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涅:将文学进行到底

2009-05-21 05:31
文艺报·周五版 2009年19期
关键词:读书会儿童文学文学

巴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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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80年代初期,在皖西北平原上有一个叫太和的小县,在这小县的城里有一个在省内“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民间文学组织——“灯下读书会”。说是“读书会”,实际上是一个业余的文学创作群体,他们中除了组织者任其钟是文化馆的工作人员外,其余成员均为县城里的文学青年。他们都是来自县机关厂院的干部职工,有公安局、电影院的,有医院、学校的,还有一些来自工厂的工人。县城不大,半小时左右,大家就能聚拢到一起。聚会一周一次,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每到周末,不用招呼,大家就不约而同地聚到县文化馆。后来,热爱文学者纷至沓来,“读书会”也吸纳了一些来自乡镇的文学爱好者和学生。那真是一个文学的黄金时代,连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文学的气息——一种理想的浪漫主义气息。文学青年们不讲究吃食,不计较穿戴,都怀揣一个共同的文学目标,从四面八方汇集到了县文化馆的一间活动室里,无论风霜雨雪,好像从未间断过。如果因特殊原因,一周没能举行文学聚会,大家似“一周不见,如隔三秋”。当时,县文化馆的任其钟先生提供场所,晚八点准时打开活动室的大门,让大家在此碰面;人少时,大家就到任先生家聚会。每次聚会,人一到齐,大家就讨论各自带来的稿件,先由本人朗读,然后大家互提意见,或是交流文学信息,畅谈读书体会,更多时候是为一个构思争得面红耳赤,本来不成篇的小说构思,经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补充、添枝加叶,一篇小说就诞生了。当时,读书会成员的很多作品,都是这样创作出来的。“灯下读书会”时不时捷报频传,他们的作品接二连三在国内的文学期刊上刊登,如《清明》《安徽文学》《希望》《百花园》《安徽文化报》等等,有的还获了奖。雪涅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之一,他的处女作《汀桥豆腐》在省内刊物《清明》上发表后,随即被《希望》《山丹》等刊物转载;他的散文参加《山西青年》组织的全国写作大赛获得二等奖,去山西领奖时有幸接受王光美、唐弢、侯宝林等人为他颁奖。

当国内第一次全民经商大潮袭来时,文学一夜之间成了明日黄花,风光不再,很多作者坐不住了,为了生计,放弃了对文学的追求。“灯下读书会”也难以为继,一下子分崩离析,就此凋零了。但是,仍然有一些文学的散兵默默坚持着写作、投稿;可当国内第二次经商大潮再度袭来时,这些坚持者也崩溃了,作鸟兽散,有的去当小工厂主,有的当了律师,更多的去做了商人。转眼之间,许多作家从文学的理想主义的巅峰跌落到实用主义以至拜金主义的谷底,对文学弃如敝屣,并且觉得谈论文学几乎成了一件令人耻笑的事情。在这种大背景之下,雪涅也困惑了、迷茫了,可他仍旧默默坚守着写作,好像是为了表示自己对文学的坚贞似的,他从人人羡慕的公安局调到了县文联,脱去了警服,成了“爬格一族”。很多人说他“傻”,说当警察多好啊,有吃有喝又有权,他一笑,曾不无悲壮地说:“我甘愿做一个坚守文学阵地的士卒!”

文学不是繁华富贵之乡,它注定是寂寞者的事业。县级文联更是“清汤寡水”,连个“清水衙门”都算不上。雪涅为拢住县内文学作者,曾办过一张文学小报《大趋势》。并郑重其事地请当初“灯下读书会”的组织者任其钟题写了报头,可谓煞费苦心。为了激励业余作者,雪涅还采写了乡镇一个叫巴毅的文学作家,颂扬他偏居一隅,仍坚持对文学的追求,且创作成绩骄人,记得题目就叫《寂寞独行客》。孰料,雪涅一语成谶,他竟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文学的寂寞独行客。当然,雪涅不是文学的圣徒,他也不是没有诱惑,他的一部长篇小说《伤心的咖啡屋》初版就印刷了14万册,在社会上引起了一定反响。后来,他的中篇小说集《大男大女》由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当时是作为该社推向市场的一套文化快餐丛书中的一本,央视《读书时间》栏目还作了专门推介,反响不小。雪涅一连两本书的销量都很好,这样一来,一些书商就找上门来,向他提供了一些诲淫诲盗的故事,要他如法炮制,并将一打打钞票摆在他面前……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拒绝了,后来他对文友说:“钱是要挣,但我毕竟是个党员,这种恶心人的书不能写!”然而,靠写作挣钱谈何容易,况且,雪涅后来将自己的一半精力交给了儿童文学。那可是一块净土,容不得一点污秽与糟粕。

雪涅搞儿童文学创作纯属偶然,他的宝贝女儿上小学时,一次学校搞捐助活动,女儿与他的一次对话,触发了他的灵感,他写了一篇儿童小说《打工的哥哥在哪里》,这篇小说发表后,随即被《儿童文学选刊》转载,并获得了当年的陈伯吹儿童文学奖。这是1994年的事情了。

当眼下很多作家都一窝蜂地去赶写留守少年的故事,以赚取读者眼泪时,雪涅不无骄傲地说:“关于留守儿童,我15年前就关注他们、写他们了!”

写儿童文学作品首先要求作家有一颗干净的心。在获得陈伯吹儿童文学奖的获奖感言中,雪涅不无深情地写道:“在那混沌的年月里,我度过了一个混沌的童年;因而,对童年的记忆也一片混沌。儿童文学创作无疑为我洞开了一扇通往童年的明亮的窗子,让我从那里找到失去的童贞与童趣,并极力用心与笔去构筑起一块小小的天地,以求使所有的童年不再混沌,所有的童年一片洁净。”

可以说,雪涅写儿童文学是一发而不可收,长篇、中篇、短篇、童话、故事、散文、少年纪实文学,他样样都写,当然是以小说为主。他曾在多家少儿刊物开专栏,写连载小说。一家少儿出版社一下就给他出了两本书,一部长篇小说《月亮溪的童话》,一部小说集《十五岁的风景》。这两本书当时被他家乡的许多所中学老师列为学生的课外必读书,他去签名售书时,中学生们热情澎湃,居然出现一书难求的局面。雪涅曾三次获得冰心儿童文学奖,其中两次夺得大奖;还两次获得台湾现代少儿文学奖,其中《拉萨小子》当年被列入台湾年度五十本好书之列,后来又获得台湾中学生龙虎榜十本好书奖,最终他藉此获得台湾少年儿童最佳读物奖;他的少年小说还获得了《少年文艺》《小溪流》等省级刊物创作奖十余种,作品被选入全国儿童文学多种精品丛书和中国作家协会编的年度最佳儿童文学选本。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由此,国内文学界同行多将他归于儿童文学作家,其实,他的主要创作还在成人文学上。雪涅已出书十余本,多部长篇小说均为成人文学作品,其中散文随笔集《阜阳十八怪》更创造了一个奇迹,仅在他的家乡就销售了一万册,并且出现了盗版。他所总结的民俗“十八怪”,一直为家乡人津津乐道,他几乎成了一“怪”。新近,他的中篇小说《面条》,参加安徽省首届小说擂台对抗赛获得银奖。同时,他还在台湾闯出了一片天地,他的小说不但被台湾多家报刊连载,多家出版社出版,其长篇小说《拉萨摇滚》于2008年又获得皇冠第七届大众小说奖,其书又由皇冠出版社出版,为此,台湾记者对他进行了电话专访。当记者问到他为什么写作时,雪涅回答说:“不为什么,就是喜欢,它是个人情感的一种宣泄,更是我的第二人生。你在现实生活中不能够或不可能经历的,在小说里都可以经历……2008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克莱齐奥说,写作对他来说就像是旅行,而对我来说,写作已经是我的一种生活方式,就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接着他又说:“我的许多朋友放弃了写作,而我甘愿做一个坚守文学阵地的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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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涅不仅是一个文学的士卒,也是一个传统文化的坚守者。近些年来,雪涅迷恋上了水墨书画,写作之余,还要腾出时间去临帖摹画,一头扎进中国传统文化的深山大川,如痴如醉、神魂颠倒。这些年,他遍临晋唐碑帖,又搜读宋元古画印本。悉心揣摩,聚神体会,咀嚼其笔墨精华,果然书艺大进,也能泼墨画上几笔,其书法作品多次参加全国展览并获奖,还有些书法作品被中国国家博物馆、上海榜书研究会等机构收藏。许多职业书法家看了他的书法作品,都怀疑他是职业“搞书法”的,孰不知他只是一个书法“票友”。雪涅不忘自己的写作专长,又操练起书画评论的写作,他的书画评论文章频频出现在《书法》《书法报》《书法导报》《美术报》《艺术收藏》《艺术天地》《时代美术》《中国书画》等专业报刊上,其中《书法导报》还为他开了专栏,很受读者欢迎。他的《水墨闲话》一书也已出版。2007年,书法门户网站中国书法家论坛举行网友投票活动,评选出最应该获得书法兰亭理论奖的人,雪涅的票数居然遥遥领先。有人将此消息告诉他,他一笑,说:“我就是个写小说的,这都是大家抬爱!”

里克尔说:“胜利是什么?挺住意味了一切!”雪涅挺住了,坚守住了他的文学阵地,也坚守住了他的理想。雪涅曾在一篇写给中学生的谈话里说:“每个人似乎都有一种飞翔的梦想,给你一双翅膀,你就能飞。然而,千万不要指望别人给你翅膀,你要自己给自己插上一双翅膀。飞吧,哪怕它只是一次小小的、并不高远的飞翔,你也应该展现你飞翔的英姿!”现在回过头来看,雪涅是飞了,按他的话说,是“小小地飞了一回”,但他也展现了他飞翔的英姿,他的日子虽然还清贫,但他很充实,虽然很多时候他也充满了困惑与烦恼,可他对朋友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感谢文学!”他说:“还是那句话,我穷则快乐着,我虽然没什么大才华,但我甘愿做一个坚守文学阵地的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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