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Ⅳ背后

丛　萍

在北京奥运会的三大理念中，“绿色奥运”排在第一位。这四个字背后是肌理复杂的纹路，其中有第29届奥运会的理想，有对现状的某种承认，有对国际社会担忧的回应，也有北京治理环境的决心。北京奥运会倒计时一周年时，国际奥委会主席罗格在接受CNN采访时不无忧虑地说：“保证运动员的健康是国际奥委会的首要工作，如果北京空气品质太差，像自行车这种耐力赛可能要重新排定比赛时间。”踏入2008，北京的奥运气氛越来越浓，有媒体在报道北京奥运空气质量保障时甚至使用了“殊死搏斗”的字眼。8月8日，人们将呼吸到怎样的空气?越来越多的目光看向北京。

2月27日，在“第十四阶段北京市大气污染治理工作”新闻发布会上，北京市环保局副局长杜少中说，北京市已经开始进入第十四个大气治理阶段，这一阶段是奥运空气质量保障的关键阶段，也是整个北京大气治理的关键阶段，与之相应的将是更加严格的环保标准和更加严厉的污染控制措施，其中重要的一项是机动车污染治理。据新华社报道，北京在申办奥运会时承诺的4项空气污染物指标中，目前只有可吸入颗粒物未完全达标，可吸入颗粒物主要来自于汽车尾气。在这样一个“特殊”时期，北京2008年1月1日起实施的国Ⅳ机动车排放标准理所当然成为各方关注的焦点。

北京空气污染治理十年

国Ⅳ标准显然不是孤立的燃油标准和机动车排放标准的进步，它的背景是北京十年来的空气污染治理之路。

早在上世纪末，北京的环境污染治理即被列入“本届政府确定的国家环保重点治理计划”。据统计，“1998年前五十周内，(北京)市区空气污染指数四级周数由上年的14周增加到20周，增长42.8％。从环境浓度情况看，前11个月的氮氧化物、一氧化碳、臭氧增加最为明显，是国内三种污染物同时超标的唯一城市。”1999年，时任国家环保总局局长的解振华在《关于防治北京大气污染的工作报告》中列举了如下数据：“根据监测，1998年北京市区大气中总悬浮颗粒物、二氧化硫、氮氧化物年平均值分别为每立方米378、120、152微克，分别超过国家空气质量标准的89％、100％和204％；比世界上大气污染最严重的墨西哥城的总悬浮颗粒物高出35％、二氧化硫高出62％；比上海、天津、重庆市的大气污染综合指数分别高出40％、33％、37％”。当时北京空气“污染源主要来自每年燃烧的2800万吨煤，140多万辆机动车的排气，5000多个建筑工地的扬尘，以及自然降尘等”。

根据北京市空气污染的三个主要污染源：煤烟型污染、机动车排气、建筑工地扬尘，一系列治理措施应运而生。初级阶段实施的“煤改气”工程是空气污染控制的基础工程，它逐年消减了采暖季二氧化硫的产生量，自1999年至2007年，北京市政府用于控制煤烟型污染的投资高达25亿元。在改造城市燃煤锅炉的基础上，2005年，经国务院批准，国家发改委原则上同意了首钢实施压产、搬迁、结构调整和环境治理方案。2008年1月5日，首钢集团宣布：“北京地区涉钢产业压产400万吨工作正式启动。2008年，首钢北京厂区将按年产420万吨钢组织生产，相当于往年产能的一半，以兑现奥运承诺。”据新华社报道，压产措施实施后，2008年首钢北京地区各项污染物排放将进一步大幅度降低。与2007年相比，烟尘排放量将下降50.32％，粉尘排放量下降49.22％，二氧化硫排放量下降49.18％，奥运会期间各项污染物排放下降超过70％。

与北京环境污染治理过程几乎同步发生的是汽车消费的逐年膨胀。2002年，世界各大汽车制造巨头涌至中国，是年，汽车销售同比增长达到65.4％。国家政策的倾向性也加快了汽车消费“井喷”的速度，2004年国家发改委颁布的《汽车产业发展政策》里提出了“使我国汽车产业在2010年前发展成为国民经济的支柱产业”的目标。据统计，1998年北京市共有140万辆机动车，到2007年5月26日，北京市交委公布：北京市机动车辆突破300万辆。有数据表明，北京市的机动车保有量从建国初的2300辆到1997年的第一个100万辆经历了48年，而第二个100万辆只用了6年。汽车业的急速发展无疑带给空气污染控制以更大的压力，也改变了此前的污染结构，目前北京地区污染的比重已由过去的以燃煤为主体转变为汽车尾气占40％，燃煤等能源消耗占20％，工业污染占10％，扬尘及其他污染为30％。

2005年，《工人日报》的一则报道称：“欧洲航天局公布的卫星图像显示，北京及与之毗邻的中国东北是世界上二氧化氮污染最严重的地区，这些二氧化氮来自几乎未经过滤的汽车尾气。欧洲航天局称，一颗环境监察卫星上的仪器显示，过去10年间，中国上空由工厂、发电站和汽车排放的污染物数量上升了约50％”，“北京汽车尾气污染居世界之最，已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汽车尾气污染沉积中心”。数年前，北京人每年春天最大的困扰还是沙尘暴，2005年，《光明日报》的一则报道中则写到：“国家环境分析测试中心一份最新的研究报告表明，北京本地工业活动所产生的二次污染物对人体的危害超过了沙尘暴的影响”，“每到沙尘暴天气北京的大气质量均会发生明显下降，但沙尘暴天气结束后大气质量会迅速恢复到正常状态”，“相比只是‘过路的沙尘暴来说，不断产生的汽车尾气以及持续的本地工业活动影响则更为持久”。

在“第十四阶段北京市大气污染治理工作”新闻发布会上，北京市环保局副局长杜少中提出了五项控制机动车污染的措施，其中的三点：不断提高新车的排放标准、推动老旧车的更新淘汰、提高燃油的品质，均是指向国Ⅳ实施的政策背景。

国Ⅳ之路

国Ⅳ排放标准是国家第四阶段机动车污染物排放标准，汽车排放污染物主要有HC(碳氢化合物)、NOx(氮氧合物)、CO(一氧化碳)、PM(微粒)等，通过更好的催化转化器的活性层、二次空气喷射以及带有冷却装置的排气再循环系统等技术的应用，控制和减少汽车排放污染物到规定数值以下的标准。在提高新车的排放标准方面，在1999年、2002年、2005年分别执行了国I、国Ⅱ、国Ⅲ标准，这三种燃油标准均参照了欧洲的数据，但两者仍有细微差别。3月1日起，北京正式开始实施国Ⅳ标准，排放的限值与欧Ⅳ标准完全一致，用北京市环保局副局长杜少中的话说，“这个过程既反映了过去在控制机动车污染方面的努力，也反映了我们会继续在机动车污染方面采取控制措施”。

据专家计算，新车排放标准每提高一个档次，污染物排放总量减少50％，燃油标准的提高会使所有在用车的污染物排放总量减少15％一20％。在出席北京市重大科技项目“满足欧Ⅳ排放标准的清洁燃油组成与排放关系的研究”成果发布会时，北京市环保局副局长杜少中形象地说，一辆老旧化油器汽车的排放物分别相当于5辆、7辆、14辆执行国I、国Ⅱ、国Ⅲ标准的汽车，国Ⅳ新标

准实施后，这个数字会上升到20辆。北京市环保局提供的数据显示，实行国Ⅲ排放标准后，北京汽车向大气中排放的二氧化硫大大减少。按照2005年北京汽车汽油消耗量260万吨、柴油消耗量220万吨测算，机动车尾气中二氧化硫的排放量与国Ⅱ标准相比，每年可减少2480吨。使用国Ⅳ油品后，北京市机动车排放的二氧化硫每年可再减少1840吨。

此前，有关国Ⅳ标准是否能够顺利实施曾有过种种猜测。与同样在北京先期试行的国Ⅲ标准相比，国Ⅳ在排放限值上严格了一倍，机动车尾气排放能否达到国Ⅳ标准，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油品的质量。2007年，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民营加油站负责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说，全国油品大部分由中石油、中石化生产，其余则由许多小炼油厂、土炼油厂生产，因此除了各大城市中心区域所提供的油品质量能基本满足标准要求之外，其他区域的油品质量堪忧。油品质量的提高涉及到经济问题，研发和生产高质油成本高，如果只是供应北京地区，这个供应量就很小，产生出是否合算的问题。而且，北京的机动车要是去了外地又会遇上加不上油的问题。

然而，当标准真正实施时，过渡却异常平静、顺利。从2008年1月1日到2月29日，北京正式开始将“欧Ⅳ”标准的国Ⅳ油与正在使用的国Ⅲ油进行置换。置换分两个阶段进行：第一阶段，燕山石化将生产的国Ⅳ油运往全市的储油库，将国Ⅳ油与国Ⅲ油进行置挽第二阶段，向所有的加油站输送国Ⅳ油。这期间，燕山石化将生产30万吨国Ⅳ油投放全市。3月1日起，北京市所有的加油站必须供应国Ⅳ油(汽油、柴油)。据北京市发改委介绍，北京将有能力保证供应具有一定环保性的国Ⅳ油，目前北京国Ⅳ油储油29万吨，而全市每天平均耗油量为1.6万吨。

国Ⅳ标准的实施意味着汽车行业的又一次更新换代。合资车型在国外早已符合欧IV排放标准，因此针对国内即将出台的国Ⅳ标准可谓轻车熟路而自主品牌车则往往在节能环保中处于劣势。根据目前北京市环保局发布的符合国Ⅳ排放标准的汽车名单，共有46个车型率先达标，九成以上均为合资品牌，自主品牌中仅奇瑞一家的三款车型登上目录。

“不否认排放标准的升级将大大提升机动车的环保指标，但如果由于国Ⅳ标准的实施而将大批以小排量汽车为主的民族品牌挡在了门外，则是业界所不愿看到的。”吉利、奇瑞等民族汽车品牌的企业负责人曾对媒体表达过这样的担忧。所谓小排量汽车是指發动机排量小于等于1.4L，车身外形尺寸小于等于四米的机动车。节能环保型小排量汽车具有燃油消耗少、尾气排放低、占用空间小等特点。发展小排量车，符合我国国情和大众消费水平。经测算，2.0L排量汽车的油耗是1.3L排量汽车的1.38倍，3.0L排量汽车的油耗是1.3L排量汽车的1.59倍。在相同车辆数量下，小排量车耗油总量少，且占用道路、土地资源少，无疑是对节能减排政策有力的呼应。正是基于这样的判断，小排量汽车近年来逐步走出政策的禁区。以北京市为例，北京市副市长吉林在2007诺贝尔奖获得者北京论坛上明确表示，为迎接奥运会召开，北京将积极发展公共交通和节能环保型小排量汽车，淘汰能耗高、尾气排放不达标的机动车辆。有观点认为，自主品牌、小排量汽车加快技术升级，使机动车尾气排放标准与汽车排量相得益彰，共同促进节能减排，是目前的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