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春红
春天,被一朵花唤醒
一朵梅花开,声似惊雷,唤醒了春天。
于是,桃花艳,李花笑,梨花白,杏花红……一缕缕花香弥漫。冬天的记忆被散漫的芬芳冲淡,渐渐被丢弃、遗忘。雪花、冷硬隐伏于墙角,不敢妄动。
风来了,软软的。
雨来了,绵绵的。
柳枝泛出鹅黄,莹莹点点,串成一首诗。蛰伏了一冬的树枝窜出翠色,一点点、一枝枝、一片片,溢出枝丫,滑落地面。眨眼间,铺满海角天涯。
你听。你看。
跳动的山泉,嫩绿的草尖,清脆的鸟鸣,多彩的花骨朵随着春风舞动的水袖,漫过山岗、平原、村庄,走向城市和高楼。
一场酣甜的春梦,在三月的软语中被唤醒。
春雨在绵延,它斜挽起落日的长发,光影与雨花落在一朵蔷薇上。红色的蓓蕾带着羞涩,笑了。
新词旧诗,那些关于春的愁绪与踟蹰,那些隐秘的忧伤,被时光翻开,晾在轻暖的春日下。缓缓地,又被春风吹散。
梦中草原,在夏日飞扬
夏日,是一个狂欢的季节。
草木狂欢,蚊虫狂欢,鸣蝉狂欢,风雨狂欢,阳光狂欢……
在狂欢的热闹之下,春天伸延开来的、托满诗情画意的尾裙被改装。轻柔不再,婉约不再。
我在夏季的眼睛里,看到了喧嚣,躁动,自由,酣畅淋漓,忘乎所以。
唯有草原上的一支牧歌,在蓝天白云下,蔓延着春日的深情。
铜铃声声,清而脆亮,随着踱步的牛、马,在湛蓝的天空下,写下一列列诗行。所有的幻想与渴望,所有的思念与深爱,在无涯的草色间流淌。
马头琴响起,悠长飞扬,撬开了记忆深处的锁。
无垠的绿色延伸,那里藏着的,是明艳的笑靥,是不羁的青春,是纯净的向往。你是否还记得,那一曲梦中草原?曾经响彻我们的整个青春。
我是草原上的一株青青草。醉在了夏日里。
秋风,吹皱一池心波
风把草木输送养分的管道吹皱、吹裂,枝上叶片开始颓废,继而萎靡、跌落。一株株草木,渐显出清瘦的样子。此时,秋天正亭亭而立。
秋风是一只哨子,吹起驱赶的号令。
一阵紧似一阵。
夏日里叫得最欢的蝉,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山谷里的鸟儿或离或隐,形迹不明。夏虫藏匿。
江河、山泉慢下脚步,显露出筋骨。山川抖落一身绿衣,脉络渐次分明。
蒹葭苍苍,慢慢白头。
秋天,是满目萧瑟。秋天,亦素雅贞静。
我曾在岁月的秋日里欢歌。记忆之左,正炊烟袅袅,瓦花轻摇;正风逐清波,笑语飞扬;正挺拔少年,光影流动。是那些奔跑着不识愁滋味的时光。
我曾在秋日的岁月里缄默。心灵之上,刻着深深的秋之悲痛,日夜叫嚣,不肯停歇,那是不可修复的失亲之伤。
欢愉與哀伤,深情与凉薄,交错相融,凋敝,生长。反反复复。
而秋天,始终静默。
冬夜,期待一场雪的到来
雪花,是冬的信使。所有对冬天的期盼,源自对一场雪的期待。
可是,它的脚步从不到达粤东。
我梳理冬天的记忆。
是折腰般狂劲的北风,呼啸着拍打窗户。是纷飞如蝶的树叶,绿色与黄色并行。是清晨迷蒙的亮光,睁眼闻到四季桂的芬芳。
摘桂花,泡一壶新开的普洱。茶色,在洁净的玻璃壶中渐行渐浓。
温润醉厚的意味,在冬夜散漫开来。
似曾相识的光景。
我臆想着北国水墨一样的冬日,在静谧的雪夜里,时光如行云,不急不缓,不浓不淡。我在一壶茶香的蛊惑下臆想,推开窗,是否能迎进一片雪花?
在梦里,我拒绝了冬日暖阳,以及那些鲜亮的花。
我用意念,呼唤一场雪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