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寒论》研究中逻辑推理的应用＊

苏 芮，韩振蕴，范吉平△

（1.中国中医科学院，北京 100700；2.北京中医药大学东方医院 神经内科，北京 100078）

中医辨证是一个通过分析疾病的外在表现，运用中医理论进行推理的思维过程，而《伤寒论》成功地描述了这一思维过程。以下我们运用命题逻辑的推理方法来分析伤寒论中的条文，从而更加清晰地掌握张仲景的辨证方法。复合命题分为联言命题、选言命题、条件命题、负命题四大类，前三者在《伤寒论》条文中体现较明显。

1 《伤寒论》中的联言命题

联言命题其标准表达形式为“p并且 q”，其特点是只有它的各个支命题都是真的，它才为真，如果有一个支命题为假则联言命题为假，根据联言命题的这种性质，其有效式为：

合成式：p

例如第12条：“太阳中风，阳浮而阴弱，阳浮者，热自发，阴弱者，汗自出，啬啬恶寒，淅淅恶风，翕翕发热，鼻鸣干呕者，桂枝汤主之。”

阳浮，翕翕发热，为卫阳浮盛，抗邪于外，阴弱，汗自出，为卫外不固，营不内守。

2 《伤寒论》中的选言命题

选言命题分为两类，即相容选言命题和不相容选言命题。

2.1 相容选言命题

相容选言命题的特点为各个选言支并不相排斥，可以同时为真，只要有1个选言支为真，该命题就为真，如果所有选言支都为假，该选言命题为假。“p或者q”为它的标准形式，故其有效式为：

例如第207条：“阳明病，不吐不下，心烦者，可与调味承气汤。”

成无己曰：“吐后心烦，谓之内烦，下后心烦，谓之虚烦，今阳明病不吐不下，心烦，则是胃有郁热也，与调味承气汤，以下郁热。”

2.2 不相容选言命题

不相容选言命题的特点为：各个选言支相互排斥，不能同时为真。因此不相容选言命题必有且只有一个选言支为真，若有多个选言支同时为真或同时为假，则不相容选言命题为假。“要么 P要么 q，二者必居其一”为不相容选言命题的标准形式，其有效式为：

否定肯定式：要么p要么q

例如第56条：“伤寒不大便六七日，头痛有热者，与承气汤。其小便清者，知不在里，仍在表也，当须发汗。若头痛者，必衄，宜桂枝汤。”伤寒不大便，头痛有热，要么为邪热入里，宜用下法，要么热在表，须汗，小便清，则无里证。要么p要么q 伤寒不大便，头痛有热，要么热在

又如第15条：“太阳病，下之后，其气上冲者，可与桂枝汤，方用前法；若不上冲者，不得与之。”

成无己曰：“太阳属表，而反下之，则虚其里，邪欲乘虚传里，若气上冲者，里不受邪，而气逆上，与邪争也，则邪伤在表，故当复与桂枝汤解外；其气不上冲者，里虚不能与邪争，邪气已里传也，故不可更与桂枝汤攻表。”太阳病误下，最易发生变证，要么正气未衰，表邪仍在，要么正气已虚，表邪内陷。太阳病，误下，要么表邪仍在，要么表邪内陷，气不上冲，说明非表邪仍在，则表邪内陷，不能用桂枝汤解表。

3 《伤寒论》中的假言命题

假言命题分3种：“充分条件假言命题”，“必要条件假言命题”及“充分必要条件假言命题”。

3.1 充分条件假言命题

充分条件假言命题的标准形式为“如果p……则q……”其特点是只有在前件真，后件假的情况下才是假的，在前件真后件真，前件假后件假，前件假后件真，前件假后件假的情况下都是真的。故其有效式为：

例如第3条：“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呕逆，脉阴阳俱紧者，名为伤寒。”

第6条：“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

沈明宗曰：“营气属阴，寒亦属阴，以阴从阴，所以寒邪伤营，壅遏阳气，标已化热，谓已发热。若邪始入，未郁阳气为热，为未发热。少顷阳郁，即发热矣。”而伤寒与中风同见恶寒，发热并非太阳病的必见之症，所以太阳病不是发热的充分条件。恶寒为太阳病的必见之症，太阳病为恶寒的充分条件。如果p，那么q 如果是太阳病，那么见恶寒

3.2 必要条件假言命题

必要条件假言命题的标准式为“只有P，才q”，只有在前件假后件真的情况下一个必要条件假言命题才是假的，在前件真后件真，前件真后件假，前件假后件假的情况下它都是真的。故必要条件假言推理的有效式包括：

否定前件式：只有p，才q

例如第119条：“阳明病，无汗，小便不利，心中懊恼者，身必发黄。”

柯琴曰：“阳明病法多汗，反无汗，则热不得越，小便不利，则热不得降，心液不支，故虽未经汗下，而心中懊恼也。无汗小便不利，是发汗之原，心中懊恼是发黄之兆。”（《伤寒论注》）无汗，小便不利为阳明病发黄的必要条件。

又如第38条：“太阳中风，脉浮紧，发热，恶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烦躁者，大青龙汤主之。若脉微弱，汗出恶风者，不可服之，服之则厥逆，筋惕肉穋，此为逆也。”

万全曰：“识证之妙，在不汗出而烦躁五字，若无烦躁，乃麻黄汤证也。”“不汗出且烦躁”为使用大青龙汤的必要条件。只有不汗出且烦躁，外有寒里有热，才使用大青龙汤以解表清里。外感风寒，只有不汗出而烦躁，才使用大青龙汤解表清里，汗出，烦躁所以 不用大青龙汤，则汗多亡阳而见厥逆。外感风寒，只有不汗出而烦躁，才使用大青龙汤解表清里，无汗，无烦躁，所以不用大青龙汤而用麻黄汤发汗解表。

3.3 充分必要条件假言命题

充分必要条件假言命题，前件是后件的充分必要条件，当前后件同真或同假时，一个充分必要条件假言命题为真，在前后件不同真或不同假的情况下，都是假的。例如第1条：“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柯琴曰：“如太阳提纲提出脉浮头项强痛恶寒八字，是太阳受病之正面，读者要知三阳之脉俱浮，三阳俱有头痛症，六经受寒俱各恶寒，惟头项强痛，是太阳所独也，故见头连项强痛，知是太阳受病。盖太阳为诸阳主气，头为诸阳之会，项为太阳之会故也。如脉浮恶寒发热，而头不痛，项不强，便知非太阳病；如头但痛，不及于项，亦非太阳定局。如头项强痛反不恶寒，脉反沉，不可谓太阳病，或温邪内发，或吐后内烦，或湿流关节，或病关少阴，法当救里者也。”而我们利用推理方法则可以更清晰地得出太阳提纲证“脉浮头项强痛恶寒”与太阳病的逻辑关系，即太阳病是脉浮头项强痛恶寒的充分必要条件。

4 结论

我们在研究和学习《伤寒论》的过程中，不仅要学习张仲景辨证论治的方法，还要学习他的哲学思想和思维逻辑。《伤寒论》蕴涵着现代科学方法论最朴素的萌芽，而命题逻辑是最基本、最简单的逻辑类型。利用这种方法研究《伤寒论》，可以从一个理性而科学的角度来分析条文或条文之间的逻辑关系，不但能够更贴切地理解《伤寒论》的辨证体系，在临床实践中也可从中提供某种启发性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