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脱“魔鬼”后重见天日的夫妻

1999-06-14 14:27○刘小童
现代家庭 1999年11期
关键词:白粉德宏海洛因

○刘小童

成都市北暑袜二街57号,一家小小的服装店在1999年1月初不声不响地开张了。与那些开业前大肆宣传的商家不太一样,开业这天,既没有剪彩,又缺少前来庆贺的人们,店铺也显得简陋。每天匆匆从那里经过的人们或许都没记住商场的名字,或许更不会留意店里那对看似平常的夫妻。可谁又能想得到,在这一切相对“平常”的背后,隐藏着多少不平常的故事……

残缺的太阳

太阳每天并不一定是新的!起码,在张德宏看来现在正是如此。当他迈出看守所大门后一瞬间,他清楚地感觉到悬在头顶上那盏太阳不仅不新,好像还隐约残缺了一部分,如同日偏食一样。的确,刚刚获得的自由并没有让他觉得有太多人格的复苏与回归,相反,倒使他添了几分沮丧、无奈与失落。因为他非常清楚,自己虽然自由了,但妻子此时此刻就在另一处囹圄里面,而造成这一后果皆缘于自己一种执迷不悟的愚蠢。

张德宏,1956年出生,原系成都川绵一厂一名“吊儿郎当”的机修工,1980年被辞退。一年后,他靠500元资本做服装生意,在妻全力帮助下,短短几年就使资产达到500万元之巨。

燕雪梅,比丈夫小两岁,不仅长得年轻漂亮,连说话、做事都透着大家风范。

否则,纵使张德宏长着三头六臂,也不会像吹气儿似的短时间内挣到那么多的钱。作为妻子,燕雪梅功不可没!

现在看来,很多人的麻烦往往都出在无“钱”与有“钱”之后,张德宏肯定属于后一类。

1991年,是张德宏陷入“麻烦”的开始期。

那年,成都市旧城改造。旧房拆除,新房落成,张德宏在扩建后的楼房中买了一套下面是店铺、上面住人的房子。

新店进行装修,张德宏一个人跑前跑后张罗,而这时与他相邻的两个门面也在装璜,几个老板闲时凑到一起吸一种白色粉末状的东西,见张德宏好奇,也给他,并明白地告诉他这是海洛因。张德宏第一次接过,吸后感觉并不好,呕吐,但明显有一种精神上的愉悦。第二次再吸,就有了一种莫名的亢奋和快感,开始有主动要求得到的欲望。他知道这是一种不齿行为,所以只好偷偷摸摸地求人家卖给他一点。

新店装修好后,张德宏再也无法从吸毒中自拔了。这时燕雪梅还蒙在鼓里,她根本不知丈夫已走到了这一步。

直到有一天,张德宠上楼许久未下来,她感觉到什么,冲了上去,看到丈夫那种样子,她懵了。

燕雪梅耐心劝说丈夫戒掉毒品,但张德宏已无法自拔了,店里不吸就去宾馆开房间吸,一切都不可挽回!

当时在成都“大款”中,吸食海洛因是一种时髦行为,他们最看不起那些静脉注射者,认为那是最低级行为,只有无钱但又要过“瘾”者才往血管里注“水”。他们需要的是一种享受,躺在有空调、舒适的房间中,慢慢品味其中“乐趣”。

燕雪梅常常一个人独自流泪。她还把所有能调动的亲属都发动起来劝说丈夫,最后大家都认为张德宏无“药”可救!

一贯要强的燕雪梅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丈夫这样垮下去。思来想去,她心一横:“听着,我现在和你同吃。但你记住,如果我戒你就必须跟着戒!”

张德宏忙不迭地点头。

就这样,在绝对充满警惕与“必胜”信心下,燕雪梅开始与丈夫共同吸食海洛因。她实在是太相信自己的意志了。

燕雪梅吸毒后毫无自制力可言。原来丈夫吸毒,燕雪梅还照料一下生意,现在夫妻两人的生活发生质的改变:每天昏昏沉沉,吸两口,睡两三个小时,起来再吸两口,再睡一个小时,再起来吸……一天的时间就这样打发。至于楼下店里卖了多少件服装,收了多少钱——管它呢。

张德宏索性拉起燕雪梅住进成都市的一家豪华宾馆。宾馆一天的房租是360元,他们一包就是两年。张德宏偶尔也去广州、上海等地进点货,每次都是乘飞机。张德宏明白带着白粉上飞机被查出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发生,但他没有办法,他已无法控制自己。他俩已是一对地地道道的魔鬼夫妻!

夜深人不静

拎着一卷破行李走出看守所大门,夜深人静,张德宏手里拿着妻子的信倚靠窗前,怎么也睡不着,落入深渊后与妻子共同抗争毒品的一幕幕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自从夫妻两人沉醉在“吞云吐雾”中,生意已无人照管,营业员拿着服装走的走,携营业款逃的逃,商店整个一副破落相。有一天,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找到张德宏要“借”50元钱,这个人两年前有1000多万元,开奔驰车,有保镖呢,是那白粉给弄成这样的。

张德宏的心像被棍子猛击了一下。

他想到了戒毒。和妻子一商量,再清帐后,大吃一惊:帐面只剩50多万元。1994年正是海洛因交易价格最贵时,每克近400元。一算计,照此下去,过不了多久,就将坐“吃”山空!

两人自愿同去戒毒中心。戒毒中心每个疗程2万元,他俩每次是4万元。前后进了5次,总共花费20万元,也没能彻底清除毒瘾。

1995年6月,凌晨4时,张德宏、燕雪梅过足毒瘾后小睡醒来,摆上白粉准备再吸,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张德宏跑到阳台往下看,两辆警车闪烁着红灯停在下面,他明白将要发生什么。就在警察破门而入的一刹那,一个“展翅”就从6楼阳台上跃了下去……当燕雪梅看到围成一圈的警察中间躺着不知是死是活的丈夫时,她一下子扑在了他的身上,失声痛哭起来。鸣着警笛的警车打破了夜空的宁静,目的地——并非公安局,而是市中心医院。

警车驶进医院,大家把张德宏抬进急诊室。那位年长的警官对医生轻轻说句“不慎坠楼”,然后一脸肃穆地走到还在哭的燕雪梅旁,语调充满慈爱:“误国误民的东西,还是戒了吧,啊!”他挥了挥手,带着所有的警察走了。看着警车悄然离去,燕雪梅的心碎了。

爱至永久情

一天,一张瘦猴般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张哥,回来啦!”随后掏出一个小纸包,“要吗,是上等的,刚从那面拿过来,看在老交情份上,150元……”

刹那间,张德宏周身的血直往上涌,心剧烈地跳个不停。他是多么渴望能再“享受”一次啊,他那只不停抖动的手犹犹豫豫地向前伸去。

就在手即将触到小纸包的一刹那,一阵急促的车铃声响起,张德宏本能地将手收回。他已形成条件反射,怕警笛、怕冷丁传来的响动,甚至怕橄榄绿……

车铃声带来的是邮差,他把几封信递给张德宏。他知道此时无人给他寄信,肯定又是燕雪梅!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清丽娟秀的小字清晰地跃入眼帘:“……德宏,近来我常常在想我们创业时的艰难……”

燕雪梅的信源源不断从“大墙”里面传出,除诉说自己戒掉毒品后“精神很好,饭量大增,身体比先前好多了”外,就是对张德宏的关心与劝导。女人除了会把泪水挂在脸上,更会把柔情写在纸上。张德宏呢,接二连三地战胜了“诱惑”,现在对白粉都懒得多看一眼,更说不上动心。他每天只是老老实实守在家中。燕雪梅被判管教三年,他下决心等她三年。探监时他们已说好,一俟妻子出狱,两人从头再来。

1998年7月6日,燕雪梅被提前一年释放。那一天,张德宏领着儿子早早等在宁夏街成都市劳教所门前。沉重的大门打开了。燕雪梅抬头看了看久违了的天空,不由地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当她把视线收回时,看到了与儿子牵着手的丈夫。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凝固一样,片刻,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夫妻两人卖掉仅剩的住宅,张德宏又给几年未联系的服装客商写信,在信中,他把这几年所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人家。最后他写道:“我们要重新做人,重走一条真正的生活之路……”

没多久,那位客商回信了,现在那人已在杭州承包一家裘皮厂。他告诉张德宏,只要勤劳、刻苦、努力,靠自己的双手一定会过上真正的幸福生活。他说,他仍和从前一样,一如既往地信任他们夫妻俩,永远是他们的朋友。

说到做到,时值隆冬,价值50多万元的裘皮服装发到成都。张德宏、燕雪梅给新开业的服装店起名为“天苑商场”,意思是“天遂人愿”。1999年1月1日,成都又多了一家小小的服装店,一对曾经辉煌过的夫妻又重新开始忙碌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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