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上的亡命之旅

2009-12-31 07:24
百家讲坛 2009年24期
关键词:路斯战旗波斯

追 忆

公元7世纪,萨珊波斯被阿拉伯人终结。丝绸之路,成了波斯皇族的逃亡之路,其终点正是大唐帝国的长安城。这末代王族宿命般的悲情故事与复国梦想,在伊朗与中国的典籍中,若隐若现。

荣光终结

汉武帝派遣张骞出使西域,开通丝绸之路,打通了亚欧大陆的经济大动脉,使得波斯帝国以强大的经济实力长期雄踞亚洲西部,掌控着亚欧大陆的经济贸易。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丝绸之路是波斯帝国的生命之路。然而,人间事往往阴差阳错。在波斯帝国命悬一线的最后时刻,本可以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之路”的漫漫丝路,却成了这千年帝国运数的末路。

公元7世纪初,伊斯兰教在阿拉伯半岛兴起,先知穆罕默德以宗教统一了阿拉伯半岛。四大哈里发时期,强悍的阿拉伯军队开始了向外扩张的征程,毗邻的萨珊波斯帝国首当其冲。在635年的卡迪西亚战役之前,波斯军队就与阿拉伯军队数度交锋,但互有胜负,应当说无碍大局。真正让波斯军队丧失抵抗信心的是卡迪西亚战役的惨败。

卡迪西亚,位于今伊拉克库法城以西约100公里,它是萨珊波斯帝国首都麦达因的西部防线。637年,阿拉伯军队抵达卡迪西亚,刚刚登基不久的波斯国王耶兹德古尔德三世(632年至651年在位)派统帅鲁斯坦姆率大军迎战,并将卡维战旗授予鲁斯坦姆,以鼓舞士气。

卡维战旗承载着波斯帝国千年的光荣与辉煌,源自伊朗上古时期的神话传说:伊朗国王贾姆席德晚年昏庸无为,阿拉伯暴君佐哈克趁机率军进攻伊朗,贾姆席德逃至中亚阿姆河边,被追兵所杀。佐哈克统治伊朗,暴虐无度。又有恶魔助纣为虐,吻佐哈克双肩,所吻之处顿时长出两条蛇,每天必须喂之以两人头脑。铁匠卡维的18个儿子中已有17个被抓去喂了蛇,当最后一个儿子又要被抓走之时,卡维用一木杆挑起自己的皮围裙,号召百姓奋起反抗,并最终推翻佐哈克的残暴统治。卡维的皮围裙由此成为伊朗战旗代代相传。

历史中的卡维战旗实物不知始自何时,但在萨珊王朝时期世代相传,波斯军队每打一次胜仗,就在上面缀一颗宝石。当这面战旗交在鲁斯坦姆手中时,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地缀满了各种珠宝。

鲁斯坦姆高擎着卡维战旗与阿拉伯军队在卡迪西亚鏖战三天三夜,不分胜负。正当两军相持不下之时,天公为阿拉伯军队助阵,霎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逆风的波斯军队顿时被顺风的阿拉伯军队冲击得溃不成军。混乱中,鲁斯坦姆战死,卡维战旗落入阿拉伯人手中。阿拉伯人为争抢卡维战旗上的珠宝,将旗子撕成了碎片。

匹夫不可夺其志,三军不可夺其帅。没了统帅也没了战旗的波斯军队完全丧失了斗志,只知逃命。在菲尔多西的史诗《列王记》中,伊朗上古时期辉煌与荣光的终结,以传说中的伊朗第一勇士鲁斯坦姆的死为肇始,之后不久伊朗就被亚历山大征服。

四度求援

萨珊都城麦达因位于底格里斯河东岸,阿拉伯军队在大河西岸休整,做各种渡河准备。这时,如若国王耶兹德古尔德抱着死战的决心,抓住阿拉伯军队休整的时机,积极备战,再凭借大河之天然屏障,说不定就能守住。然而,卡迪西亚战役的惨败给波斯人的自信心以致命的打击。宫廷中主逃派占了上风,认为麦达因地处平原,不宜坚守,而伊朗高原西南部的克尔曼沙山区更适合与擅长平原作战的阿拉伯军队周旋和较量。于是,耶兹德古尔德收拾金银细软,带着后宫家眷逃往克尔曼沙。

一国不可失其都。耶兹德古尔德在弃都而逃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他亡命君主的命运。这时,都城虽留有军队守卫,但已无主心骨的大厦怎堪狂风暴雨的袭击?637年六月,阿拉伯军队轻松攻取麦达因,进入了这座长期以来阿拉伯人心目中的人间天堂。

躲在克尔曼沙大山里的耶兹德古尔德惶惶不可终日,自忖无力抵抗阿拉伯军队,便将希望寄托于丝绸之路另一端的强大帝国。他于638年和639年两次派使者到长安,请求唐王朝出兵相救。然而,耶兹德古尔德望穿了漫漫丝路也没等来唐朝援军。唐太宗以路途太远为由,没有出兵。

克尔曼沙的崇山峻岭并没能阻挡住阿拉伯人的进攻。波斯军队虽然节节抵抗,但节节败退。在阿拉伯军队的不断追击下,耶兹德古尔德带着家眷,沿着丝绸之路不断东逃。同时他仍将希望寄托于唐王朝,于647年和648年又两度派使者到长安朝贡求援,但唐太宗仍未出兵。651年,耶兹德古尔德逃到中亚阿姆河附近的木鹿城,被杀害于一座磨房内。传说,磨房外有一棵高大的雪松。于是,“木鹿的雪松”成为千年波斯帝国最后气脉的象征,在伊朗现代文学作品中频繁出现。

生命的终点

耶兹德古尔德的儿子卑路斯沿着丝绸之路继续东逃到吐火罗(大致区域为今天的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北部),受到当地部落酋长保护,得到些许的喘息机会。卑路斯意欲东山再起,于654年遣使向唐朝求援,唐高宗一如唐太宗,以路途太远为由,拒绝出兵。

这时,阿拉伯军队盘踞在波斯东北呼罗珊地区,对强盛的唐王朝能控制的中亚地区基本上采取打了抢、抢了退的战术。卑路斯在吐火罗部落武装的帮助下,一度打到呼罗珊,但又被阿拉伯人打了回来。661年,卑路斯再次遣使向唐朝求援,唐高宗派特使王名远入西域,设置州县,立卑路斯为当地都督,662年唐又册封卑路斯为波斯王。这其实起不到任何帮助作用,复国的梦想依靠“波斯王”这个虚衔只能是纸上谈兵。

卑路斯在吐火罗苟延残喘了一些年月,后在阿拉伯军队的不断威逼下,又沿着丝绸之路东逃,最终于675年初抵达长安。丝路的起点成为卑路斯生命的终点。唐高宗授予他右威武将军,又专门为他在长安城内修建了一座拜火寺,可谓照顾优厚。677年,卑路斯在长安去世,其子泥涅师承袭“波斯王”称号。

泥涅师在繁华的长安城内并没有乐不思蜀,时时梦想复国。679年,唐高宗派裴行俭率兵护送泥涅师返国,波斯帝国的末代王族又一次踏上丝路。裴行俭护送泥涅师至安西碎叶。这时,阿拉伯军队在中亚地区争夺战中已经占据较大优势,光复波斯谈何容易!裴行俭知难而返。

泥涅师抱着光复之梦,独自继续沿丝路西行,进入吐火罗—他父亲曾做过光复梦的地方。泥涅师在吐火罗召集了数千追随者,但终未成气候,人们见大势已去,渐次离散。泥涅师客居吐火罗二十余年,未能实现光复梦。8世纪初叶,阿拉伯军队征服中亚大部分地区和印度河流域,泥涅师无处栖身,只得像他父亲一样沿丝路东逃,707年至长安,唐中宗授予他左威武将军。泥涅师死于长安,卒年不详。

泥涅师之子普尚滞留中亚地区,仍被唐朝视为波斯王。据《册府元龟》记载,在唐玄宗开元、天宝年间仍不断有“波斯王”遣使来朝,这“波斯王”应当是普尚及其子嗣。也就是说,波斯帝国虽亡,其余脉仍长期在中亚地区萦绕不散。

到了9世纪,波斯地方王朝才从中亚阿姆河流域—神话与历史中伊朗国运气数两度被阿拉伯人终止的地方崛起,逐渐摆脱了阿拉伯人的统治。

编辑/惜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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