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前途渺茫 姑娘非诚勿扰

2009-06-29 09:10
祝你幸福·知心 2009年6期
关键词:收破烂高原

孙 玮

十几年前,高原是个在济南收破烂多年的农村小伙儿,因为诗集《一只风筝》的出版而名噪一时,被誉为“收破烂的诗人”。中央电视台、山东卫视等十几家电视台播出了他的纪录片。

之后,高原就消声匿迹了。现在的高原,已届不惑。当记者问他“这些年干什么去了”时,高原笑指他的妻儿说,恋爱了,结婚了,并道出了一段鲜为人知的情感历程。

苦难中,诗是我的栖息之地

1992年7月,高原的弟弟高书省大学毕业,分配到冠县一中当了一名老师。

对他的哥哥高原来讲,这是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因为这意味着,哥哥不需要捡破烂挣钱给弟弟交学费了。换一句话说,高原终于可以结束他4年收破烂的生涯了。这一年,高原25岁。

之后,高原做的第一件事,是在《祝你幸福》杂志上刊登了一则征婚启事。他写道:本人幽默有文采,会写诗,别无他;绝不挑肥拣瘦,只求姑娘心诚。

其中,“有文采,会写诗”绝非浮夸。他自幼爱好文学,上高中时就创建了冠县一中文学社。在收破烂期间,他就在几十家报刊上发表了诗歌,作家出版社还出版了他的诗集《一只风筝》。

他至今清晰地记得,那个阴雨蒙蒙的下午,他用那辆收破烂的三轮车,把散发着墨香的诗集拉回住处。

这本诗集里有一首诗这样写道: 我没有家/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忘了故土的模样/也不知身在何处……

的确,在济南,那个堆满了破烂的窝儿实在称不上家。但高原是有家的,他出生在山东冠县的一个穷苦的农民家庭。

为了扛起家庭的重担,供弟弟上学,1987年,高中毕业的高原搭上了到省城济南打工的汽车。他的行李卷里只有三样东西:一床被子,一支笔,一个本子。他的鞋底,垫着一块花手绢,里面包有他娘塞给他的五块钱,“娃,这是家里仅有的钱,你都带上。”

他多么不舍得离开疼他的爹娘啊!还有他的高中生活。别了,故乡;别了,文学社;别了,写诗的日子。

但他又对济南这个陌生而又繁华的省城满怀希冀。此时的他怎么都想不到,他写诗得来的稿费根本填不饱肚子,等待他的是扫马路、卖羊肉汤、替人守夜看摊和露宿街头。有时候,高原沦为一个地地道道的流浪汉。20岁的他驼背了,远远看上去,就像个糟老头子。

高原在流浪的日子里发现了一个很适合自己的职业——收破烂。这个职业不仅能让他挣到钱、吃上饭,更重要的是能收到一些旧书、报纸和杂志。这样,他就又可以读书、写诗了。

白天,他推着一辆旧三轮车,走街串巷收破烂,日落之后就伏在破烂堆里读、写。他说:“收破烂让我博览群书,写诗让我忘记贫穷与挫折。”

夏天一到,他的蜗居闷热,且散发异味。他干脆把三轮车拉到街头,铺上纸隔板儿和麻袋片儿,在星光下入睡。有一次,他看着伏尔泰的著作《老实人和天真汉》睡着了,早上醒来,发现鞋子被人偷走了。他望着过往行人,心里很是庆幸:“幸亏我晚上没脱衣服。”

在收破烂的十几年间,高原创作发表了几百篇诗歌以及散文、小说等文学作品,并且获得了《山东文学》、《时代文学》、《长春晚报》等报刊的佳作奖;他的第一本诗集《一只风筝》获得了聊城市“五个一”精品工程奖。

高原说,人生不能没有梦。后来《人物》杂志在报道他的时候,把这句话作为标题。

初恋如梦,《祝你幸福》为媒

1992年7月的高原,新闻媒体还没有注意到他。在济南街头见过他的人,绝对不会想到他是一个诗人。

《祝你幸福》是全国同类刊物中的佼佼者,影响力很大。他的征婚启事甫一刊登,应征的信件就从全国各地雪片般飞来。

应征者中有一位叫玲的女孩,在河北省纺织工业专科学校读书。看到高原的征婚启事,她被他那份朴实所感动。她说,她早就梦想着与一个诗人成为恋人。他们开始通信,每次有了新作,都先寄给对方审阅、修改,然后再一同投给报刊发表。

鸿雁传书,一过半年。一天,玲突然来了一封信:“当我睡着了,心跑到你身边,你帮我捧起来,把她留住。”

高原看了,一阵天旋地转。

玲来到济南的那天下午,高原提前一个钟头守在火车站的出站口,左手举着一本《祝你幸福》,作为“接头暗号”。

看着玲穿了一身白裙,手持《诗刊》,纯情、温柔,款款走来,高原竟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收破烂那时候,这样靓丽的女孩在街上从不正眼看他。

安顿玲在宾馆住下后,高原真正担心的事情发生了。玲坚持要去高原的家看看,去看看他写作时用的书桌。

“那时,我住北郊一间破民房,秋风吹我屋上茅,我拿什么来招待心上人呢?”现在,高原虽换了职业,但还住在他收破烂时的那个家。

玲进了家门,哪见到什么书桌?仅有的家具是一只方凳,还是高原从废品堆里捡来的。高原赶紧让玲坐下,小跑着到房东屋里借热水瓶。刚转过身,就听见“哗啦”一声,只见玲坐在了泥地上,凳子散架了。高原的脸一下红了,窘极了。

玲却笑道:“本‘千斤小姐太重了,坐坏了你的凳子。看来我得减肥了。”

多么善解人意的姑娘啊。

高原送玲回宾馆,路上,玲要他即时赋诗,且诗里必须有她脸上的一个部位。

这难不倒高原。高原瞅了瞅她,吟诵道:你的红嘴唇/写一阙婉约/我去读,读出了一团火。

不约而同,两个人那滚烫的嘴唇吻在一处。

玲回学校一周后,高原就收到了玲的信:“校园的菊花开了,若你我共赏,有多好。”

高原强压制住自己的感情,再也没有复信。他知道,玲已被一家大型国有企业录用了,一毕业就是干部;而他是农家子弟,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打工的宿命。

他的心在喊:“诗人,你向现实低头吧!”从此,两人天各一方,断了来往。

17年过去了,那个好姑娘的身影在高原的心头挥之不去。他在文章里写道:“我送她上了火车,站在铁轨边,看到了一双熟悉的手伸出车窗。我紧追上去,可是车轮启动了,只握到了一缕馨香。”

1994年春天,27岁的高原开始规划自己的人生。男儿应当先安家。他琢磨着应该找一个农村姑娘结婚了,就抽空儿回了一趟老家,托人介绍对象。有一个姑娘愿意与他订婚,只要他交上3000元彩礼钱,就可以登记结婚。

没想到,这一年7月,高原的弟弟从老家冠县来信说,他又考上了西安交通大学的研究生。

对高原来讲,这意味着两件事情即将发生:一个是高原无法支付彩礼,婚事要黄;再一个,他不得不重操旧业,继续收破烂,供弟弟读研究生。

诗人啊,你为何撒谎

1997年7月,高原的弟弟从西安交大研究生院毕业,成为济南市政府的一个公务员。大龄青年高原感到经济负担轻了,有能力去找对象了。

这时,他和一些诗友组织了一个诗社。他隐瞒了自己收破烂的身份。这样,在诗社里,他不必低人一等。

中秋诗会上,见一位漂亮姑娘与他邻座,高原竟有些坐立不安。她叫青,是诗歌爱好者。她从诗友口中得知高原发表了200多首诗,就要拜高原为师。

“不敢当!我们还是做个朋友吧!”高原惶恐地说。两人互留了联系方式,青留了自己的家庭住址——市中区十六里河镇某村。高原想了想,说:“我留我的单位地址吧——济南市柴油机厂。”

这哪是他的单位啊!他只不过跟这个厂负责收发信件的传达室的大爷很熟而已。

慌忙中,高原忘了问姑娘的工作单位。

从此,两人书信往来频繁。高原写出去的信因为超重,常被邮局退回来。不得已,他就把自己的情感挤挤水,再寄出去。

手摸着信纸的温度越来越高,高原掐算着见面的时机到了,就写信要她择时间、地点见一面。青回信说:星期日傍晚,大明湖东门。

周日,高原只干了半天活儿就收工了,他准备用剩下的半天时间洗个澡。

中午时分,高原骑着三轮车行经北园大街北洋大酒店的时候,听见一个女孩大声喊:“哎!收废品的师傅,到我们酒店来收酒瓶吧。”高原大声回应:“对不起!今天不收了。”

这姑娘的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呢?高原一扭头,看见了一副熟悉的脸庞。原来,是青!青是那个酒店的领班。青也怔在那儿,眼中盛满惊愕。

第二天,高原就在更偏远的地方重新物色了一间民房。他要换个环境,换个心情。到了晚上,他把头深埋进了被子,后来,他在诗中写道:“我的心长满了荒芜。”

他在黑暗中扪心自问:“诗人啊,你为何撒谎?”

乖,哥哥年龄比你大得多

1998年10月,高原自费上了山东师范大学中文系。这一年,经过各大媒体的报道,“高原”两个字,开始声名远播。

自习室里,好多大学生想与高原交友,有个女孩竟然当面高喊:“高原哥哥,你是真正的男人。”

1999年山东卫视给高原拍片时,有一个17岁的女孩主动找到电视台,说愿意做高原的女友,而且希望公开他们的关系。

高原厉声吓唬她: “学生谈恋爱,学校会处分的。”

她知道这是高原找借口拒绝,就生气地说:“我就是要做你的女朋友吗!干吗不让大家都知道?”

高原无奈地说:“哥哥是要讨老婆的,你还小呢。”

这个女孩儿说:“你是诗人,应当与众不同啊!”

看着眼前这个模样、身段像一个中学生的女孩,高原无奈地苦笑开了。

接下来,高原发现这个女孩真的喜欢上他了。在山师校园的教室、自习室里,一日三餐,她像一个小尾巴一样跟着他。

有一次,她跑到教室找高原,高原不在,她从桌上发现一张纸条:下午2:30到校门口见,有要事商量。署名“蓝冰”。

蓝冰是高原的一个哥们儿,他给高原找了一个勤工俭学的活儿做,想下午带高原和老板见见面,就给高原留了一个纸条。

都怪“蓝冰”这个名字太女性化了。

女孩也写了一个纸条,放在蓝冰写的那个纸条上面,红着眼圈走了。

高原回教室后,看到了那个女孩写的纸条:“高原,见已有人爱上你,我就放心了。祝你爱情美满、婚姻幸福!”

高原叹了口气:“好一颗敏感、脆弱的心呀。”

爱不是寻来的,是等来的

1999年12月4日,山东卫视播出了一期“中国纪录片”节目,介绍高原的传奇经历。

有一位泗水县的女干部写信给电视台,说愿做高原的女友,还留下她的地址和电话,要求与高原见面。不久,她到济南找到了高原。姑娘会做衣服,心灵手巧,中专毕业。这次,高原动了心,想带她回家看看。

腊月十七那天,她跟着高原到了冠县。2000年正月十五,高原作为即将上门的女婿拎了两斤元宵到泗水,去见未来的丈母娘。哪知一进门,只有女友一个人站在院子里。高原问:“你爸妈呢?”

“我没有把你的情况跟爸妈说全。爸妈看了电视上重播的节目后,就病倒了,在屋里躺着呢!”高原的心“咯噔”了一下。

原来,在这之前,中央电视台又重播了高原的专题片,女友的父母特意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完后,把女儿叫到身边:“高原是个好小伙儿,但是他太穷了,不允许你嫁给他!”

“全怪CCTV,坏了我的好事!”高原把元宵撂在院子里拔腿就走。

2000年4月2日,山东师范大学成功举办了一次“新世纪讲坛”的讲座,高原做主讲人。那次,礼堂座无虚席,除了本校的学生以外,还有好多外校学生和社会上的人。青岛来的姑娘李连翠就是其中的一个。

第二天,李连翠找到了高原,说:“你能做我的老师吗?”说完,递给高原一个厚厚的信封,“我的想法都写在信里了”。

晚上,借着幽暗的灯光,高原仔细地读完了长达20页的信件。李连翠是从青岛市黄岛区农村到济南打工的。十多年来,她边做工边参加自学考试,先后获得了中文专业的专科、本科学历,正打算再考山东大学文学院的研究生。李连翠把自己的积蓄都用在了买书上,她已经买了价值数万元的书。

高原在心里嘀咕:“这妮子咋跟我这么像呢?”

在泉城公园里,高原和李连翠开始了第一次约会。“我没资格做你的老师,我们还是做个朋友吧!”高原还是那一套。

不同的是,这一回,他加了下半句:“不是一般的朋友,做我的女友好吗?”李连翠两颊绯红,害羞地低下了头,眼睛不知往哪里看。

高原知道这一回有戏了。

二人确定恋爱关系后,李连翠对高原约法三章:不能因为恋爱而失去事业心;高原要坚持写作,每月都要发表文章;结婚后,她继续考研。

对李连翠的“苛刻”要求,高原全都痛快地答应了。

2001年正月初六,李连翠跟着34岁的高原来到冠县,拿着村里开的介绍信到县民政局婚姻登记处,办理了结婚手续。2002年5月12日母亲节那一天,他们的大女儿高诗梦在青岛市妇幼保健院出生了。

2008年5月30日,二女儿高东医在济南市妇幼保健院出生了。

走出产房,41岁的高原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娘,儿子又给你添了一个孙女。一家报社聘任我当编辑,我成合同工了;弟弟被提拔成处长了。你和奶奶都高兴吧!”

编辑 孙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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