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河旧事

2009-07-31 01:00相裕亭
翠苑 2009年3期
关键词:盐区阿莲丫鬟

相裕亭

闯码头

码头上混事,称之闯码头。

这一个“闯”字,了得!透出了多少人的艰辛与苦难,洒下了多少人的汗水与血泪。

盐河口日趋繁荣之后,云集来三教九流的人物,能在此地混饭吃的主儿,个个都是硬汉子!全凭着拿人的手艺和过硬的本领。扛大包的,比的是力气,别人双肩顶一个大包,还摇摇晃晃。你能一肩扛两个大包,而且是稳稳当当地踏上脱板,你就是爷,打人前一站,脑门亮堂,说话响亮。要花船、逛窑子的公子哥,玩的是心跳,出手是大把大把的响银,你有吗?掏不出银子来,别来这盐区凑热闹,一边晒太阳捉虱子玩球去,做小买卖的,如吹糖人、玩大顶、耍花枪、修铁壶、锔大缸的手艺人,讲的是手上的功夫,吃的是手上的绝活。玩得好,耍得开,显能耐!码头上人给你喝彩、鼓掌,称你师傅,叫你掌柜的,喊你爷,请你下馆子,吃“八大碗”。玩不好,掀了你的摊子,逼你下跪喊祖宗,让你灰溜漓地卷着铺盖走人,永远也别想再来盐区混事儿。

这就叫闯码头,有本事的,来吧!

今日说的这位,是盐河口锔盆锔锅的匠人——宋侉子。

南蛮北侉子,一听这称呼,你就猜到:那宋侉子,不是原汁原昧的盐区人。山东日照胶州湾那一带过来混穷的一对师徒,师傅自然姓宋,大名没人知道。倒是他那小徒弟刘全的名字好记,很快叫响了。

师徒两人,打盐河上游划着小船来到盐区,选在码头上繁华的地段儿挂起招牌,专做锔缸、箍盆、砸铁壶的买卖。看似小本生意,玩的可是手艺活,任你拿来什么样的破锅、乱缸、旧盆,或是滚珠、玉坠、金钗、银镯等细巧的活儿,师徒两人一上手,几个铜箍、银扒子打上去,好锅、好缸、好物件儿一样,让你喜滋滋地拿回去。再用坏了,决不会是他们下过扒子,打过箍子的老地方,一准是你当作好锅、好盆一样跌打,又出了新毛病。

手艺人吃的是手艺饭,其本领,全在手上。用坏了的锅、盆、碗、壶,到了他们手上,转眼能变成新的一样,可你拿回去,用不了多久。你还要来找他们。行内话,这叫拿手活,其中的窍门。行内人不说。行外人不懂。

比如,锔好的锅盆,没用两天,又跌出毛病,看似主家使用不当,可真正的病根,还在他们手艺人的手上。破锅上,一道裂缝下来,给你横着下几道扒子,偏不在裂缝的顶尖处下细工夫。当时看,锅是锔好了。滴水不漏,好锅一样,当你拿回去当好锅一样使用时。稍不留意,碰着了,跌打了,其裂缝继续向前延伸,又坏了!你能怪人家没给你修好吗?不能。这其中的门道儿,行内人一看就知道,行外人再看也不明白。这就是手艺人的能耐。

宋侉子领着他的徒弟刘全,在盐河码头上专事这补锅、箝缸的生意,却出了大名,来往船上用坏了的破缸、旧盆,千里迢迢地也要带回来找他们。盐区,大户人家的花盆、鸟罐、铜盆、瓦缸,以及他们娇妻、美太太、大小姐戴的耳环、银镯子之类出了毛病,也都来找宋侉子。

宋侉于,50多岁一个小老头,两手粗糙得如同一对永远也合不拢的枯树根儿,可做起活来却十分精巧,蒜头大的鸟罐上,他能开槽下箍子,也能钻出蜈蚣一样的细小的条纹。豆粒大的珠宝中,他能打出针尖一样细小的眼儿,也能给镶上活灵活现的金枝玉叶。

这一天,大盐东吴三才家的三姨太派人来请宋侉子,说是有一件细巧的活,要当面说给宋侉予。

宋侉子打发刘全去把活儿接过来。

刘全呢,去了。很快又回来,告诉师傅,说:“师傅,非你去不行。”

宋侉子一听,遇上大买卖了,搁下手头的活。喜滋滋地去了。回头来,同样跟刘全一样,两手空空的耷拉着脑袋回来了。怎么的?那活,宋侉子也接不了。

三姨太把大东家一把拳头大的紫砂壶跌了三半,想完好如初,不让大东家看出丝毫的破绽来。因为,那把茶壶是已故的二姨太生前留给大东家的。这些年,大东家爱如珍物,每日用来沏茶,里面的茶山,已长成了云团状。按三姨太的说法。要箍好那把壶,外面不许打扒子,里面还不能破坏了茶山。这活,宋侉子没能耐接。

三姨太不高兴喽!当晚,派管家登门,一手托着那把破茶壶,一手拎着一大包“哗铃铃”响的钢洋,身后跟着几个横眉冷眼的家丁。那架势无需多言,这壶,你宋侉子用功夫修吧。至于,洋钱吗,要多少、给你多少。倘若修不好这把壶,身后这几位家丁可是饶不了你!

当夜,师徒两人,谁也没有合眼。

第二天,宋侉子正想卷了铺盖一走了之,可他那小徒弟刘全,却不声不响地想出招数来,他和好一团不软不硬的海泥,给那把长满茶山的壶做了个内胆。而后内胆上挖槽,壶的内壁打眼,熬出银汁,自“内槽”中浇灌,等银汁冷却,固定住壶的原样后,再一点一点掏出壶内的泥胆,完好如初地修好了那把壶。

宋侉子一看,徒弟这能耐,可以在码头上混事了。相比而言,他这做师傅的反倒矮了徒弟半截儿。

隔日,宋侉子找了个理由,说是回趟山东老家看看。这一去,宋侉子就再也没回盐区来。但,盐区宋侉子开的那家锔匠铺仍旧开着。只是主人不再姓宋,而是姓刘。

至今,盐区的宋家锔匠铺,仍旧是刘姓人开着。

不信,你来看看!

陪嫁

盐区,大户人家嫁女,身边的丫鬟,也都一同嫁了。

这种陪嫁,无需言表,默认而已。男婚女嫁中。找不到哪家嫁小姐一定要陪嫁女仆的说法。可许多有钱人家嫁闺女时,就那么把小姐爱不释手的女仆一同打发到婆家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是公子喜欢,丫鬟满意,小姐默许,皆大欢喜。

其中的妙处,不外乎小姐用惯了的丫鬟,使唤起来得心应手。再者,丫鬟们跟着小姐多年,相互间有了感情。舍不得分开,陪小姐嫁到陌生的婆家。主仆两人也好做个伴儿。

问题是,小姐易嫁,丫鬟难求。高门大院里的千斤,无论脾气好坏,身价高低,只要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孬好都要嫁人。而且,个个都能嫁得出去。可小姐身边的丫鬟,可不是个个都那么体贴、顺从,令主子满意。做丫鬟的都是下人,伺候人的差使,看家的本领是——屈从。

但凡做丫鬟的,都要善于察言观色,见机行事,机敏过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挨训时要俯首贴耳,挨骂时要点头称是。小姐不高兴了,你要跟着不高兴,小姐痛苦时,还要跟着哭眼抹泪,小姐使起性子来——打你骂你挖苦你,你可要耐住性子听好了,不能皱眉撇嘴。露出烦恼的情绪来。否则,让小姐看到你这当丫鬟的,还敢跟主子耍性子,那可就完了。随便找个理由,立马打发你另谋其主,让你有泪蛋蛋往自个肚子里流。

这就是丫鬟们干的差使,多难!

可,就是这种不是人干的差使,做丫鬟的个个都做得津津乐道,奇不?说透了,道理也简单,那些不善于做丫鬟的,压根就不是做丫鬟的料儿,早早地就被主人打发走了。剩下的,个个都是服服帖帖,有胆有识,有谋有略,能屈能伸的人尖子,自然能把丫鬟这差使做得精到、细致、体贴入微。

十年磨一剑,小姐身边用惯了、摸熟了、理顺了的丫鬟,

舍不得分离,这是常事。所以,但凡小姐婚嫁,闺中陪伴她的丫鬟,也都拎上包袱,跟上主子,到婆家那边去享乐荣华富贵去了。

但是,丫鬟陪嫁,非妻非妾,又似妻胜妾。

平日里小姐的日食住行,样样都是丫鬟伺候着,说得仔细一点,小姐脱下的内衣内裤,都是丫鬟们洗好了,叠整齐,悄悄放到小姐枕边的。这样贴身的女仆,再有几分姿色,让公子动了爱心,那还有什么妻妾之分呢?

盐区,杨府的四少爷,娶来盐河口金家的大小姐为妻时,只因妻不如丫鬟水灵、漂亮,婚后时间不长,杨四少爷便移情别恋,与金小姐身边的丫鬟粘乎到一起了。

这事情在那个年代,原本是不足为奇的。可谁又料到,金家的大小姐是个醋坛子、醋缸,她生怕四少爷一旦喜欢上她的丫鬟,就会冷落了她。所以,她把身边的丫鬟看得死死的。

做丫鬟的,向来就是奴才命,奴才就要听主子的话。婚前,金小姐是她的主子。婚后,四少爷也是她的主子呀,两边的话,她都要听。对此,那丫鬟拿出了看家的本领——两头打哄。哄着她的新主子、旧主子,各自高兴。

好在,那时间杨家的四少爷不经常在家,他忙于生意场上的事,常往南洋、扬州等地倒腾盐的买卖,两三个月回来一趟,家中的两个喜爱他的女人。就此展开了明争暗抢。

金小姐是主人,只要四少爷一回来,她就限定了丫鬟的自由,不是支开她外出购物,就是打发她回娘家那边去拿个什么物件儿。要么,就是把丫鬟叫到身边,寸步不离地守着,不许她和四少爷来往。

可丫鬟也是女人呀,她也需要男欢女爱。但在金小姐面前,她不能明日张胆地去爱四少爷,她要装作无事人一样,让金小姐放心。夜晚,丫鬟睡在耳房里,听到四少爷起床小解,她就悄悄地跑去跟四少爷亲热一阵。但,那样的时间,毕竟太短暂,再说,四少爷也没有那么多尿水“哗啦哗啦”地撒呀。

鬼精的丫鬟,想出一个妙计,她事先准备好一把大壶茶,单等四少爷夜间下床撤尿时,她一边把茶壶里的水“哗啦哗啦”地往马桶里倒,假假地凑出那种男人撒尿的声响,一边与四少爷耳鬓厮磨地亲热。里屋里的金大小姐,听到外面的“撒尿”声,自然不会想到她的男人正与丫鬟粘乎。可久而久之,也就是四少爷夜里起来撒尿的次数见多,而且撒尿的时间越来越长时,那位醋意浓浓的金大小姐,还是起了疑心!

终于有一天,金大小姐找到病根所在,当着丫鬟的面儿,将那把大茶壶摔个粉碎。

船家

盐河里船家有两种:一是以船为家,老少几代人,吃喝拉撒睡都在船上,他们风里来雨里去,常年漂泊在盐河及盐河口的近海里捕鱼捉虾,只因为渔船是自家的,所捕获的鱼虾,无需给他人交份子,捕一个,得一个。捕两个,得一对儿。另一种船家,则是盐河码头上叫得响、玩得转、耍得开的商贾大户们,他们自家有船,但自家人不玩船,船只租出去,只管坐享其成。那样的船家,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船家。

傅浩迟就是那样的甩手船家,家中九条跑南洋的大船,都不在他的名下。可他们傅家上下几十口人,吃的、喝的、玩的,老老少少,穿金戴银。样样都是那九条大船供给的。傅家,在盐区看得见的产业,就是盐河口的傅家船坞。

所谓船坞,就是修补船只的地方。用当今的话说叫“造船厂”。但,那时间,傅家船坞里只修船。不造船。每年春秋两季,傅家跑南洋的大船进港以后,直接开进他们傅家的船坞。

船坞里的能工巧匠们,给远航来的船只上糊、打捻、堵漏、换板,最后再上油、刷漆,将开进船坞来的船,修得新船一般。

傅浩迟把他的船坞称之为大后方。这是傅浩迟的精明之举,也是养船人家必备的。你想嘛,他傅家有那么多大船,倘若没有自家的船坞,船上修个扶手,换块板子,堵个舱眼,都要去求木工找匠人,一则是麻烦,再者是那笔数目可观的费用,可要白白地流入外人腰包。

傅浩迟请来南洋有名的木匠,外号“大铜锤”、“小铜锤”俩兄弟,在他的船坞里做大师傅、二师傅。名声传出去以后,南来北往的船只,只要在盐河码头上停靠的,都要来傅家船坞请大师傅或二师傅到船上去修修补补,他们兄弟俩各领着一班人马。至于,他们的丰厚待遇。傅浩迟有言在先,他傅家人吃肉,不叫他们兄弟喝汤。每年的薪水。年底一次结清,也可以放在船坞里利滚利地涨。

这一年,秋风乍起,傅浩迟一场伤寒过后,先是卧床不起,紧接着汤水不进,等到家里人把傅浩迟唯一的宝贝儿子傅小迟从县城的赌局里找来时,老东家傅浩迟已经两眼发呆,无力言辞了。临终时,傅浩迟紧瞪着两只吓人的大眼睛,告诫儿子:去手,持家。

去手,是劝儿子戒赌。傅浩迟料定,要想让儿子傅小迟戒赌,除非是砍断他的双手,否则,只怕是没有救了!

傅浩迟在盐河码头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中年事业有成时,喜得了傅小迟这么个宝贝儿子,自小对他放纵了管教,等儿子的个头窜上来,想教他勤俭持家的能耐,晚了!那小子染上了不少的坏毛病。其中,最头痛的就是赌。为此,傅浩迟动用家法,打过,骂过,无济于事。

刚开始,傅小迟还知道顶嘴。后来,干脆用沉默来抵抗父亲的棒棍拳头。傅浩迟知道完了,无可救药了。

酒桌上,傅浩迟不止一次地抹着泪水,跟两位南洋来的兄弟说出掏心窝子的话:“我这个家,迟早要毁在那个败家子手里。”

果然。傅浩迟死后不久,傅小迟耐不住手痒,几次到船坞来找两位南洋大师傅,想把他们平时修船、补船的那点散金碎银抠去玩赌,两位南洋兄弟拿出老东家临终时的遗训来教导他,傅小迟不听。人家一来气,干脆,搁摊子,走人。

那时间,傅家跑南洋的船队尚未回来,家中的积蓄为老东家大办丧事,花费已空,两位南洋兄弟,合起伙来,要一次结清他们放在傅家利滚利涨的几年薪水。少东家百般挽留,可人家去意已定。

无奈何,少东家典当掉九间西屋,打发走了两位南洋兄弟。可回过头来再盘家底,不禁又是~头冷汗!父亲留给他的财产,除了九条漂泊在南洋的大船尚未回来,就是一册支不付出的债本。大家庭里,每日的开销,已经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尤其是两位南洋大师傅罢工以后,整个船坞陷入瘫痪,船坞里好多木工,一看领头的走了,也都纷纷讨工钱走人。

未了,一个响当当的傅家船坞。不得不关门谢客。紧接着,与傅家船坞有关的债主,纷纷上门讨要木料钱、铜油钱、铁钉款。更为釜底抽薪的是,傅家下南洋的船队,听说少东家不理家务,当年,以没有捕到鱼虾为幌子,竟然漂在南洋,不回来了。

少东家在困境中度日月。这时间,他已经没有心思进赌场了,整天面对一个摇摇欲坠的大家庭,抓耳挠腮!先是辞掉部分闲杂的家仆,并用那笔节省下来的薪水,重新聘来木工大师傅,一板一钉地拾当起父亲传给他的傅家船坞,紧接着又把临街的几间青砖灰瓦的旧房,改头换面,办起了一家杂货铺。等到他手头一天天好转时,当年罢工不干的两位南洋大师傅。领着傅家船队,打南洋浩浩荡荡地开回盐区。

直到这时,少东家才晓得,两位南洋兄弟,当初并非真

是罢工不干了。而是遵照老东家的嘱托,到南洋去跟着船队做事。老东家临终时料定,只有这样,才能给少东家布下一个再创业绩的机会。否则,倘若让那个小子一味地躺在老子的家业上坐吃山空,或许就没有傅家兴旺发达的今天。

家妓

家妓,旧时盐区大户人家的一种特殊职业。她如同妓女,并非妓女。嫁妓不立门户,不扯幌子,不挂招牌。不在男人堆里故意卖弄风情,她如同大户人家的丫头、女仆一样。平时,深居在高墙大院内。被主人呼来唤去,给主人做些捏肩、揉背、修脚、挠痒痒的轻巧活儿。偶尔,也打扮一新,雍容华贵地伴在主人身边,出入会馆、牌局、酒楼、茶社、戏院等娱乐场所。一旦主人家中来了贵客,让她陪笑陪乐,或是主子有意要用她的美色,去撩客人高兴。或达到某一种目的。她就要委曲求全。使出十八般能耐。博得男人们舒筋展骨,尽兴开心。

盐区的大盐东们,门前车水马龙,迎来送往,家中或明或暗地都藏有千姿百媚的家妓。她们中,有的是老爷在青楼里玩耍时相识,而且是玩到极致,玩出好感,玩出感情,不惜重金买来的:有的是南来北往的盐商领来陪乐,走时作为“弃物”送给东家的。还有一种,相对要委屈一些,她们原本就是老爷家中的奴才,只因为长相好,举止言谈讨人喜欢,茶前饭后伺候在客商跟前,被人多看了几眼。东家有所察觉,便在关键的时刻,把她派上用场。

那样的时候,做奴才的,心中虽有千万个不情愿,也不能,或说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既便是在主人面前落下大把大把的泪蛋蛋的,也要委曲求全,顺从主子的吩咐。否则,主子要你干什么?你又能为主子做什么?关键的时刻,你不为主子支门户、长面脸,那还叫什么奴才。所以,但凡做家妓的,都有一本甘于为主子“献身”的血泪史。有的,还是主子名正言顺娶来的爱妻美妾哩!

民国十几年,军阀白宝三,领着队伍,不可一世地开进盐区,接管了盐区的盐运大权。

一时间,盐区的各大盐东们。纷纷送金送银,献房献地,巴结这位盐区的最高行政长官。大盐东杨鸿泰也不例外,他选在一晚月明星稀,特设家宴,招待这位大名鼎鼎白团长、白宝三。

月光下,酒席间,以至酒后后花园里赏月,杨鸿泰、杨老太爷,精心选了一位国色天香的女仆阿莲,寸步不离地伺候在白团长左右。

白团长原本是一介武夫,南征北战,女人是见过不少,也玩过不少。可那都是走马观花,或者说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痛快一时拉倒了。他从来没遇见过像阿莲这般温情如水的大家女仆,揽在怀里,布袋一般柔软可人;做起爱来,又如同干柴烈火一般热烈、奔放、动真情。

白团长迷上了阿莲。或者说,阿莲把白团长迷住了,三天两头来找阿莲。直到有一天,白团长跟杨鸿泰、杨老太爷说,他要把阿莲领走。杨老太爷这才恍然大悟——阿莲与那个耀武扬威的白团长动了真格的。

杨老太爷有所不知,阿莲早就不想在杨府里为奴为妓了。她做梦都渴望跳出“火炕”,过上正常女人的生活。可巧,遇上个真心爱她的白团长,阿莲便选在一天深夜,咬住白团长的耳根子,说:“官人,你要是真心爱我,就把我领走吧。让我跟着你当牛做马我都愿意。”阿莲没好说,她再也不想过这种‘千人骑的苦日子了。白团长从阿莲默默落泪的眼神中,明白阿莲的心思。答应阿莲,把她领出杨府——纳她为妾。

事实上,自从白团长来到盐区,睡过阿莲,阿莲就被白团长包下了。如其这般把阿莲留在杨府,倒不如领到自己身边。

于是,白团长选了一个吉祥的日子,炸响了两挂“噼噼叭叭”的鞭炮,堂堂正正地把阿莲领走了。

这以后的日子,阿莲自然就是白团长的官太太了,在家有佣人伺候,出门有卫兵们车接车送,隔三差五地还伴在白团长身边,风光无限地参加各种酒会、舞会、牌局。

两个月后,淮海警备区司令唐宗浦来盐区视察,白团长鞍前马后陪在左右,而且是百般献殷勤。期间,唐宗浦、唐司令听说白宝三在盐区新近纳了一房小他九岁的美妾,话题自然就说到阿莲的身上。

唐司令拍着白团长的肩膀说:“好小子,艳福不浅呀!”

唐司令的随从,一旁打趣。说:“白团长,可否把你的新夫人领来,让我们唐司令一览芳容?”这话,原本是酒桌上说着玩,逗大家开心的。可一心想攀高枝的白团长却当真了。

当晚,白团长酒后进家,翻箱倒柜找出一包“烟土”(大烟),谎说唐司令有这个爱好,要吸两口,让阿莲送到唐司令下榻的住处。

在白团长看来,如果能用阿莲的美色,打通他仕途的关节,那可真是一本万利!阿莲嘛,伺候过无数的男人,回过头来,再来伺候他的上司一回,又算得了什么。所以,白团长暗示阿莲,以送“烟土”的名誉,去伺候好他的顶头上司唐司令。

白团长告诉阿莲,只要她阿莲今晚能把唐司令伺候好,以后,他白宝三在唐司令手下,混个旅长、师长,仍至军长,都不在话下。

阿莲听明白白团长的用意,“扑通”一下,给白团长跪下,声泪俱下说:“白宝三,你我已结成夫妻,你不能为求官职,让别人再来遭糟蹋我。”

白团长性情急躁,二话没说,上来就是一记耳光,捆在阿莲那粉朵朵的脸上,恶狠狠地骂道:“妈拉个X的,你认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个臭婊吗?装什么假正经,快给我去!”说这话的时候,白团长喷着满嘴的酒气,还把他腰间的“盒子”掏出来,抵在阿莲的脑门上,强迫阿莲:“快去,坏了我的大事,老子毙了你!”

阿莲含泪接过“烟土”,回里屋梳洗。

回头,白团长再来催促,一掀门帘,阿莲已经静静地悬在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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