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晓航的小说创作

2006-03-23 10:09李小伟
当代文坛 2006年2期
关键词:理想主义伦理文学

李小伟

在近几年涌现出来的作家中,晓航显然是一位值得关注的作家,他像一缕清新的风,给文坛带来一股清凉。 晓航的小说以其独特的故事题材、意外的布局构造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他善于拉开读者和主人公的距离,创造一个“虚拟”的故事空间,运用特有的逻辑和超凡的想象建造一个个关于“理想”的故事。

本文试图通过分析晓航近几年的几部主要作品,如:《师兄的透镜》《当情人已成往事》《当鱼水落花已成往事》《给你一棵凤凰树》等,来梳理一下他的小说创作。

一 小说观

晓航的作品大都与科学及科学家有关,但晓航把这些科学及科学家的故事讲得趣味丛生,这是与他的小说观分不开的。这位学理科出身的、至今仍在从事与理科有关工作的业余作家,最反对把小说理性化和观念化,而强调要把小说的故事写得充满可读性。他的小说的确具备这样的特点,从他结构故事的机智中,可以看出他经过理科训练的思维长处。不过,晓航反对小说的理性化和观念化,并不意味着他对文学精神的放弃。

文学的精神对于小说家而言更多的时候不是主动、自觉追求的结果,而是与小说家的文化素养、精神品质有关。晓航的小说虽然以故事取胜,但并没有沦为庸常的通俗小说,就在于作者在故事讲述中渗透了他对科学家精神境界的情感倾向,如《当鱼水落花已成往事》讲述的是物理学家打赌的故事,却让我们感到了科学家的可爱之处。晓航把他的人物安排在欲望化的时代,但这些用科学知识装备起来的人物,无论是吴文清、杜及峰,还是吴文清的学术接班人孔落,都在恪守着共同的精神承诺,这种精神承诺使他们能够最终抵制住物质的诱惑和挟裹,没有游离于真理的光辉照耀之外。他的其他几部作品也都涉及到这样的问题。

晓航曾说过:“我一直以为文学是一个特别私人的爱好,虽然不至于像情人那样隐秘,但它至少不应该在世俗生活中常常被提起,更别说去获取什么可观的现实利益。我参与这种‘私人的‘星际旅行的一个主要愿望,就是通过非凡的努力,到达那种神的光辉可以照耀我的地方。因为理想的存在,我越是在现实中沉浸,就越是反对那种庸俗的现实主义。它使鸡毛蒜皮无限扩大,并以微笑的面容扼杀了文学应有的想象力。在我的观念中,文学的任务应该是这样:它必须创造一个迥异于庸常经验的崭新世界,并努力探索形而上层面的解决之道。”这可以说是晓航对于自己小说观的最好表达。“可读性”、“超功利得失”、“理想主义”、“想象”、“形而上”,这些是他小说观里的关键词。

晓航运用自己独特的视角选择了一个崭新的文学方向,为了追求文学理想主义亦或是理想主义的文学做出了一次颇有意义的努力!而这种努力在不知不觉中也为晓航建构起了一个独特的、相对恒定的世界观和价值论,使他的作品呈现出独特的伦理价值。

二 理想主义

冯敏先生对晓航的作品曾做过一些专门的论述,他认为晓航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作家。他对自己、对文学、对宇宙间那些巨大的未解的谜团始终怀有探索的激情,他用心灵与宇宙对话,探索着人和宇宙的关系,在形而上的层面构建起自己的文学殿堂。

晓航的作品中不仅流露出一种对人的本质的深刻理解和洞察,还有着对生命的坚定信仰,以及对人性善良的肯定和召唤。不管怎样运用想象来虚构故事,他总是让笔下的人物忠诚地捍卫着作为人的尊严和责任,坚守着一个人的基本立场。

然而,晓航的这些思考被他一丝一缕、细密地隐藏在故事里,既不张扬也不喧哗,甚至于不到最后关头,你都不知道在你手里的竟然是一幅人间极品。

比如《师兄的透镜》里,朴一凡的形象让平庸无聊的“我们”无地自容,晓航后来将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移出了叙述现场,他的形象变得虚幻迷离,而正是这个虚幻迷离的影子引导着我们朝着“真理”,朝着一个美好的“目的”,朝着“空山雨后”的境界攀缘。我们会发现,真理也许就在通往目的地的途中,师兄的透镜放在了遥远的星系,也凝聚了我们散乱的思绪。

《当鱼水落花已成往事》也在捍卫真理,这里的捍卫似乎更加艰难。面对物欲横流的世界,这些高智商的学者进行了新的人生选择,就连孔落这位最后的坚定分子,也一度痴迷于生活的误区。他们是矛盾的,因为他们仍然在心灵的角落里保留了一份信念,仍然能够看到真理的影子。但他们仍然要捍卫,虽然此时的捍卫已经失去了力量,他们只能捍卫最后的尊严,捍卫师生的情感。

捍卫真理也就是维护理想,捍卫的努力也就是对理想的坚持,晓航在不知不觉中,在他人物身上泄露了自己的秘密。这些作品都表达了作者对理想的理解,也实践了作者理想主义的小说观。

三 虚与实之间

晓航善于把他的理想和形而上的思考落实在一个个实在、平常的故事里,这本身就是一个“虚”与“实”的艰难嫁接。晓航的每一个故事读来都有点似曾相识又有点与众不同,让我们在一杯平常的茶中喝出“他味”。这种“他味”恐怕就是很多当下作品所缺少的吧。

虚构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张扬自己的理念。比如,《师兄的透镜》和晓航的其他作品一样是一篇溢出我们阅读经验和习惯的小说,它让我们多少感觉有点陌生。作品围绕一幅画,在真与假和虚与实之间启动我们的思考,让我们一步步走近真相,也靠近了真理。

我们在作品中看到的是一缕嘲讽的微笑,这张笑脸的主人公是那位智者,那位目中无人的朴一凡。而朴一凡十几年来一直把一个“错误”当作某种信念牢牢记在心里,这位我们“景仰”的智者,原来也曾受到过生活的嘲弄。

《当情人已成往事》中,刘星为科学研究所做的一切,既匪夷所思又合情合理,作品最终通过“我”的调查,让真相由“虚”变“实”,浮出水面。“我”对龙丽的关心,从毋庸置疑的真诚到“值得怀疑”而最终被证明是“虚伪”,可谓是九曲回肠,但这种“真诚”与“虚伪”又经不起任何推敲,否则结论将完全相反。作者轻车熟路地将我们带到了“虚”与“实”的思考边缘,又抛下我们扬长而去,让我们无所适从。

《送你一棵凤凰树》中,晓航讲的也是一个很真实又很虚幻的故事。在虚拟的故事空间中,那棵虚拟的凤凰树成了一个象征,成了罪恶者最后的精神支撑。“我”由于一棵凤凰树,开始反复思考自己的生活,产生了当一个法官让所有人幸福平安的愿望:“每天看到这棵树,过去就会浮现出来,它让我牢记住自己的愿望,而不是在现实的庸常中堕落下去。”最后“我”终于费尽周折地得到了这棵凤凰树。“昨夜,冬季里的又一场小雨之后,整个城市更感清冷。只有那棵凤凰树,还是别来无恙一般屹立在漫天飞舞的雨丝当中。它通体鲜红,全身上下的花朵全都在寒风中怒放着。树下的衰草中散落着昨夜坠落的花瓣,它们如同另一群默默的眼睛在注视着我们。”晓航把这棵凤凰树转化为承载主题的象征形象,明艳而美丽,温暖而美好。他让它生长在世俗与理想、真实与虚构的边缘,催人思考,令人深思。

四 伦理价值

“小说是一种伟大的精神现象,本质上是一种与道德完善、人性解放和精神拯救密切相关的伦理现象。在小说的伦理价值构成中具有核心意义的,还是作者的情感方式和道德态度,是作者对他人处境和命运的人道关怀。一个真正的小说家,必须以一种介入的姿态,即以一种体现着同情和爱意的伦理姿态展开叙事,只有这样他才能写出包含着丰富而伟大人类情感内容的作品。”④用李建军这段话来评价晓航的小说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从对现实的关系说,小说伦理意味着对残缺和罪恶的清醒质疑和尖锐批判的勇气,意味着对市场的暧昧诱惑和体制的公开裹挟的拒绝;从人与物的关系来说,小说伦理意味着平等的对话,意味着对他者的同情、尊重和爱,公正而客观地观察、叙述每一个人物的内心生活和外部动作;从与读者的关系说,小说伦理意味着严肃的责任意识、巧妙的认知说服和温和的道德劝善。”

晓航的小说有很高的伦理价值。他笔下的科学家虽然受到过生活的嘲弄和物欲的诱惑,但最终守住了科学家的责任;他笔下的罪犯虽然罪恶滔天,但良心未泯;他笔下的爱情总是冲破现实庸俗主义的围追堵截,闪烁着迷人的光辉;他笔下总有几个超凡脱俗又实际平和的人;他的作品中渗透着对每一个普通人的关怀……

除了批判不够锋利外,无论从对现实的关系、从人与物的关系还是从与读者的关系,晓航的作品总是恰到好处地表达着他想要表达的东西。我们从他的作品中看到希望,感到温暖,收获喜悦,付出同情,悲悯人生…… 可能有人会认为,这样显豁地表达主流意识太过“肤浅”,但是恰恰是这种“肤浅”,带领我们远离了媚俗的欲望展览、粗鄙的暴力展示和无聊的无病呻吟。

晓航的小说就像一棵生机勃勃的小树,在驻足观赏之余,让人神清气爽,回味无穷。

注释:

① 晓航:《以跨越现实的名义》,《小说选刊》2004年第5期,第5页。

②③ 晓航:《送你一棵凤凰树》,《小说选刊》2005年第1期,第41页、第50页。

④⑤ 李建军:《小说伦理与中国经验》,《小说选刊》 2005年第4期,第1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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