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华留学生认知风格的调查与研究

摘 要：自20世纪60年代后期，第二语言习得（SLA）研究方法从客体逐渐向主体过渡以来，认知风格的差异一直是这一领域的研究重点，它不仅影响同伴关系，还影响教学活动和学习策略。本文用测验方法探查了日韩、欧美和东南亚等不同地区来华留学的学生的认知风格特点，为对外汉语教学提供了一定的启示。

关键词：留学生 认知风格 场独立 场依存 调查

随着我国政治、经济地位的不断提高，汉语在国际生活中的重要性日益突出。近年来，来华学习汉语的人数激增，这对我国的对外汉语教学工作提出了新的要求。了解外国人学习汉语的规律是对外汉语教学工作者教好汉语的前提和保证。

一、文献综述

20世纪60年代后期，第二语言习得（SLA）研究方法开始从客体逐渐向主体过渡，即从对语言本身、教材、教法等客体的研究开始过渡到对学习者主体的研究。相似的语言环境中相同的语言输入对学习者产生不同的学习效果，这说明在第二语言习得中，学习者自身具有很大的差异。其中认知风格（cognitive styles）的差异是长期以来研究的重点（杨玉芳，2007）。认知风格是学生获得、认识、组织和处理信息的方式。比如一位学生如何去认识一个问题，进行一系列智力活动，如何去记忆和提取信息等。到目前为止，研究者对于认知风格的研究有多种不同的分类，其中研究最具代表性的分类是“场独立”与“场依存”方式。

“场”是指周围环境。“场独立”和“场依存”是根据个体受环境影响的程度而划分的认知风格。具有场独立性认知风格者，在认知活动中较少受环境因素的影响和干扰，更多的是利用内在参照进行理解与判断，倾向于在抽象、分析的水平上对信息进行加工并独立采取某种行动；具有场依存性认知风格者，对客观事物的知觉倾向于以外部参照作为信息加工的依据，他们的态度和自我知觉更容易受周围人们，特别是权威人士的影响和干扰，在决定某些想法前，常常注意和了解他人的想法与做法（郑航，1999）。

大量的研究从认知、人格和社会行为层面对不同认知风格的差异进行分析和探索，也有一些研究者从认知风格不同类型在人群中的分布比例进行考察，以期获得对不同人群个体差异全貌的认识。以往的研究在对认知风格的性别差异的研究中，获得了丰富的研究成果，但是这些研究的结论并不一致，使得这一方面的研究仍处在争论之中。在对一些成人的研究中发现，男性比女性更倾向于场独立特质，但是，男女之间的差异很小，这种差异甚至可以被忽视。而另一些研究者则发现，女性更可能倾向场依存性，男性更偏向场独立性（Terry Musser，1998）。中国学者张厚粲等人对大、中、小学生进行测验的结果表明，对于小学生和大学生来说，“场依存性—场独立性”不存在明显的性别差异；而初三学生的“场依存性—场独立性”却存在很明显的性别差异，男生趋向更强的场独立性。李寿欣（1994）的研究表明，高一年级学生的场依存性、场独立性不存在性别差异，高二、高三年级则存在性别差异，男生更倾向于场独立性。但陈晓惠（2007）对205名安徽师范大学的在校学生的研究得出，认知风格没有表现性别差异。

对认知风格性别差异的研究目前还并不丰富，从前面的研究中可以看到，国内的研究一般集中在对中国学生认知风格的探讨上，而对于来华学习的外国留学生的研究则实为短缺。本研究试图考察留学生的认知风格是否存在性别差异。以往的研究都是针对某一个国家的被试进行的研究，并没有涉及不同国家的横向比较。本研究将进一步探讨认知风格是否存在国家和地区差异。为以后更好地进行对外汉语教学提供一定的参考依据。

二、研究方法

（一）被试

在北京外国语大学汉语培训中心进行短期汉语学习的256名留学生中，男生109人，女生144人；性别不详3人。其中，欧美地区学生有101人，男生48人，女生51人，2人性别不详；日韩学生140人，男生53人，女生86人，1人性别不详；东南亚地区15人，男生8人，女生7人。

（二）测验材料

采用北京师范大学心理系孟庆茂等人修订的《镶嵌图形测验》进行认知风格的测验。该测验是为了了解个体认知方式这一维量而设计的纸笔测验。一共分为三个部分。每部分时限为4分钟，三部分共12分钟。测验的满分为24分。根据成人团体常模，男性大于9分，女性大于9.5分就倾向于场独立性，分数越高，说明场独立性的特性越明显，反之，就倾向于场依存性，分数越低，场依存性的倾向也越明显。

北京师范大学心理系曾对常模团体256名被试用这种方法求得：γhh=0.82、γxx=0.9。它表明采用该认知方式镶嵌图形测验其结果是可信的。

（三）数据分析与处理

数据分析采用SPSS10.0中参数检验的t检验和z检验进行相关统计分析；分析从以下几个角度进行：1.男女留学生的认知风格是否存在性别差异；2.欧美留学生和亚洲留学生的认知风格是否存在差别；3.欧美留学生中认知风格是否存在性别差异；4.亚洲留学生中认知风格是否存在性别差异；5.不同学习阶段的留学生是否存在认知风格的差异。

三、结果分析

（一）男女留学生的认知风格是否存在性别差异

男留学生的测验平均分数为11.31分，与常模团体的平均分数（9分）进行比较。结果发现，男留学生t（108）=3.38，p<0.01，说明男留学生的测验分数显著高于常模团体的分数，表现出了明显的场独立倾向。女留学生的测验平均分数为12.67分，对女留学生的统计结果发现，t（143）=5.81，p<0.001，说明女留学生的测验分数也显著高于常模团体的分数（9.5分），与男留学生一致地表现出了明显的场独立倾向。我们又对男女留学生的认知风格的性别差异进行了检验，如表1。结果说明，男女留学生之间并不存在场依存性和场独立性的性别差异。

注： p大于0.05时表明两组之间的差异不显著。

（二）欧美留学生和亚洲留学生的认知风格是否存在差别

接下来，我们对不同地区留学生的测验分数进行了方差分析，见表2。

结果显示，F（2，253）=2.94 P=0.05，表明不同地区的学生认知风格存在明显不同。为了了解发生差异的地区，我们进行了多重比较，见表3。

Student-Newman-Keuls多重比较的结果显示：欧美学生和日韩学生的认知风格没有明显差异，而东南亚学生的认知风格和其他地区的学生有所不同，其测验分数显著低于欧美和日韩学生，表现出了场依存性的特征。

与常模群体进行比较的结果为，日韩学生的测验分数显著高于常模群体，t（139）=5.97，p<0.001；这说明日韩学生表现出了极为明显的场独立倾向。欧美学生的比较结果显示，t（100）=4.73，p<0.001，说明欧美学生与日韩学生一样，也表现出了极为明显的场独立倾向。

东南亚学生的测验分数和常模进行比较的结果为，t（14）=0.53，p>0.05；和常模群体没有显著差异，但更倾向场依存性。

虽然，在总体的测验分数上并没有发现性别差异，但考虑到不同地区的学生可能存在差别。为此，我们分不同地区对认知风格的性别差异进行了检验。

（三）欧美留学生中认知风格是否存在性别差异

对不同性别的测验分数进行t检验，见表4。

结果显示，欧美学生中并不存在认知风格的性别差异。也就是说，不论男留学生还是女留学生，都明显偏向场独立性。接着，我们比较了日韩学生的性别差异状况。

（四）日韩留学生中认知风格是否存在性别差异

对日韩学生认知风格的性别差异进行的检验见表5。

所得结果和欧美学生的结果类似，日韩学生的认知风格也不存在性别差异，男女留学生都显示出较为明显的场独立性倾向。

鉴于东南亚学生数量较少，我们不再单独进行性别差异比较。虽然在前面的结果中，欧美学生和日韩学生都表现了明显的场独立性特征，但是，这种特征的强度在不同地区的不同性别中是否相同，也就是说，在男留学生和女留学生中，欧美学生是否比日韩学生更倾向于场独立性特征，他们的场独立倾向性有没有差异，我们对此进行了如下的比较。

（五）不同地区男性认知风格的比较

对日韩和欧美地区的男留学生进行检验的结果发现（见表6），欧美和日韩的男留学生在认知风格的测验分数上没有差异。

（六）不同地区女性认知风格的比较

对日韩和欧美地区的女留学生进行检验的结果发现（见表7），欧美和日韩的女留学生在认知风格的测验分数上也没有差异。

四、结果讨论

（一）不同性别留学生认知风格的差异

从上述的研究中可看出，不同性别的留学生在场独立性和场依存性特征上没有显著差异。以往的研究在性别差异方面的证据比较混杂。一些研究发现，男性比女性更倾向于场独立特质，但是，男女之间的差异很小，这种差异甚至可以被忽视。而另一些研究则得到不同的结果，女性更可能倾向场依存，男性更偏向场独立（Terry Musser，1998）。我们的研究进一步支持了不同性别的学生之间不存在认知风格的差异的观点。具体分析一下其原因，可能与下面几个因素有关。

1.科技进步和社会的不断发展

社会建构论的观点认为，性别角色是为适应特定历史时期的特定社会需要而构造起来的心理和社会的东西。科技的进步和社会的发展改变了女性的生活方式。女性和男性接受同等的教育，并同样为社会的发展所需要。因此，我们的研究没有发现女性更倾向于场依存性，而男性更倾向于场独立性的结论，可能是由于研究的时代因素和不同的社会环境因素的影响导致的。

2.学校教育理念和教学要求

现代的教育理念越来越趋向男女平等。女留学生被认为拥有和男留学生同等水平的智力条件，以及同样的发展潜力。在实际教学过程中，老师对男女留学生的要求是相同的。这些教育理念和措施无疑减少了男女留学生认知风格的差异。

3.家庭教育的影响

在当今社会，无论是欧美国家还是日本、韩国，家庭教育非常注意培养孩子的独立性、自主性。在这种家庭教育中成长起来的人，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可能变得更倾向于场独立性。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男女留学生认知风格的性别差异不明显，是社会发展、教育理念以及家庭教育方式带来的结果。那么，我们也可以预期，在某些国家和地区，认知风格的性别差异还有可能存在。

（二）不同地区学生的认知风格差异

对欧美、东南亚和日韩学生的认知风格进行比较，得到的结果是：欧美学生与日韩学生的认知风格不存在显著差异，都表现出了明显的场独立性特征。虽然，有研究者认为，日韩学生一般在课堂上是安静的、害羞的、沉默的（Harshbarger，1986），也有研究者认为，东亚学生的课堂教学是封闭式的，由教师进行详细地讲述，教师是权威，学生在课堂上缺乏主动性，他们完全依赖权威（Sue，D.W.&Kirk，B.A.1972），但是，Oxford&Burry-Stock（1995）认为，日本人和中国人常常是追求细节和准确性的，因此，他们会表现出分析性和场独立的特性。而我们的研究结果，也恰恰证实了研究者的这种观点。

有所不同的是，东南亚学生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场独立特性。相反他们更倾向于场依存性。其中的原因，我们认为，东南亚国家如越南、菲律宾、马来西亚、泰国、缅甸、印度尼西亚等都是宗教国家，其国民绝大多数都信仰一种宗教。宗教主张平等、友爱、和谐的社会关系，它要求人们更加关注他人的想法与感受，并且相互依赖，而这正是场依存性的特征。但是，因为本研究中东南亚学生的样本数量较少，因此，结论的可靠性还需进一步检验。

（三）留学生认知风格特点对对外汉语教学的启示

认知风格性别差异的研究为对外汉语教学方法的选择提供了一定的参考。目前，在一些大学中，留学生的编班原则仍然实行混班制，即一个班的学生来自各个不同国家。在教学中，有些教师可能以为欧美学生和日韩学生不同，欧美学生可能更喜欢独立思考，不喜欢受外界的干扰，而日韩学生则喜欢小组讨论，而且较容易受外界的影响。因此，在设计教学任务时，教师就陷入一种两难境地。我们的研究发现，其实不论欧美学生还是日韩学生，也不论是男生还是女生，目前的留学生大多数都倾向于场独立性特征。因此，在课堂上，教师如果给学生布置一些带有挑战性的独立完成的任务，比如，限时的课堂作业、听写、讨论、独立阅读材料等，学生的兴趣就会更浓厚，教学效果也会得到相应提高。

针对场独立性学生的弱项，教师还应该有针对性地提供“合作学习”“小组讨论”“情景角色扮演”等合作活动。比如，在阅读一篇新的较难的课文时，教师可以先安排学生自己阅读，之后，再以小组为单位进行学习，学生可以在“合作学习”中，互相学习，互相帮助。最后，教师针对课文的内容设计一些整体和细节把握的题目，检验学生的学习效果。另外，教师也可以组织学生以小组为单位共同完成某一项任务，比如，当学习到北京人的生活时，教师可以以“北京老年人的生活”为主题，组织学生以小组为单位，设计采访提纲，实施采访行动，并撰写采访报告。这样既锻炼了学生的弱项，又发展了学生的友谊，促进了共同进步。

对于欧美和日韩学生而言，虽然我们的研究结果显示出他们在认知风格上没有差异，但是，由于民族风格和教育体制的差异，日韩学生通常表现为更内敛，他们在课堂上往往不愿主动发言，害怕出错，而且很在意其他同学的看法。所以，虽然他们和欧美学生一样表现出场独立的特征，但是教师还要注意东西方学生在个性上表现出的差异，在课堂上要有区别地对待欧美学生和日韩学生。

参考文献：

[1]张厚粲.关于认知方式的测验研究[J].心理科学通讯，1982，（2）.

[2]李寿欣，宋广文.关于高中生认知方式的测验研究[J].心理学报，1994，（4）.

[3]陈晓惠，葛明贵，谢莹.大学生认知风格与学习策略及学业成绩的相关研究[J].扬州大学学报（高教研究版），2007，（2）.

[4]郑航.认知风格与教学策略的选择[J].青岛大学师范学院学报，1999，（3）.

[5]孟庆茂，常建华.关于镶嵌图形测验评分方法及部分常模的修订[A].认知方式--一个人格维度的实验研究[C].谢斯骏，张厚璨.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吴思娜 北京外国语大学中文学院 1000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