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路人孙行者》对经典人物的元小说戏仿

2013-08-15 00:49孙淑娟
关键词:亭亭惠特曼引路人

孙淑娟

(哈尔滨工程大学 外语系,黑龙江 哈尔滨 150001)

汤亭亭(Maxine Hong Kingston)是当代华裔美国文学的代表作家之一。她运用丰富的想象力和高超的创作手法,把美国文化和中国文化融为一体,得到了美国主流文化的认可。她的处女作《女勇士》(The Woman Warrior)一出版便获得美国国家图书评论奖,引起学术界的极大关注和热烈讨论。《引路人孙行者》(Tripmaster Monkey:His Fake Book)更是奠定了她在美国后现代作家中的地位。在这部作品中,汤亭亭运用后现代的元小说戏仿手法对华裔美国文学的属性和华裔文学与西方经典之间的关系进行了思考。

20世纪60年代,美国兴起了与现代主义传统分裂的自我反映式的试验小说。William Gass在他的论著Fiction and the Figures of Life中将这种小说定义为“元小说”(metafiction),也就是“关于小说的小说”。元小说的叙述者超出小说叙事文本的束缚,打断叙事结构的连续性,直接对叙述本身进行评论,使小说获得不断反思调整的“自我意识”(selfconsciousness)。元小说的作者的语言表述只是“一种纯粹受语言逻辑左右的语言建构”[1](P29),写作犹如语言的游戏,目的是邀请读者参与小说的创作。戏仿(parady)是元小说叙事的基本艺术特征和常用技巧。戏仿不是模仿,既要近似原型,与原型有互文性,又要颠覆其特征,将其重塑再造。

小说中的两个人物Tripmaster和Monkey是涵盖中美文化的两个反英雄形象。Tripmaster是20世纪60年代美国反文化运动的产物,而Monkey则是大闹天宫的美猴王。作家把这两个形象结合在一起,从视觉上已经打破了传统的桎梏。主人公阿新是由多种人物形象拼贴而成的,是一个“偏执狂”的精神漫游者。汤亭亭用阿新这个人物戏仿了中美两国的经典人物形象,达到了否定、批判传统价值观的目的,表现了美国华裔作家们解构、颠覆霸权话语的决心。

一、对赵建秀的戏仿

汤亭亭用阿新戏仿同时代的华裔美国作家赵建秀。阿新和赵建秀有很多相似之处,两人都是第五代华裔,都是剧作家,都对关公感兴趣,也都反对白人的种族歧视。赵建秀被称为美国亚裔文学的“教父”,他笔下的人物成为“美国华人和华裔的历史、属性和男人气概的传声筒”[2]。但是,汤亭亭用元小说的戏仿手法描写了另一个赵建秀。他们都喜欢以关公自居。赵建秀的作品里常出现关公,阿新在剧本创作中就扮演关公。他们都致力于创作关公式的“英雄”,来捍卫美国华裔的形象,却反被边缘化。他们的思想和语言也很相似。赵建秀描写美国文化所塑造的黄种人的形象是:“当他们受伤、愤怒、发誓或者发牢骚时,他们都会大叫一声‘哎呀!’”[1](P299)这表明长久以来美国华裔被忽视,被拒之于美国主流文化之外。阿新也对表现种族歧视的声音达到偏执的程度,“又是笑声。他们好像是那种开种族歧视玩笑的一伙人”[3](P42)。

汤亭亭正是用戏仿的手段回应赵建秀和她在文学观点方面的分歧。赵建秀认为,只有致力于“英雄传统”的创作,才能使华裔文学的形象得以保留。但是汤亭亭认为,美国华裔应该寻找新的属性,只有“英雄”,并不能被主流文化所接受。阿新一心想在白人社会中为自己的戏剧找到舞台,却屡受挫折。最终他从华人那里得到支持,从中国古典文学中汲取灵感,重写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三国演义》、《水浒》和《西游记》,赋予其现代美国的色彩,他的戏剧演出获得了成功。汤亭亭以此让读者思考华裔要想在以白人为主体的美国社会立足,重构美国华裔的历史,就应该保持自己的属性,呈现新的生命力。

二、对惠特曼的戏仿

《引路人孙行者》的主人公惠特曼·阿新(Wittman Ah Sing)还是对美国著名诗人沃尔特·惠特曼(Walt Whitman)的戏仿。汤亭亭利用谐音,将Whitman改成Wittman,揭示了小说追寻属性的主题,达到文化整合的目的。

惠特曼这个名字象征了美国的自由、乐观和平凡的精神。小说的叙述者观音这样介绍阿新:“他的国度是美国。美国,他的国度。”[3](P28)他既熟悉美国作家的作品,又对中国古典名著《三国演义》、《水浒》和《西游记》等有所了解,成为集中西文化于一身的智者(wit man)。汤亭亭以最能代表美国精神的诗人命名阿新,体现了作者探索华裔文学的发展方向和自觉融入美国文化的决心。

小说中的许多短语和句子都来自惠特曼的名篇《自我之歌》和《大路之歌》。事实上,这部小说也正是惠特曼·阿新研究自我在美国社会中的地位的自我之歌。第六章中的“职业之歌”还是《草叶集》中的同名诗歌,虽然用的是和惠特曼相似或相同的名字,但小说和惠特曼诗歌中的意思大相径庭。“他的洒脱奶奶大摇大摆地走了……仲夏夜之梦中的塞缪尔看到的就是她。这本剧本勾画了……24个中国仙女的形象。”[3](P23)汤亭亭用拼贴画般的互文性文本向读者展示了阿新的心路历程,暗合了惠特曼的诗歌主题,只有尊重自我,才能建立民主社会;只有拥有自己的独立性和特色,才能立足于以白人为主的美国社会。

三、对孙悟空的戏仿

作为一个反英雄的拼贴式的人物,阿新还戏仿了中国古典文学名著《西游记》中的美猴王孙悟空。对孙悟空的元小说戏仿,体现了汤亭亭作为华裔作家的社会责任意识,打破了主流文化的偏见,呈现了华裔种族的独特性。

阿新在小说中以孙悟空自居,“我确实是,美猴王在当今美国的化身”[3](P31)。他戴上美猴王的面具,叙述者说“变”,阿新就变换自己的角色。《西游记》中的孙悟空是追求自由、敢于挑战权威的战士,阿新也是如此,他的思想和行为是典型的垮掉派青年的代表。阿新也像孙悟空一样,在不如意的生活环境中成长为一个精神上的自我释放者,在滑稽和不合时宜的语言中获得了自我意识和反权威的喜悦。《西游记》中的孙悟空不断在时空中穿梭,他随唐僧去西天取经,一路铲妖除魔,事实上他是唐僧的引路人。阿新引导读者在西方做思想的游历。小说在时间上的顺序是混乱和颠倒的,文本也是不确定的,暗示了美国多元文化的本质。汤亭亭让我们看到一个不断变化的世界,小说情节上的不连贯也让读者反思美国华人所经历的磨难。孙悟空经历了八十一难后取回了真经,而美国华裔最终也会获得新的属性,在多元化的美国为自己争取一席之地。

在《引路人孙行者》中,汤亭亭成功地运用后现代元小说的叙事语言和叙事技巧演奏了中美文化融合的即兴曲。通过对经典人物的元小说戏仿来发出声音,重构了美国华裔的历史,使美国华裔文学不再只是通过支离破碎的“讲故事”来对抗记忆,就像她在接受采访时所说,“我试图写一本有基本情节的书……能够引出读者,让他们进一步创作”[4](P81)。

[1]杨仁敬.美国后现代派小说论[M].青岛:青岛出版社,2004.

[2]张龙海.美国华裔文学的历史和现状[J].外国文学动态,1999(2).

[3]Maxine Hong Kingston.Tripmaster Monkey:His Fake Book[M].New York:Vintage International,1990.

[4]Paul Skenazy.Conversation with Maxine Hong Kingston[M].Jackson:University Press of Mississippi,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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