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辞（外四首）

□杨光

秋辞（外四首）

□杨光

一只田鼠撅着屁股在树下挖地洞，

红色树根一节节裸露，仿佛大地割开筋脉。

风，顺河吹来，宛如吹响一只黑管，

我们的身体悲怆沉吟，日渐辛凉……

坐在斜坡

风，顺坡吹来，坡地，

缓缓流下。山河变矮，草木俯仰。

坐在坡地，仿佛坐在时光之上。

想起从前，和从前那些事，

想起《西伯莱书》：天地像衣服渐渐旧了……

我也将被时光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像件衣服，被脱下。

我们没法阻挡时光的流逝，

就像天空没法挽留落山的太阳......

深夜，听见火车叫

哞……

穿过夜色，穿过旅馆厚厚的墙，

像一把手术刀，从脚至头，剖来。

紧接着是剧烈的震颤，摇晃，

和铁轨咬牙切齿的倾轧，诅咒。

我退缩到旅馆一隅，似乎看见，

一列泛着青光的火车，喘息着，

爬行在荒凉大地，叫声高亢，苍凉，老迈，

仿佛儿时放牧的牛，今夜，无家可归，

在这深夜，在遥远的乡下，昂着头，呼唤我。

尘世笔记03：算命先生

坐在墙角下，

世界空洞如你坑一般的瞳孔，

风吹过你就像吹过一截枯树桩。

没有人在意你的存在，

伸过来的胳膊，

大多同你一样凄苦，

命运，需要神的指点。

你一生在黑暗中摸索，

行走世界的背面。

叩问的杖声，响彻冷暖人间，

始终敲不开亮光的门户。

常常，一个急刹，

在你面前戛然而止，

一街尖呼。间或，

一声诅咒：

“瞎了眼!”

母亲的坟

云贵高原随意隆起的一个黄土包，

就像母亲不为人知的一生。

坟头的草在冷风中瑟瑟抖动，

恍若母亲晚年日渐失去光泽的发丝；

白色的野菊花凄然开在坟前，

仿佛那些清苦的日子。

母亲离开我们四年有余，

她生前，总是晚睡早起，没有睡个好觉；

现在可以睡了，但却一睡不醒，

躺在这冷风吹刮的野地。

留下我们几个儿女，

艰难地活着。

但愿西行的太阳不要没落，

永远照彻这荒凉山冈。

因为我的母亲躺在这里，而我，

还得深入不再温暖的人世。

杨光，现居湖北宜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