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言风语

2008-03-29 06:01姜贻斌
广州文艺 2008年3期
关键词:荣立毛毛张家

1

石小华刚刚调到这个叫金鸡山的煤矿时,童彩彩生了一个崽,坐着幸福的月子。眼下离出月只一天了。月婆子出了月,就要像以前一样做事了,洗衣煮饭,那种娇贵就渐渐消失了。童彩彩的崽小名叫毛坨,生下来七斤半,白乎乎的,胖乎乎的,真是惹人喜欢。加之童彩彩的奶水很足,像白色的瀑布,将嫩崽滋润得一天一个样子。童彩彩的男人和公公婆婆高兴得不得了,轮流抢着抱宝贝。

石小华住在单身宿舍,离家属区不远,在刚来的那些日子里,他几乎没有去过家属区。刚刚调来么,家属区那边还没有什么熟人和朋友,也就没有理由去,一般都是在单身宿舍这边玩耍。石小华在采煤二队,首先认识的是一个叫张荣立的人,两人在一个班。有天上班,石小华只顾着铲煤,没注意顶板要冒顶了,幸亏张荣立发现了,便大叫,快走快走。石小华慌忙像条狗一样赶紧爬了出来。刚爬出来,只听见矸石轰地一声,垮下来了。石小华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浑身不断颤抖。如果不是张荣立及时提醒,这条小命可能到此结束了。他很感激张荣立,说了许多令人感动的话,又问张荣立住在哪里,张荣立说住在家属区。下了班,石小华马上到商店提了两瓶好酒,去找张荣立。

石小华只问了一个女人就找到了张荣立的家。

张荣立正抱着毛坨一摇一摇的,嘴里不断地说着毛坨是我的好崽崽,像唱歌。石小华一眼就看到张荣立怀里的嫩崽,暗暗一惊,怔怔地看着那个嫩毛毛,像傻了一般。看了半天,又意识到有点失态,便迅速放下手中的酒,小心地从张荣立手里将嫩毛毛抱过来,连连说,哎呀呀,长得好乖态啊。又仔细问张荣立,毛毛是哪天出生的?毛毛生下来有多重?又问童彩彩,有没有奶水?有?那就好。哦,晚上要抱几次尿?两次?两次不多嘛。问罢,又将嫩毛毛仔细端详,从毛毛的头发说起,又说毛毛的额头,说毛毛的眼睛,说毛毛的鼻子,说毛毛的嘴巴,说毛毛的手脚,说毛毛的屁股,甚至说毛毛的鸡鸡,每个部位都加以细细描述,当然是溢美之词。最终下结论说,啧啧,你们真是生了一个好崽啊。

又问,毛毛小名叫什么?

张荣立说,叫毛坨。

毛坨?石小华又惊讶起来。

张荣立不解地问,这小名取得不好么?

石小华连连否认,不不,取得好嘞。

张荣立夫妻还有父母,见石小华不断地夸嫩毛毛,脸上泛起一片高兴。在窑山,还只有他们生的这个崽,受到了普遍的夸奖,人见人爱。所以,石小华这样赞不绝口,他们也认为很是正常。

张荣立见他提了酒来,就说,我们兄弟喝它几杯吧。就叫老娘炒了几个菜。两人在饭桌边一坐下,石小华就不停地敬酒,感激不尽地说,张老兄,你是我的大恩人哩,如果不是你提醒,我这条小命就没有了。又说,你看,你良心好,菩萨也保佑你,让你生了这么一个乖态的崽。

张荣立是个爽快的大大咧咧的人,酒杯一举,说,老弟你说这些话做什么?这是你的命,阎王老子还不想叫你去报到哩。

喝着喝着,张荣立问,哎,你怎么一个人调来呢?老婆呢?

离了。石小华小声地说。

崽女归谁带?张荣立问。

……崽女?没……有……石小华吞吞吐吐,脸上飘过一丝痛苦。

张荣立见他这般表情,晓得自己不慎戳到了他的痛处,马上将酒杯一伸,说,来来来,一口喝了。喝罢,又劝道,兄弟,你也不要忧忧郁郁,老婆嘛,再讨一个乖态的,还怕她不给你生个乖态的崽女么?

那天,石小华在张荣立家边喝酒边说话,到很晚才回宿舍,如果不是第二天上班,恐怕要坐到深夜。

2

从那以后,石小华只要没上班,便频繁地出入张荣立的家,一到张家,就争着抱嫩毛毛,喜形于色地抱着四处走走。来,毛坨,叔叔抱你玩去。从张家人手里抱过来就往外面走。张荣立高兴地站在门边,说,毛坨,石叔叔带你去走走,不要哭啊。毛坨还太小,不晓得说话,笑是晓得笑了,一笑,脸上就有两个小酒窝。

如果石小华来到张家,嫩毛毛不巧睡觉了,他也要俯下身子,仔仔细细地看许久,轻轻地说,嘿嘿,毛坨睡觉觉了哩。又啧啧地夸毛坨听话,不烦大人,对张荣立夫妻说,这真是你们的福气哩。

对于如何带好嫩毛毛,石小华甚至比张家人还要细致,或者说,像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保育员,很有经验。他不时地提醒张家人,要注意毛坨的屎巴巴,可以从屎巴巴的色气中看出毛坨是否病了,还要注意他的哭声,从哭声中也可以断定他是否不舒服,平时,还要注意给毛坨添衣服或脱衣服,要学会用手在他额头上量体温。石小华强调说,总而言之,你们不能粗心大意,做父母的手,就是一根标准的体温表。哦,还有哩,你们睡觉时,千万要注意,不要让被子压住了他的鼻子和嘴巴。

一番经验之谈,说得张荣立夫妻目瞪口呆。张荣立说,兄弟,你莫不是带过嫩毛毛的吧?不然,哪里有这么多的经验之谈?

石小华显得很谦虚,说,哪里哪里,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

石小华一走,张荣立的老娘猜测说,这个小石呀,肯定带过嫩毛毛的,不然,他怎么晓得这么多呢?比女人还要细致嘞。

张荣立说,我刚才也问过他的,他没有给我肯定的回答。

张荣立后来也没有问过石小华了,也不晓得他是否带过嫩毛毛。张荣立的性格历来是大大咧咧的,哪里顾及得这么多?他认为,这是女人的事情。又想,老子家里有四个大人,还怕带不好一个毛坨么?

时间久了,石小华也就认识了家属区的那些男女。那些男女看见石小华抱着毛坨出来时,就开玩笑,姓石的,你像带自己的崽一样嘞。有人还笑着说,这大概是你生的崽吧?

窑山的人说话粗鄙,却也无恶意。石小华的脸上却飞快地飘过一丝尴尬,说,你们生崽没有屁眼嘞,真是乱说哩。说罢,又笑哈哈地抱着毛坨到处走动。一边走,一边唱,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

这么说吧,除了张家人之外,还没有谁像石小华这样喜欢抱毛坨。别人也抱,最多是抱一抱而已,说几句好听的话而已,又把毛坨还给张家人。没有谁像他这样过分的。而且,他那种喜欢又不是虚情假意的,或是故意做给张荣立看的,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而是真心实意的,一如既往的,好像与张荣立是他的救命恩人并没有多少关系,好像他天生喜欢细把戏,与细把戏有一种深深的缘。他抱嫩毛毛的姿势非常小心,生怕压着了毛坨的手脚,一手轻轻地扶着毛坨的背,一手小心地托着毛坨的屁股,不像有些男人抱嫩毛毛,像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盐菜。总而言之,像石小华这般喜欢细把戏,的确令人不解。有人以为他是生活单调,又从不打牌,也不像有的男人去勾引附近乡村的女人,就用张毛坨来调剂和丰富自己的生活,让心里充实一点罢了。

毛坨满周岁的那天,张荣立准备办三桌酒,请亲朋好友大吃一餐。张荣立夫妻却很发愁,担心没办好酒席,到时人累坏了,客人还生意见。石小华晓得了,满有把握地对张荣立说,莫担心,等我来办,包你们满意。那几天,他竟然请了假,开始忙碌起来。他开了一个长长的清单,先让张荣立过目,然后,去十里路远的镇子上买菜,他挑着满满当当的箩筐,走了几个来回,汗水浸透了衣服。将菜全部买回来,又是择菜洗菜,又是借桌椅板凳,又是借碗筷,整整忙碌了两天。他俨然一个事必躬亲的管家,而张家人,只不过是给他打下手罢了,一切都听从他的指挥。

那天中午的酒席,石小华居然没叫张家请厨师,亲自掌厨,看似他忙得一塌糊涂,却又有条不紊。一碗碗香气四溢的菜,飞快地从他手中炒出来,由张家人摆在桌子上。张家人十分感激地说,真是累了你嘞。石小华一边炒菜,一边说,累什么?高兴都高兴不过来哩。菜全部上了桌子,石小华把脸上的汗水猛猛地擦了一把,抓着酒壶,忙不迭地给客人们倒酒,劝酒,自己却没有吃一点。张荣立看不过意了,劝石小华坐下来吃,还说,让客人们自己倒酒就是了。石小华却说,不坐不坐,我站着好,你吃你的。他倒一阵酒,劝一阵酒,把手擦了擦,爱不释手地从童彩彩手中抱过毛坨,轮流送给那些客人看,嘴里不断地说,你们看,毛坨长得几多乖态嘞。

把毛坨轮流地给客人们看过之后,石小华拿起酒杯,又轮流与客人们喝酒,如果客人不一饮而尽,他是坚决不答应的,说对方看不起张荣立,也看不起毛坨。站在客人身边不走,逼着客人将酒喝完。石小华一杯一杯地敬酒,居然没有喝醉,让人们大吃一惊,纷纷说,没有想到姓石的有这般海量。

张荣立跟客人喝酒,并没有像石小华这样的热情与周到。如此一来,石小华有点喧宾夺主的意味了。一些多舌之人便窃窃私语,对此事发表议论,好像是说毛坨又不是他姓石的崽,用不着他来当主人么。张荣立没有喝醉,大概也隐约地听见了,脸上便有了不快。好在张荣立不是一个十分计较的男人,也就没把这些话老是放在心里,举起杯子,对客人说,来来,喝一口大的。

有一天,石小华吃罢晚饭去张家看毛坨。他现在几乎每天要去看一次,似乎成了瘾,好像不去看一眼毛坨,心里就十分难受。他本来与张荣立一起上晚班的,那天他胃痛,请了病假。当时,天下大雨,大雨也不能阻挡石小华,他打着伞去了。

石小华走进张家,只见童彩彩和公公婆婆急得团团转,童彩彩还哭了起来。原来是毛坨病了,哇哇大哭,看来病得不轻。石小华也十分焦急,果断地说,赶快送医院。他一手打着伞,一手抱着毛坨,急匆匆地往医院跑,童彩彩和公公婆婆急促地跟在后面。医生一检查,说是急性肺炎,要住院打吊针。石小华又是跑上跑下的,交费办手续,忙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把手续办完了,四个人守在病床边,看着药水一滴一滴流入毛坨幼小的身体里。石小华劝童彩彩和两位老人不要着急,见时间也不早了,叫两个老人先回家,说有他和童彩彩守着就行了。

张荣立是深夜下班后才赶到医院的,看见童彩彩坐在矮凳上,伏在床边打瞌睡。石小华坐在毛坨那头,一手捂着胃,像慈祥的父亲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药水瓶子。张荣立非常感动,轻轻地说,兄弟,真是麻烦你了。

石小华一脸疲惫地说,你说这话就生分了。

张荣立叫石小华回去睡觉,石小华坚决不肯,说你刚下班,太累了,你不如和嫂嫂回去,我在这里就行了,放心吧。

张荣立哪里会答应呢?自己的崽病了,做父亲的不在这里守着,那还像什么话?

石小华见他不愿意回家,又说,那不如先让嫂嫂回家,我俩守在这里吧?

张荣立想想,说,这样也行。

毛坨住了五天院,石小华每天必然要来守几个小时,又责怪张荣立夫妻,说你们也太不注意了,我已经说过多次,要你们一定注意,要你们一定注意,你们呢?哪里又注意了呢?害得毛坨吃了大亏。石小华揉了揉充满血丝的眼睛。

说得张荣立和童彩彩很是愧疚和尴尬。

3

久而久之,窑山渐渐有了一些风声,说张家的毛坨莫不是石小华下的种子?不然,哪里有像他这样勤快跑到张家抱小孩的?哪里有如此关爱有加的?若不是自己的崽女,绝对是做不到的。

后来,那些流言蜚语就更加有板有眼了,说童彩彩生崽之前,不是去过她娘家住过一段日子么?是不是趁机跟石小华勾搭上了呢?不然,那个姓石的为什么早不调迟不调,偏偏在童彩彩生崽之后,马上调来了呢?是不是为了能够很方便地看到自己下的种子呢?

当然,这些风言风语不会当着张荣立说,这是很伤一个男人的自尊心的。不过,也有一些表情外露的人,看见了张荣立,便要意味深长地朝他笑一笑。至于张荣立是否理解到这种微笑中所包含的意思,那就要看他的神经是否敏感了。

早已说过,张荣立是一个爽快的大大咧咧的男人,平时最不喜欢听风言冷语了,如果谁在说某男跟某女有一腿啦,或是说某人在拍某人的马屁啦……张荣立就会不高兴,打断说,这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么,你就不要乱嚼舌头了,如果有本事,你就当着某人的面去说。

在关乎他本人的风言风语四起之时,这个大大咧咧的男人耳朵没聋,当然也听见了,忽然就变得敏感起来,眼里泛起疑神疑鬼的东西了。仔细一想,也是啊,我的毛坨长得不错,这不假,却也用不着你石小华天天来抱啊?你凭什么像抱自己的崽一样呢?毛坨病了,他甚至比张家人还要焦急。还给毛坨买了许多玩具,搞得毛坨的床上像个玩具仓库,又有谁会像你这样大方呢?

还值得怀疑的是,老婆以前的确出去过一段日子,那是跟他吵架,童彩彩一气之下,去娘家住了两个月。那时,她还没怀孕。她的娘家,就在石小华原来的那个红洞煤矿,是不是他们在那里就认识了?然后,就有了见不得人的鬼名堂呢?

按一般规律,在两口子闹矛盾之时,别的男人在这个缝隙中插上一脚,属最佳时机。

张荣立这么一想,内心紧张了,非常难受和痛苦,如果毛坨真的像别人所说的那样,是石小华下的种子,老子不是白白地空喜一场?老子的脸面还往哪里放呢?是继续喂养毛坨?还是想个办法还给姓石的呢?或是跟童彩彩离婚呢?

张荣立是在黑暗无边的窑下休息时,紧张地思考着这些痛苦的问题的,脑壳里像一堆乱麻,怎么也理不清。人也消瘦了许多,也没有了生崽的快乐了。回家时,不太抱毛坨了,很陌生似的,总是拿怀疑的目光看毛坨,似乎是希望毛坨自己站出来指证。他当然更是用怀疑的目光看童彩彩,像是逼着女人主动把丢人的事情说出来。

那天,张荣立靠着巷道想这些痛苦的问题时,石小华恰好就坐在他身边,脑壳伏在膝盖上打瞌睡。张荣立越想越气,真是人心难测啊,这个定时炸弹就埋藏在身边,老子居然还不晓得。双手紧紧地抓住一把铲子,恨不得将石小华的脑壳削掉半个。又想,如果早晓得有今天,那天顶板垮矸石时,不如装着没看见,让矸石打死他好了,也就没有今天的烦恼了。

张荣立毕竟还是理智的人,认为还是要把事情搞清楚再说,切忌盲目冲动,免得后悔莫及。

4

那天,张荣立下班洗澡时,石小华像平时那样说,老兄,你等我啊,一起去你家。

张荣立含糊地嗯了一声,不像以前那样痛快了。以前他大声地说,好啊,去啊。石小华只顾着哗哗地洗澡了,也就没有听出他的意思来,想必张荣立也没有其它的意思。

张荣立没有等石小华,以最快的速度洗罢澡,又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里。童彩彩正好喂完奶,把毛坨放在床上睡了,自己在擦拭着丰硕的奶子。张荣立的父母不在家,大概去菜地了。

张荣立走进家,将门砰地关上,眼睛疑疑地望着女人。女人长得的确乖态,先前是十分的苗条,自从生了毛坨,渐渐地就丰腴起来了,奶子像两个大气球,圆滚滚的。他喜欢她的丰腴,丰腴的女人,在床上就像一张性能很好的弹簧。

童彩彩擦罢奶子,抬起头,看见男人又是疑疑地盯着自己,便说,喂,你近来怎么啦?像特务一样的看我?

张荣立没说话,仍然死死地盯着,盯了半天,咬牙切齿地说,我问你一个事,你以前认不认得姓石的?

童彩彩摇摇头,说,不认识。

又疑惑地问,怎么啦?

你以前当真不认得吗?张荣立刻吼起来。

童彩彩还是摇头,说不认得。又紧张地问,出了什么事吗?

张荣立没有回答,说,那个姓石的说以前认得你,你娘家不是跟他一个煤矿的吗?话一出口,张荣立也感到这是在诈她。

童彩彩愤愤地说,他是在说鬼话呢,我哪里认得他?矿里那么多人,我难道都认得么?你如果不相信,叫他来对质。

女人脸上仍然飘浮一片疑惑,不明白男人的用意何在,居然还气势汹汹的。石小华不是很好的一个人么?在对待毛毛的事情上,经常忙上忙下的,将毛毛看成亲侄子似的。童彩彩自从生崽之后,几乎不太出门,那些流言蜚语没有飞进她的耳朵里来。

张荣立见女人不肯承认,暗想,也许他俩早就统一口径了,一起来对付老子,将老子当蠢宝。想着想着,怒发冲冠起来,从厨房里拿来一把菜刀,砰地一下,菜刀砍在桌子上,斜斜地立着,寒光闪闪。他愤怒地说,你到底说不说实话?如果不说,老子今天就要你的狗命。

童彩彩大惊失色,却还是云里雾里,搞不清楚男人吃了哪副闹药。她非常委屈地哭起来,脾气也大了,尖利地叫道,你到底想要我说什么?你是不是被鬼撞着了?

你肯定晓得我想要你说什么,张荣立大声吼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闹着,这时候,门砰砰响了。

张老兄开门,我来看毛坨了。石小华在喊。

张荣立没有开门,眼睛冒火地看着微微震动的门。童彩彩也没有叫喊了,只是呜呜哭。

石小华听到了童彩彩的哭泣声,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便紧张地喊,嫂嫂你怎么啦?快开门。

门却老是不开,石小华固执地敲着,越敲越急,像打鼓,大叫道,张老兄在不在?张老兄你开门。

敲了许久,那扇门突然哗一声打开了,石小华刚想抬脚进去,不料张荣立举着菜刀,愤怒地站在门里,吼叫着,你给我滚,你这个杂种以后再来,小心我要了你的狗命。

石小华一看,也没有来得及问个明白,便惊惶失措地跑了,害怕张荣立手里那把锋利的菜刀。

石小华被张荣立愤怒地赶走之后,心情灰暗地回到宿舍,不明白张荣立为什么那样愤怒。不晓得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了张荣立,即使你们夫妻吵架,也不应该对我这种态度呀,我还可以劝劝你们的么,难道你们把我当外人看么?我只是来看看毛坨的,你们夫妻又不是不晓得,我是喜欢毛坨的呀,你们夫妻难道不明白么?

石小华心里难过极了,不明白事情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糟糕了,起因是什么呢?他孤独地坐在床上,冷静地想了想,突然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张荣立为什么这样愤怒了。

他不由大声地叹气,痛苦地摇着头。

这时,石小华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床铺下拖出一只布满灰尘的箱子,打开锁,从里面翻出了一张相片。相片上,是一个胖乎乎的嫩毛毛,咧开嘴巴大笑,旁边写了六个字——七个月的毛坨。相片上的毛毛,与张荣立的毛坨非常相像。

石小华颤抖地捧着相片,久久地看着,两行泪水悄悄地流下来,轻轻地喊一声,毛坨……

责任编辑王绍贝

姜贻斌 湖南邵阳人,现居长沙。著有长篇小说《左邻右舍》,小说集《窑祭》、《白雨》、《黑夜》、《女人不回头》、《肇事者》、《百家文库·姜贻斌卷》,散文集《漏不掉的记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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