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观图像与园林意匠*
——《金瓶梅》中的晚明园林艺术呈现

2013-03-08 11:15邰杰TAIJie江苏理工学院江苏常州213001JiangsuUniversityofTechnology213001changzhoujiangsu
设计艺术研究 2013年2期
关键词:园林艺术金瓶梅园林

邰杰 TAI Jie江苏理工学院,江苏常州213001 (Jiangsu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213001changzhou , jiangsu)

景观图像与园林意匠*
——《金瓶梅》中的晚明园林艺术呈现

邰杰 TAI Jie
江苏理工学院,江苏常州213001 (Jiangsu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213001changzhou , jiangsu)

中国传统文本在文字与图像的建构上有着“无书不图”、“左图右书”、“左图右史”的典型特征,“叙与画合”的通俗叙事的文本样式在元明已繁盛起来,尤其是明代万历之后,书坊间所刊书籍,几乎无书不图。“绣像小说”作为明清时期带有版画插图的一般通俗小说,使得语言叙事“意象空间”与图像的“可视空间”完美地融合起来,对于园林艺术家而言,《金瓶梅》等古典文学作品以及作品中的图像(插图)可为当下提供丰富的创作素材,亦是研究明代中后期园林艺术的绝佳资料。

《金瓶梅》 ;晚明园林艺术; 景观; 意匠

一、世俗的烂漫

明代末年的小说家冯梦龙称《金瓶梅》(亦名《金瓶梅词话》)是明代的“四大奇书”①之一,而清人张竹坡则强调其为“第一奇书”。根据现存最早的《金瓶梅》“序言”,学者依然推测作者是“谜”一般的“兰陵笑笑生”②。《金瓶梅》表面描写的是北宋社会,而实际上却从世俗人生的角度复制了晚明时期的社会生活情景,既保留了传统小说所固有的历史沧桑感,更充满了强烈的现实气息。《金瓶梅》甫一问世就被贴上了“禁”③字标签,政府禁它,民间骂它;中国禁它,外国也禁它。然而它却是一部怎么禁也禁不了的旷世奇书。数百年来,在遭禁锢的同时,《金瓶梅》却以多种版本的面目潜流于俗世(见图1、图2),也曾以手抄本的形式在中国许多个地区流行(见图3)。

图1 人民文学社版《金瓶梅词话》(全三册)

图2 台湾大佑版《金瓶梅》

图3 《金瓶梅词话》手抄本

《金瓶梅》的版本虽然庞杂,大体而言却可以划分成3个类型:一是现存刊刻年代最早的《新刻金瓶梅词话》,因书名有“词话”两字,故简称为“词话本”,又由于它刻在明代万历年间,故亦称作“万历本”(见图4);二是刊刻于晚明崇祯年间的《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增加了插图与评点,在文字上作了许多修饰,更突出了文学性,一般亦称之为“崇祯本”(见图5);三是清代康熙年间张竹坡所作的评点本——《彭城张竹坡先生批评金瓶梅第一奇书》,其正文基本与崇祯本相同,但大量的评点文字却不乏精到之见,有助于读者的阅读与欣赏,人称“张评本”或“第一奇书本”(见图6)。这3种本子在不同年代经过不同书坊的刊印,因此在明清两代就留下了许多文字有别的《金瓶梅》。

图4 明万历本《金瓶梅词话》

图5 明崇祯本《金瓶梅》第一回 西门庆热结十弟兄插图

图6 “第一奇书本”

学者们的研究表明:明代中后期通俗小说的创作、刊刻与流布,与当时的中央极权统治的削弱、市民阶层的价值取向和艺术趣味的主导,以及文化消费市场的活跃等因素息息相关,并且此类世俗化的“俗文学”对文人士夫也极具吸引力,如袁中道就曾记述其与董其昌论及小说的情形时说:“往晤董太史思白,共说诸小说之佳者旨,思白曰:‘近有一小说,名《金瓶梅》,极佳。’予私识之。后从中郎真州,见三此书之半,大约模写儿女情态具备。……琐碎中有无限风波,亦非慧人不能。”④沈德符则记载了当时著名文人徐阶等纷纷收藏、传抄《金瓶梅》的情况。如其记述其见友人有《金瓶梅》一书,“因与借抄挈归。吴友冯犹龙见之惊喜⑤,怂恿书坊,以重价购刻。马仲良时榷吴关,亦劝予应梓人之求,可以疗饥”,沈氏未予应允。然“未几时,而吴中悬之国门矣”⑥。袁宏道作《觞政》,就曾“以《金瓶梅》配《水浒传》为外典”。事实上,延至晚明时期,通俗小说已有庞大的读者群,故在市场上颇为抢手,而书贾因利润可观,亦千方百计请人改编、创作,遂促使通俗小说臻于鼎盛,如昆山士人叶盛就曾记载云:“今书坊相传射利之徒伪为小说杂书,南人喜谈如汉小王光武、蔡伯喈邕、杨六使文广,北人喜谈如继母大贤等事甚多。农工商贩,抄写绘画,家畜而人有之;痴呆文妇,尤所酷好。……至百态诬饰,作为戏剧,以为佐酒乐客之具。有官者不以为禁,士大夫不以为非。”⑦

二、文本的镜像

中国传统文本在文字与图像的建构上有着“无书不图”、“左图右书”⑧、“左图右史”⑨的典型特征,“叙与画合”的通俗叙事的文本样式在元明已繁盛起来,尤其是明代万历之后,书坊间所刊书籍,几乎无书不图[1]。“绣像小说”作为明清时期我国古典小说的一种刊行样式,即为带有版画插图的一般通俗小说⑩,使得语言叙事“意象空间”与图像的“可视空间”完美地结合起来。绣像小说虽常被称为“插图本小说”,但它的图像并非必然依据文字“插入”,其图像与文字经历了逐渐从不相互匹配到相互匹配,并形成以文字为中心的模式。这些插图也不只是小说文本的附庸,对于人物刻画、情节叙事、场景交代等更是起到了有力的支撑作用,因而具有很强的艺术独立性与审美感染力,这就为特定对象专门深入研究(如传统园林艺术)提供了极大的可能性。同时,此类绣像小说中插图的“图像叙事”与小说的“语词叙事”之间也能形成多重互文关系,如借由莱辛式的“暗示”、图像并置、叙述视角转换、叙事区隔等方式予以实现的“因文生图”,以及“图略于文”、“图溢出文”、“图中增文”、“图外生文”等[2]。毋庸置疑,此对书籍的版式设计、书籍的插图设计乃至书籍的印刷技术和印刷工艺的设计都提供了相当好的样本,其影响是广大的、深远的,如对绘画的影响、报纸版式的影响、连环画的影响、广告作品的影响,等等,不一而足。

晚明时期刊行的各种文学作品(小说、戏剧等)中大量的木刻版画插图,对当时园林艺术营造情况的刻画尤多,描绘也更显具体生动,因为此一时期恰好是中国木刻插图的黄金时段,而这个时代的重要特征也正好是小说、戏曲文本插图的空前繁荣。所以,有如此丰富的图像可资研究,我们现今仍然可以借助它们用以考察探讨16至17世纪中国传统园林艺术的“真实景观”在文学文本中的“艺术虚构”。《金瓶梅》插图——明代日常生活的一面镜子——“真实”地镜像了晚明日常生活世界的场景叙事,郑振铎先生在其《插图本中国文学史》第60章就表彰了《金瓶梅》展现了“真实的民间社会的日常的故事”,郭咏蕖先生亦认为《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的学术价值在于“作者更以写实的创作精神把当时中等以上富豪人家的家庭状况和享用服饰等,一一的捉写在图版中” 。并且此种类型的“虚构”艺术也恰如陈平原评点该书在中国小说史的意义时所使用过的15个字:“真实的生活”、“琐碎的笔墨”、“完整的结构”。“但若谈论图像与文字之转化与互相发明,我更愿意集中在‘真实的生活’与‘琐碎的笔墨’”;“除了人物造型生动,更有亭台楼阁、古道垂杨、城郭衙府、酒肆茶场等生活场景,以及赏灯、饮宴、迎娶、丧葬等社会风情。而所有这些个性化且贴近日常生活的绣像,对于今人之进入明代特定情境,无疑起很好的引导作用。在此意义上,《金瓶梅》二百插图,可做文明史图鉴阅读。”亭台楼阁、古道垂杨,不就直接揭示了《金瓶梅》对于园林研究的作用么。由此可见,《金瓶梅》的文字、插图是有助于中国古典园林研究的。同时,基于本文研究对象主要是《 金瓶梅》中所镜像的晚明园林艺术,其“图”主要来源于《新刻绣像批评金瓶梅》(即“崇祯本”。见图7、图8和图9。图中于山水园林均有揭示),其“文”则主要溯源于《新刻金瓶梅词话》(即明“万历本”)。

三、“玉制的匣子”——内向景观世界的精神性建构

图7 第18回 见娇娘敬济魂消

图8 第42回 逞豪华门前放烟火

图9 第48回 走捷径操归七件事

图10 第10回 妻妾玩赏芙蓉亭

图11 第10回 义士充配孟州道

图12 第36回 蔡状元留饮借盘缠

中国园林艺术发展至明清时期就重点将自然的山水形象加以概括之后,微缩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是以小见大地将大自然引入城市与社会生活之中。客观而言,是由于此期城市人口激增以及城市用地日益局促,使得人们不得不热衷于这种煞费苦心地模拟自然般地建造园林,即“将自然纳入一己的园林之内,在壶中天地之间享受自然之乐,气魄委实小了些”。文人的精神也日渐儒雅,精致的生活仿佛是给人们做了一个玉制的匣子。明清园林所营造的就是这个经过了“精雕细琢”的匣子(见图10、图11和图12)。晚明才子文震亨揭示道:“石令人古,水令人远,园林水石最不可无要,须回环峭拔,安插得宜,一峰则太华千寻,一勺则江湖万里。又须修竹、老木、怪藤、丑树,交覆角立苍崖,碧涧奔泉泛流,如入深岩绝壑之中,乃为名区胜地”。社会现实必然反映在人们留下来的文字乃至图画中,这就为后世研究中国园林提供了不可多得的资料。

文震亨的兄弟文震孟即为留存至今的明代古典文人园林“艺圃”的第二代主人?。文震孟购得艺圃时对已经废圮的园林只是略加修葺,改“醉颖堂”为“药圃”,并且在其后的几十年里,文震孟对自己的这所宅园就从未扩充过一分土地、加建过一楹房屋,基本上保留了“醉颖堂”时期写意山水园的特质。艺圃地处往日繁闹无比的苏州古城西北阊门吴趋坊的文衙弄,园主人只据自己住宅间隙的那“螺蛳壳般、巴掌大”小的地块筑造而成——不足5亩地而已,但其园林艺术却较多地保存了明代园林的艺术风格、布局和造园手法,以自然质朴取胜,充溢着浓郁的江南水乡野趣(见图13)。艺圃可谓是苏州现存明式小园林的代表,历经四百多年的沧桑,主体风格却无多大变化——它一直在强烈地诉求着开朗简练的叠山理水手法以及“闭塞中求敞”、“浅显中求深”、“狭隘中求险”的艺术哲学与艺术美学[3]。

图13 艺圃总平面图

园内水池居中,约占园林全部的四分之一,池南以山景为主,池北则以建筑为主。水池略呈矩形。在东南、西南各有水湾,其上架设低平的小桥。池东西两岸,以疏朗的亭廊、树石为南北之间的过渡与陪衬。池东南角的“乳鱼亭”则是明代遗物(见图14)。池北的水榭“延光阁”(见图15)面阔5间,造型简朴,挑临水面,其水平维度的景观建构当属苏州园林中的翘首,亦为此园观赏山水的最佳之处。而池西南角的庭院“芹庐”是园主“品茗、会友、静思、读书”之处,更是关乎园主个人精神世界和情感世界的安身立命之所(见图16、图17)。

图14 乳鱼亭与池水之南被叠成绝壁的湖石假山

图15 “淡定平远”的延光阁

图16 从芹庐小院的“浴鸥”月亮门北望延光阁

图17 a、b 造型高凸的一堵白墙将尘世空间的喧嚣与隐逸山林的文人情结空间“芹庐”相阻隔

由“艺圃”再回论《金瓶梅》中典型的园林。《金瓶梅》第19回 “草里蛇逻打蒋竹山 李瓶儿情感西门庆”(见图18)就相当详细地介绍了小说主人公西门庆家华丽的园林形态,在此园林中,奢靡的享乐生活却被妖冶脂粉气强烈地笼罩着:

一日,八月初旬,与夏提刑做生日,在新买庄上摆酒。叫了四个唱的、一起乐工、杂耍步戏。西门庆从巳牌时分,就骑马去了。吴月娘在家,整置了酒肴细果,约同李娇儿、孟玉楼、孙雪娥、大姐、潘金莲众人,开了新花园门游赏。里面花木庭台,一望无际,端的好座花园。但见:

正面丈五高,周围二十板;当先一座门楼,四下几多台榭。假山真水,翠竹苍松。高而不尖谓之台,巍而不峻谓之榭。论四时赏玩,各有去处:春赏燕游堂,松柏争先;夏赏临溪馆,荷莲斗彩;秋赏叠翠楼,黄菊迎霜;冬赏藏春阁,白梅积雪。刚见那娇花笼浅径,嫩柳拂雕栏:弄风杨柳纵娥眉,带雨海棠陪嫩脸。燕游堂前,金灯花似开不开;藏春阁后,白银杏半放不放;平野桥东,几朵粉梅开卸;卧云亭上,数株紫荆未吐。湖山侧,才绽金线;宝槛边,初生石笋。翩翩紫燕穿帘幕,呖呖黄莺度翠阴。也有那月窗雪洞,也有那水阁风亭。木香棚与荼蘼架相连,千叶桃与三春柳作对。也有那紫丁香,玉马樱,金雀藤,黄刺薇,香茉莉,瑞仙花。卷棚前后,松墙竹径,曲水方池,映阶蕉棕,向日葵榴。游鱼藻内惊人,粉蝶花间对舞。正是:芍药展开菩萨面,荔枝擎出鬼王头。

当下吴月娘领着众妇人,或携手游芳径之中,或斗草坐香茵之上。一个临轩对景,戏将红豆掷金鳞;一个伏槛观花,笑把罗纨惊粉蝶。月娘于是走在一个最高亭子上,名唤卧云亭,和孟玉楼、李娇儿下棋。潘金莲和西门大姐、孙雪娥都在玩花楼望下观看。见楼前牡丹花畔,芍药圃、海棠轩、蔷薇架、木香棚,又有耐寒君子竹、欺雪大夫松。端的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春之景。观之不足,看之有余。不一时摆上酒来,吴月娘居上,李娇儿对席,两边孟玉楼、孙雪娥、潘金莲、西门大姐,各依序而坐。月娘道:“我忘了请姐夫来坐坐。”一面使小玉:“前边快请姑夫来。”不一时,敬济来到,头上天青罗帽,身穿紫绫深衣,脚下粉头皂靴,向前作揖,就在大姐跟前坐下。传杯换盏,吃了一回酒,吴月娘还与李娇儿、西门大姐下棋。孙雪娥与孟玉楼却上楼观看。惟有金莲,且在山子前花池边,用白纱团扇扑蝴蝶为戏。不妨敬济悄悄在他背后戏说道:“五娘,你不会扑蝴蝶儿,等我替你扑。这蝴蝶儿忽上忽下心不定,有些走滚。”那金莲扭回粉颈,斜瞅了他一眼,骂道:“贼短命,人听着,你待死也!我晓得你也不要命了。”那敬济笑嘻嘻扑近他身来,搂他亲嘴。被妇人顺手只一推,把小伙儿推了一交。却不想玉楼在玩花楼远远瞧见,叫道:“五姐,你走这里来,我和你说话。”金莲方才撇了敬济,上楼去了。

图18 第十九回 草里蛇逻打蒋竹山

西门庆家的园林,“一座门楼,四下几多台榭。假山真水,翠竹苍松”,有燕游堂、临溪馆、叠翠楼、藏春阁等建筑,奇花异草,美不胜收。与苏州园林相比,毫不逊色。然而,从以上引文中也能够为寻觅时人的世俗活动提供一个打破“玉匣子”的绝好契机——“园林成为人性释放的场所”、“园林成为自由呐喊的舞台”、“园林成为百态炎凉的境域”,即在《金瓶梅》文字和插图中可以看到,对自然人性的束缚与释放,对主体精神的压抑和对压抑的反抗,矛盾的冲突使得赏园之乐由以往的宁静转向了对性情的放纵和恣意的享乐,这正是晚明园林艺术的内在审美心理不同于以往之处(见图19)。恰如李渔在《闲情偶寄》“颐养部,行乐第一”中所说:“夏不谒客,亦无客至,匪止头巾不设,并衫履而废之。或裸处乱荷之中,妻孥觅之不得;或偃卧长松之下,猿鹤过而不知。洗砚石于飞泉,试茗奴以积雪;欲食瓜而瓜生户外,思啖果而果落树头。可谓极人世之奇闻,擅有生之至乐者矣。”这种对自然之趣的偏爱是因为人们意识到了主体自我的需要,意识到了真实人性的需要,这种倾向在本质上来看,与小说艺术中出现的纵欲现象是相同的,同样也是因为主体的觉醒。

图19 第五十一回 打猫儿金莲品玉

园林艺术和文学之间的确存在着相当深度的关联,它们相互影响而发展至耦合相生,并常常表现出一些共同的意境和情怀,即“文学性”既是中国传统艺术的关键性总体特征,又是中国传统造园艺术的核心特质。中国传统园林是凝固亦有机生长着的中国立体文学,它却比一般建筑蕴藏着更大、更多的艺术目的与艺术功能——凝聚着中国人的游戏哲学、美学思想、空间观念和工艺章法,它亦根据文学的艺术意念与情境以追求和创造美的世界。同时,造园艺术不仅与文学相通,它也能融汇绘画、书法、诗歌、工艺诸艺于一堂,是一门综合性的艺术。造园把大自然的美浓缩在生活的空间之中,目的是要与大自然融合成为一种艺术的生活,它是由人所创造的一个“想象中的自然”,一个“夺天工的人化自然”。

图20 程甲本之《林黛玉》

四、结语

对于园林艺术家而言,《金瓶梅》等古典文学作品可以为当下园林的建造提供丰富的创作与设计素材,更是研究明代中后期园林艺术风格的绝佳资源——关于一个时代、一个世界想象的镜子。而且《金瓶梅》对后世的文学创作(如《红楼梦》等)、绘画艺术创作、木刻刊行方式、园林艺术风格传播途径等诸多方面均有重大的影响(见图20)。文学史家阿英就曾明示,自配有插图的程伟元本《红楼梦》问世以来的170多年间,“美术家们不断精心创造”,这无疑构成了另一种名著阐释史。如清乾嘉年间,以红楼入画者当推改琦最为著名(见图21),其以《红楼梦》插图的杰出作品有《红楼梦图咏》、《红楼梦临本》、《红楼梦图》等,而《黛玉葬花》则堪称《红楼梦临本》12幅中最具诗意的代表画作——此虽离题,但《金瓶梅》对中国的艺术、艺术设计等多方面的影响力是不可低估的。

图21 改琦绘《黛玉葬花》

注释

文中图4、5、7、8、9、10、11、12、18、19、20、21等均与园林、园林文化相关,故迻录,特此说明.

① 即《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及《金瓶梅》.

② 这位兰陵笑笑生究竟是谁?明人即已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嘉靖间大名士”(沈德符:《万历野获编》),也有人说他是“绍兴老儒”(袁中道:《游居柿录》),又有人说他是“金吾戚里”的门客(谢肇淛:《金瓶梅跋》),还有人说他是被陆炳陷害后,“籍其家”而有“沉冤”者(屠本畯:《山林经济籍》)。后人作种种的研究,因此亦有不少的推测,如王世贞、李开先、屠隆等30余人分别被判定为作者,可惜均找不到确凿的证据。即便是“兰陵笑笑生”,学者们对其生平依然是知之甚少,难以成说.

③ 其后清人、近人、今人一直在争论不休,毁之者总把它视作古今第一淫书,悬为厉禁,或者冠之以“自然主义”、“客观主义”等现代恶谥加以否定;崇之者则认为“同时说部,无以上之”(鲁迅语),感叹它“实在是一部可诧异的伟大的写实小说”,甚至是“中国小说发展的极峰”(郑振铎语).

④ 袁中道.游居柿录:卷9.

⑤ 即冯梦龙.

⑥ 绿天馆主人.古今小说叙.

⑦ 叶盛.水东日记:卷21.

⑧ 出自明·郑棠《长江天堑赋》:“桂楫兰舟,左图右书”。“左图右书”一般指嗜书好学,周围都是图书,也特指一种有插图的读物。康有为在《大同书》甲部第一章亦云:“其与都邑之士,隐囊麈尾,裙屐风流,左图右书,古今博达,不几若人禽之别欤!”

⑨ 出自《新唐书·杨绾传》:“独处一室,左图右史”。《晚清文学丛钞·轰天雷》第12回中亦有:“北山在狱中,一日三餐,左图右史,倒很舒服。”

⑩ 明清通俗小说充斥着大量的插图,鲁迅先生认为,“宋、元小说,有的是每页上图下说,却至今还有存留,就是所谓‘出相’;明清以来,有卷头只画书中人物的,称为‘绣像’。有画每回故事的,称为‘全图’。那目的,大概是在诱引未读者的购读,增加阅读者的兴趣和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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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张玉勤.中国古代戏曲插图本的“语-图”互文现象——基于皮尔斯符号学的视角[J].江西社会科学,2010(12):100-104.

[2]张玉勤.论明清小说插图中的“语-图”互文现象[J].明清小说研究,2010(1): 70-86.

[3]柯继承.艺圃感悟[N].人民日报:海外版,2001-03-29(07).

Landscape Image and Garden Creation:The late Ming Dynasty Garden Art in “Jin Ping Mei”

The construction of words and pictures in Chinese traditional texts ha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no book, no map", “picture left, text right” and “picture left, history right”. Popular texts with the combination of narrations and pictures fl ourished in Yuan and Ming Dynasty, especially after the Wanli year, Ming Dynasty, when almost every book had pictures. “Tapestry portrait novel” was a general type of popular novel with illustrations in Ming and Qing Dynasty, by which “imagination space” of the language narrations were closely integrated with“visual space” of the pictures. For landscape artists, “Jin Ping Mei” and other classical literature works can provide abundant creative materials for the present, and are also excellent resources for the study of garden art in the late Ming Dynasty.

Jin Ping Mei;garden art in late Ming Dynasty; landscape; creation of artistic conception

J022

A

10.3963/j.issn.2095-0705.2013.02.018(0089-08)

2013-03-19

江苏理工学院科研启动基金项目(KYY12012)。

邰杰,博士,江苏理工学院艺术设计学院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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