就是他自己的本质。

费尔巴哈阐述,基督教的核心在于人的本质的异化。在宗教的神圣世界中,人与自身本质产生分裂,将上帝置于对立位置,从而使自己与上帝产生异化,这种现象推动上帝被视为无限的存在者,而人则被视为有限的存在者;上帝为至善至美,然人类则存瑕疵,这一异化的最终结果就是上帝逐渐从幻想的人类脱离现实苦难的崇敬之神变为奴役和支配人的现实社会力量。费尔巴哈认为人和作为自己创造物的上帝处于矛盾和对立之中,人越是虔诚的信仰神,也就越失去对自己的爱,越是肯定来生来世,也就越否定今生今世。为此,费尔巴哈强调人是宗教的始端,宗教的中心点,宗教的尽头,并主张将与自身本质相异化的超越于人之上的上帝的本质还原为属人的本质。

最后,以爱的新宗教替代原有旧宗教。在对基督教人之本质异化的人本学批判基础上,费尔巴哈从感性的、对象性的人的自然属性出发,将人的普遍的自然感情即其所谓“爱”视为替代宗教的作为主体的人应当追求的价值目标,提出“新哲学建立在爱的真理上,感觉的真理上”[1]168,这个新宗教他称之为爱的宗教。费尔巴哈认为,新宗教的工作就是把人类之本能的情爱从作用于神的身上转到人的身上,把对上帝的感情归回到人对人的爱的感情上,纵然人们对于基督教的上帝之爱是根深蒂固的,但唯有且只有如此,新的爱的宗教才能发挥其神圣而可靠的力量。“他期望用他所宣扬的‘爱的宗教使人性复归,不用再受到宗教对人束缚与压迫……从‘人人爱上帝,上帝爱大家的理念转变为爱人的理念。”[3]28-33这就是费尔巴哈对宗教进行的人本学的批判,这一过程称之为宗教人本化,是马克思进行宗教批判的逻辑起点。

二、人本革命化:马克思宗教批判的逻辑运演

首先,宗教人本化意味着宗教世俗化。马克思承继了费尔巴哈通过人本学把握宗教本质的认知路径,肯定费尔巴哈对基督教进行的人本主义批判,认为只有费尔巴哈超出了思辨哲学的范畴,真正把对宗教神学的批判落实到现实的自然界和现实的人的立场上,即把宗教和神学归结到它的世俗基础之上,归结到现实的人的世界之中。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马克思直言“对宗教的批判是其他一切批判的前提”“是人创造了宗教,而不是宗教创造人”[2]199。在以施特劳斯、鲍威尔、费尔巴哈等为代表的青年黑格尔派宗教批判的群氓之中,马克思肯定费尔巴哈通过人的对象性活动揭示宗教是人将自己的类本质当作对象的产生缘由,指出“宗教是还没有获得自身或者已经再度丧失自身的人的自我意识和自我感觉”“是人的本质在幻想中的实现”[2]199,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进一步明确说明宗教“是客体化了的人的本质力量的异化了的现实”[2]319。

其次,从批判宗教本身到对宗教世俗基础的批判。从费尔巴哈的立场出发,马克思一方面要求把宗教神圣的本质归结到它的世俗基础之上,另一方面又提出了进一步的任务,这个任务就是对宗教产生的世俗基础,即对尘世的政治和法律进行批判。马克思指明在德国对宗教的批判已经结束,“人的自我异化的神圣形象被揭穿以后,揭露具有非神圣形象的自我异化,就成了为历史服务的哲学的迫切任务。”[2]200既然宗教的本质被归结到它的世俗基础,那么当宗教的幻觉、狭隘性和颠倒的世界被我們视为世俗基础的狭隘性的表现时,我们是否忽视了更深层次的问题——世俗基础本身的颠倒?这也正是我们需要批判的关键所在。因此对宗教的批判就意味着应该对这个世俗基础本身进行批判,也就是应对现实的人的世界进行批判。

以此为基础,马克思对当时青年黑格尔派热衷的关于德国犹太人的解放问题进行科学分析,在综合考察实现了资产阶级革命的政治解放的西欧(主要为英国和法国)及北美地区后,指出政治上对宗教信仰者的平等对待与法律上对信教自由的保障并没有真正解决犹太人在市民社会中的不平等与不公正,对犹太教的国家层面的废除并没有真正消解被犹太精神束缚的犹太公民,宗教信仰只不过由政治国家层面转移到市民社会之中,对犹太人问题的真正解放要深入犹太人生活的世俗社会之中,要深入到犹太人的现实生活之中。马克思驳斥鲍威尔把社会政治问题化为神学问题的错误观点,指出宗教不是政治压迫的原因,而是它的表现,指出必须先消灭政治压迫,才能克服宗教狭隘性。

最后,宗教批判与人类解放合手段性与目的性的统一。在《论犹太人问题》对政治解放局限性的分析中,马克思视国家如同宗教一样,以“中介者”身份实现自身的解放,并指出“摆脱了宗教的政治解放、不是彻头彻尾、没有矛盾地摆脱了宗教的解放”[2]170。其承袭费尔巴哈关于宗教的人本化批判,并进一步分析批判宗教产生的世俗基础,马克思指明进行宗教批判的最终目的是要实现世俗社会的现实的人的解放,“废除作为人民的虚幻幸福的宗教,就是要求人民的现实幸福。”[2]200

对宗教批判不是目的,对宗教产生的世俗基础的批判也不是最终目的,在进行现实的西欧、北美历史考察及对政治解放与人的解放综合比较分析中,马克思指明实现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才是最终目的。宗教批判是手段,人类解放是目的,马克思对宗教的批判是合手段与目的统一,从《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到《共产党宣言》,马克思不断阐发进行理论分析批判的旨向,明确无产阶级与新哲学的辩证关系,强调对世界从“解释”到“改变”的重要意图。

费尔巴哈以情感为途径、通过“爱的宗教”消解现实人的异化关系,实质上仍是一种没能脱离唯心主义框架的乌托邦式的社会理想。用一种所谓新的爱的宗教来实现人从宗教中解放出来的目的,从形式上来看,是用一种宗教来代替另一种宗教,从内容上来分析,其对人的理解仍未能摆脱唯心主义的苑囿,现实的人的解放不是通过宗教信仰的力量就能够实现的,费尔巴哈这一错误的根源在于其在哲学上对现实的人之本质理解的抽象性,马克思直截了当地指出“他在《基督教的本质》中仅仅把理论的活动看做是真正人的活动,而对于实践则只是从它的卑污的犹太人的表现形式去理解和确定。”[4]499马克思认为费尔巴哈对现实的人的理解只是将人置于自然属性之中、置于人的“类”属性之中,他不理解现实的人是处于物质生产关系并由决定的社会之中的人、不了解“革命的”“实践批判的”活动的意义,其所谓现实的、感性的、对象性的人仍然是一种“抽象的人”,是一种脱离了现实社会实践关系的“直观的人”。

三、革命信仰化:马克思宗教批判的逻辑归旨

首先,宗教是一种以信仰的方式存在的社会现象。从费尔巴哈和马克思关于宗教产生的人本化的分析及世界宗教的发展历史可知,任何一种宗教都以崇拜某种超验的、只可用思维或理性感知的对象为目标的展现方式,这个思维或理智感知的对象亦或是某种神秘的自然力量亦或就指人类自身。无论是弗洛伊德从心理学的视角对宗教是潜意识的心里动机的诠释,还是迪尔凯姆从社会学的视角将宗教解释为表达社会理想的一种信念与行为体系,宗教是一种以信仰的方式存在的社会现象,是人们对其自身和生存世界及其相互关系的思考,与哲学探讨人与世界的关系一样,是最普遍意义上的人类认知世界与自身及其关系的一种方式。与哲学理论化与系统化的理性世界观不同,宗教往往以拜物的、信仰化的感性方式存在。

其次,具体信仰与信仰本身存在辩证的差异。从另一视角解读马克思对政治解放局限性的分析,在比较德国、法国与北美地区政治国家与宗教信仰的实际情况之后,马克思得出“在政治解放已经完成了的国家,宗教不仅仅存在,而且是生机勃勃、富有生命力的存在,那么这就证明宗教的定在和国家的完成是不矛盾的”[2]109的结论,马克思意在说明完成了政治解放的国家,宗教对人的束缚依然存在,或者说甚至在一个全民信奉基督教或其他类似宗教的封建制国家依然可以进行资产阶级的政治革命。这就表明政治国家与宗教信仰可以并存,并不必然存在不可调和的内在矛盾,宗教在一个政治国家长期存在的事实是毋庸置疑的。马克思将宗教连同法律、道德、科学、艺术等视为受物质经济基础决定的思想上层建筑,并从物质生产的普遍规律解释宗教的发展和未来的转态,指出“当实际日常生活的关系,在人们面前表现为人与人之间和人与自然之间极明白而合理的关系的时候,现实世界的宗教反映才会消失。”[5]96-97实际上,马克思并不是要主动“消灭”宗教,而是指明宗教的消亡是一个自然的漫长历史过程,其本意是指宗教的积极扬弃。

无论是基督教信仰,还是佛教信仰等类似的宗教信仰,具体的某种宗教或者说具体信仰会消失,但信仰本身不会消失。这里的“信仰”不是说人类对像对诸如“上帝”“佛陀”等宗教具体信仰对象一样的顶礼膜拜,而是指人类在如同宗教产生的最初动因中所表现出来的在有限中探索无限,在短暂中探求永恒,追求理想目标、实现美好愿望的对自身能力的一种信仰力,表现在对知识、真理的无尽探究与不断超越自身、实现自我革命的具体行动中。如同国家作为阶级统治的机器性质将会消亡,但是服务社会的职能继续存在一样,任何一种宗教都有其产生和发展的历史,未来社会具体的某一宗教或将会消亡但人类的信仰本身不会消失,具体信仰与信仰本身即可理解为特殊与一般的辩证关系。

最后,无产阶级革命的政治信仰化。如前所述,从宗教产生与发展的历史及认识论的角度分析,宗教的本质就是人类对自我及其与所生存世界的相互关系的认知,不满于现实的苑囿,人们渴望脱离这种桎梏,追求更加美好的生活,并且这一美好生存状况可以通过某种方法而达到,这种方法就是对感性的某种神圣存在的信仰。马克思主义哲学关于人与世界关系的辩证唯物主义解读、政治经济学关于资本主义社会内在矛盾的剖析、科学社会主义关于社会进步与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构想与宗教的上述本质是一致的,不同的是,其信仰的不是某种虚构想象的神,而是变革现实的理性的革命力量。

共产主义崇高理想及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实现是马克思进行无产阶级革命的终极目标,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明确指出暴力革命是每一个孕育着新社会的旧社会的助产婆,是无产阶级实现自身历史使命的必由之路。高举无产阶级革命旗帜、猛烈抨击资本主义制度、顽强地与资产阶级斗争是马克思奋斗一生的主旋律,马克思指出革命是自阶级社会产生以来进行阶级斗争、实现社会生产关系质变的最直接的方式,“在每一次社会全盘改造的前夜,社会科学的结论总是:‘不是战斗,就是死亡;不是血战,就是毁灭。问题的提法必然如此”[6]194-195。纵观社会主义思潮与运动发展五百多年历史,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之所以生生不息,社会主义旗帜之所以屹立不倒,究其原因离不开马克思主义后继者对革命本身的虔诚信仰与孜孜追求,无产阶级革命随着社会主义运动已凝练为一种红色的革命信仰,传承为一种革命的意志。在马克思主义视域中,革命的涵义即为信仰而生,这就是革命的信仰化。

四、马克思宗教批判理论的当代价值

坚持马克思主义宗教观是我党的宗教工作的基本方针,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做好新形势下宗教工作,就要坚持用马克思主义立场、观点、方法认识和对待宗教”[7]。马克思关于宗教的分析批判理论,作为我国党和国家制定宗教方针政策、处理宗教问题的理论依据,是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宗教理论、繁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行动指南,对当前我国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相适应,促进宗教中国化的发展方向具有重要的价值意义,具体表现在:

一是促进宗教信仰与政治伦理关系的科学认知。马克思关于政治国家与宗教信仰并存的观点对于我们科学地处理宗教發展与政党执政长存的关系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从尊重农民宗教信仰到争取、团结、教育宗教界爱国人士和广大信教群众组成爱国统一战线,从对宗教长期性、群众性、民族性、国际性和复杂性的“五性”认知到政教分离原则的实施,中国共产党人在民族民主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实事求是地把马克思主义宗教基本理论与中国具体国情相结合,提出了“积极引导宗教与社会主义社会相适应”的科学论断,继承并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宗教观,形成了有中国特色的马克思主义宗教理论。正是因为当前我国现实存在着佛教、道教、天主教、基督教(新教)、伊斯兰教五大主流宗教,且各宗教在具体信仰及团体派别上有着不同的特点和差异,宗派与政党并存的局面将长期存在。同时从各大宗教自身的发展历史来看,其也面临着从传统向现代转型,与中国式现代化发展道路相融合的现实需要,因此“相适应”论断的提出既符合宗教自身的发展规律,更着眼于当前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实际。“相适应”在内容上包括政治、经济、思想文化、道德伦理等多方面,其中引导宗教在政治上与社会主义制度相适应是基本前提,各民族宗教信仰应以民族团结为宗旨,教义教规根本上应以服务于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为遵循。

二是助力科学的宗教政策的制定与实施。促进宗教发展的中国化方向,必须要有科学的宗教政策指引,马克思指出“全面实施宗教信仰自由政策,任何个人都应该享有自己的宗教信仰需求,如同满足自身的肉体需求一样,不该受到警察干涉。”[8]317在带领全国各族人民进行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斗争中,中国共产党逐渐意识到革命若要取得成功,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争取包括农民、城市手工业者、小资产阶级等广大爱国仁人志士作为革命的同盟者。可以说,中国共产党宗教信仰自由观的形成与民主革命时期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紧密相关。“信仰自由”的提出最早见于1936年4月中共中央发布的《为创立全国各党各派的抗日人民阵线宣言》,时把“信仰的完全自由”列为革命纲领的条件之一。以法律的形式确定党和国家对宗教发展与信教群众的基本政策首见于1954年《宪法》中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宗教信仰自由”,1982年全国人大五届五次会议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对尊重和保护宗教信仰自由作出了更加具体明确的规定,“任何国家机关、社会团体和个人不得强制公民信仰宗教或者不信仰宗教,不得歧视信仰宗教的公民和不信仰宗教的公民。”十八大以来,党中央着力全面推进依法治国,将宗教事务管理纳入国家治理体系之中,以法律手段处理各种宗教社会关系,宗教信仰自由政策的实施更加科学化、法治化。总之,马克思宗教批判理论为中国共产党制定科学合理的宗教政策提供必要的理论依据,指引宗教中国化发展的新方向。

三是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繁荣与发展。从广义的文化内涵来看,宗教也是精神文化形态的一种具体展现,作为人类文化宝库中的重要财富,宗教文化往往借助于音乐、典籍、礼仪、习俗等形式表现出来,在一定层面上展现着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共同的行为习惯与价值追求。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离不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的发展与繁荣。我国信教群众多数聚居于少数民族地区,传统民族文化与宗教文化、宗教信仰往往交织融合于具有现代气息的日常生活方式之中。深入贯彻党的宗教工作基本方针,从推动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的视角探究我国优秀民族宗教文化的重要特征、时代价值与现代传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外延的丰富与发展,不仅是实现文化从单一到多元的交流与融合、从传统到现代的传承与创新、从个体到整体的认同与凝聚的重要途径,更是马克思进行宗教批判所展现出来的与时俱进的理论品质在宗教中国化发展观上的生动实践。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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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中共中央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17.

[责任编辑:魏净]

Humanism,Revolution and Belief:

The Internal Logic and Contemporary Value of Marxs Religious Criticism

YUE Jiabin,LI Yinbing

(School of Marxism,Guizhou Normal University,Guiyang 550025,Guizhou)

Abstract:  Marxs criticism of religion is based on Feuerbachs humanistic criticism of religion,and follows the internal logic of religious humanism,humanistic revolution and revolutionary belief.Among them,religious humanism is the logical starting point of Marxs religious criticism,humanistic revolution is the logical operation of Marxs religious criticism,and revolutionary belief is the logical purpose of Marxs religious criticism.The ultimate goal of his religious criticism is to realize the liberation of the proletariat and all mankind.Marx pointed out that the demise of religious forms follows the natural laws of material production,but faith itself will endure with human history,His critical cognition on the nature,function and future development of religion will further scientifically grasp the ethical relationship between religious belief and political state in the new era,actively guide religion to adapt to socialist society,help formulate and implement scientific religious policies,and prosper and develop socialist culture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Promoting the development direction of religion in China has important theoretical value and practical significance.

Keywords:  Humanism; revolution; belief; human liberation; culture; Siniciza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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