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肠百结心相知”

2009-06-05 03:59马作楫
党史文汇 2009年5期
关键词:梦游秋水山西

马作楫

刘贯文同志因病于2007年11月2日在太原去世,走完了他的风雨人生。病中,我曾到医院看望。伫立在他的病榻前沉郁的凝望,只见他面色憔悴,双目紧闭,胳臂微微颤动,已不省人事。我不禁感叹人生短暂,恨转眼将成永别!

贯文是资深的新闻工作者,又是文史方面卓有成就的研究员。他主持点校《山西通志》,主编《傅山全书》《徐继集》《山西农业》《当代中国的山西》。著作有《谋富篇》《徐继论考》,小说《木石缘》,诗集《梦游曲·秋水吟》,诗词《一路坎坷一路歌》(未付印)。

2002年9月,我读过贯文寄我的《西江月·当被告(又一章)》(二首)。诗分两章,共四首。我读了只感到作者的无端受过。于是,我写信祝愿他诸事如愿,保重身心健康。信寄出不久,很快收到贯文以诗代信的诗《拜读作楫兄2002年9月25日书》:“兄挈弟趋五十年,宦海浮沉读诗篇。立志怀沙学屈子,梦醒惊魂仰稼轩。手捧身边无字书,红楼再读觅任安。山野柴扉酒香甚,恪守清贫不为官。”首联叙我俩与诗结缘,平直叙述。中间两联,用词婉转,意境深远,借历史人物的言谈、事迹,委婉地表达贯文对真善美的向往。结联以山野柴扉为仙境,倾吐作者超逸的思想。词尽而意不尽,余味无穷。

我与贯文相识于太原解放初,在海子边山西日报社的办公楼上。由我的同学也是报社记者的高捷同志引见,才得以与贯文倾心相交。贯文在解放区《冀中导报》任记者时,喜欢读红杨树(魏巍)的自由诗。他本人也经常写诗。我是大学刚毕业留山西大学中文系任教的,业余也在不影响教学的情况下写诗。我在《城郊》(1954)和《农村气象新》(1959)两诗的写作中,都征求过贯文的意见。他当时分管《山西日报》文艺副刊。

1954年,山西大学由市内侯家巷迁到坞城。每逢节日、假日,贯文便到我的住处,潜心读《全唐诗》的一本分册。我对《全唐诗》所知甚少。经过查阅才具体了解。《全唐诗》是清康熙四十六年御定的。诗共900卷,4.8万首诗,诗人2200余人。它搜罗精密,世称善本。贯文同志讲,看多看少,总得品其味。他喜欢读李商隐的爱情诗。其华丽的语言乃为主题服务,也是李诗独创的特殊的艺术风格。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孟浩然诗)。贯文已成为古人。有时阅读他留给我的信札和书本,我感触良深。回忆1955年,我的同学、诗友牛汉,因众所周知的胡风一案,被划为胡风反革命分子,判刑二年,直到1979年才平反。我因与牛汉交往,便也成为批判对象,不得离开校园。听报社的同志传,刘贯文同志也因与我的交往而受牵连被审查。我听了深感愧疚。以后,贯文调北京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讲采访写作,并完成20多万字的《新闻写作讲义》,获得师生好评。他在京期间,我们再未有书信往来。1963年他调回山西后,在省委文教宣传部担任领导工作。有一次,他偕同陈墨章老、鲁兮老来山大研究文科教学的改革,无果而归。

近几年,我与贯文晤面虽少,但在诗书唱酬方面却较前增多。2002年3月,我读了贯文赠我的诗后,以《读诗偶成》为题写了四节诗,以诗复人。现抄一节如下:“挚友五律叙沧桑,我读先淌泪两行。诗肠百结心相知,再酿新作放眼量。”贯文于3月25日即刻寄来《依韵奉和作楫兄赠诗四首》。我也选其中一节:“太平盛世度时光,细品入学少乖张。挚友守诺心相知,清贫方知菜根香。”我赠诗是劝他心宽、忍耐、看得远;他和诗也只是畅叙友情。贯文给我诗还附了几句话:“与兄交谊,经受了1956、1957年的考验,弟以为‘心相知三字当之无愧!”

闲暇时,我细读贯文的著作和谈诗的信函,觉得他才气纵横,事业心极强。有时,他的一席话,便使我顿开茅塞。特别是谈他的读书、写作,令人永远难忘。2002年5月,他写信谈诗:“‘秋水吟是弟十年,或一年多的感悟。此册(梦游曲)则是弟多半生的感悟。”如他所叙:“两首长诗,以表现个人内心的痛苦和焦虑。”“它们烙印在我的大脑深处,使得我不得安宁。现在,把其中的一些写在纸上,只是为了一个自私的目的,寻求宁静。”至于诗的形式也在信中交换过意见。他说:“我有意把民歌的形式拿到这部手稿中,觉得民歌形式更有益于表现书中人物的性格。这个尝试算是这堆稿纸中的一点新东西。坦率的批评(从内容到形式),是我的唯一期待。”见到贯文时我说,从内容讲我阅历浅,看得肤浅。从形式说,这符合毛主席的教导。毛主席说,中国诗的出路,第一条民歌,第二条古典,并在这个基础上产生出新诗来。形式如此,内容是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的统一。

《梦游曲》和《秋水吟》计划正式出版,让读者去体会诗人对事物的内心感受和观照。2002年4月,贯文来信向我介绍:“成德(指张成德,时任山西省社科院院长——笔者)心热心诚,决定把两次贱作出版并公开发行。成德认为诗集应有序言。深夜思之,拟请三位作序,一为成德,他是我任院长后的院长,怨自己老眼昏花迟迟方识泰山。第二位,拟请兄从师的角度写一序,望兄笑纳之。第三位是《山西日报》前总编陈墨章同志。我俩从1948年结伴从冀中平原来到山西,从此以黄土高原为第二故乡。我这个人有几钱几厘重,墨章是深知的。”

我考虑再三,不敢推托,只得勉力为之。我以《心血融成的诗》之拙见交给贯文。说心里话,我的这篇序言写得太肤浅。我既没有水平“入乎其中”,当然也就不可能“出乎其外”了。成德的“序”写得谦虚、真诚。等到《梦游曲·秋水吟》于2003年出版后,却未见墨章总编写的“序”。我曾向北岳文艺出版社的陈洋同志询问过,他是该诗集的责编,但未果。

有幸从我的书信酬赠的信卷中,寻觅到贯文手抄墨章写的《〈梦游曲〉读后》,立刻寄给报社编辑。我也摘抄几节以飨读者:

读罢《梦游曲》,掩卷长思,不仅有对历史的回忆与思考,有对现实的喜悦和忧虑,还有对未来的憧憬与向往。其韵味真是集久而绵长,倍感亲切!

衷心地希望,朋友们能够抽出时间,静下心来,好好领会一下《梦游曲》。我相信,只要热血尚存、童心未泯的人,是可深得其意并俾有所悟的。(陈墨章)

我真诚地感谢陈墨章总编为贯文的诗集写了精湛的序言。墨章是贯文的知心朋友。他的大文已承当起一份介绍《梦游曲》的义务和责任。刘贯文同志如有知可含笑九泉矣!

(责编肖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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