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为什么那么黑

2014-02-11 04:47蒋一谈
长江文艺·好小说 2014年2期
关键词:长发夜空女儿

蒋一谈

“告诉你一件事,我准备单身了。”

长发女人望着短发女人,笑了笑。

“这次是真的。”短发女人扬了扬眉毛。

“两年前你说过这话,一年前也说过,半年前也说过。”

“这次是真的。”

“好吧……”长发女人笑着吐出一口气。

“好吧?别笑我,你应该鼓励我。”

“你也知道我的状况,我没资格笑你。”

“你之前也说过重复的话。”

“的确说过。”

“你反反复复说过想离婚、要离婚,想好了吗?”

长发女人只是淡淡笑了笑。

“我们俩又见面了,真好。”短发女人边说边走过去,握了握长发女人的手臂。两个女人对视的眼神非常复杂。短发女人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给长发女人倒了一杯苏打水。

“我想喝酒,啤酒。”

短发女人笑了笑,重新倒了一杯啤酒。长发女人接过酒杯,碰了碰短发女人的酒杯,缓缓说道:“我之前的确像祥林嫂,一见面就对你说这说那,嗨,不就是那点怨气嘛。”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说什么我都爱听,不会烦的。”

这回是长发女人握了握短发女人的手臂,表达着谢意。

“你到底准备好了吗?”短发女人继续问道。

长发女人垂下眼帘,没有马上回答。

“离婚有这么难吗?”短发女人摇了摇头。

“你不是还没离吗?”长发女人马上回应道。

“我们的情况不一样。”

“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婚?”

“很快。我上次说过,我不怕离婚。我必须在找到新的男人之后再和他离婚,他玩我也玩,谁不会玩呢?我陪他玩到底。”

“你想报复他?”

“你说对了,我就是想报复他。谁让他不珍惜我,欺骗我呢?”

“好吧……”

“你没我有胆量。”

长发女人注视着手里的酒杯,点了点头。

“你可别再说因为孩子,才不敢离婚。这个理由我听腻了。”

“这只是一个方面。”

“擅长反省、心思缜密是你的优点,可是思考过了头会害了你。”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短发女人呵呵笑了。

长发女人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嘴唇有一丝颤抖。

“我说得不对吗?”短发女人迎着她的目光。

“我已经在心里和他离了婚。”

“可你们还住在一间房子里。”

“分居,各睡各的床。”

“那是自欺欺人。”

短发女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熟练地转动空酒杯,继续说道:“要是没有孩子,要是没有孩子,要是没有孩子,中国女人就爱找这个理由,好像她们是全人类最好的母亲。”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你没生过孩子,不太明白。”

“没生过孩子的女人,就没有母爱吗?”

“这是两个话题。”

“但我知道女人为了孩子,将就自己的婚姻,是非常愚蠢的。”

“随你说吧,”长发女人轻叹一声,“你应该知道,我大学毕业后的理想是想做一个贤妻良母。”

“可是你现在更像一个女强人,”短发女人哈哈大笑了几声,“我敢打赌,总有一天你会主动离婚,只是现在时间还没到。”

“不,我不承认我是女强人……”长发女人的眼睛有些湿润了。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说些高兴的事儿。”短发女人站起身,摩挲着长发女人的肩膀。两个人肩并肩走到窗前。城市的夜色很美,远处的灯光闪闪烁烁。晚风吹来,窗帘在她俩身旁轻柔地飘浮。

“等女儿上了中学,再说这事吧。”长发女人呷了一口啤酒。

“女儿读中学,你都四十了,我比你小三个月,我们都是奔四的女人了。”

“只能这样……”

“那我问你,你现在怎么解决做爱问题?”

“你看……我像经常做爱的女人吗?”

“让我看看!”短发女人盯着长发女人的眼睛,“你的眼袋好明显,一定要睡好觉。女人要靠睡,你懂的。”

长发女人一动不动地站着,眼望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

“上大学那会儿,我们经常在校园里夜聊,聊爱情,聊男人,聊未来。唉,一晃十几年过去了,”短发女人陷入了沉思,“现在想想看,我们那时候好单纯啊,都不知道做爱是怎么回事,内心有渴望,渴望那个他,总觉得做爱是一个特别美好的词汇,一个美好的名词,一个美好的动词……可是活到现在,突然发现做爱更像是一个嘲讽中年女人的贬义词……”短发女人压抑着声调,抬起头,虚着眼望着夜空,好像刚才的话语正在夜空的某一处飘浮。

“我现在不喜欢回忆过去。”

“回忆能证明我们年轻过,青春过。”

“青春……”长发女人缓缓摇了摇头。

“你还记得那些人生格言、爱情格言吗?这些格言本身其实是矛盾的,正反理解都可以,可是我们喜欢从正面去理解,我们更愿意从正面去理解并接受它。爱情格言感动人,女人因感动而结婚,因一时的感动选错男人。女人喜欢被格言引诱,主动去做格言的奴隶,女人是爱情的女奴……”她闭着眼兀自笑起来,可是笑声掩饰不了她此刻的伤感。“我们都不再是相信格言的女人了。”

“是啊,我们也都是没有了青春的女人。”长发女人的声音显得无奈。

“我相信自己的青春。我没你那么悲观。”

“那你青春去吧。你没有孩子,还有这个机会。”

“青春跟有没有孩子没关系,青春跟年龄也没有关系。”

“你真这么认为?”长发女人不相信地望着她。

“我……我必须让自己相信这一点,我也必须让自己更真实、更主动地面对自己,”短发女人加快了语速,“我越来越觉得,来到这个世界,唯一真实的是个人感受,谁也代替不了谁生活,我死了也没有人能代替我活着,我也不相信什么来世,但我相信此生会遇到满意的男人。”

“你现在遇到了吗?”

短发女人笑了,笑容在脸上持续了十几秒钟。她跑过去,留长发女人一个人站在窗边。她拿着手机跑过来,翻出一张男人的照片给长发女人看。男人西装笔挺,相貌堂堂。

“挺帅的。”长发女人说,心里知道这种气质的男人不符合自己的审美。

“他在追我,对我挺好的,我对他有一点点感觉。”

“你觉得他爱你吗?”

“没见几面,男人就说爱你,潜台词是想马上和你上床。我现在还没让他近身。不过我觉得,他会爱上我的。”

“你会爱上他吗?”

“之前我觉得爱上男人的爱情才是爱情,现在我的观念变了。我觉得,男人爱上我才是最重要的。我爱他有多深,有多久,顺其自然吧。”

“你相信能够遇到爱你的男人,而我没有这个信心。”

“你的心态有问题。”

“好,好,我的心态有问题。”

长发女人的胸脯开始激动地起伏。她很清楚,刚才那一刻,她心里的感受有些异样,这些年她从未想过看似自私的爱情话题。她赞同短发女人的观点,但不想表态。她平复呼吸,努力掩饰着自己:“半年不见,你改变了很多。”

“我只是想重新发现自己。”

“你离不开男人,咱俩不太一样。”

“你错了,每个女人都离得开男人,但每个女人都离不开好男人。”

“好男人?”长发女人不屑地摇摇头。

“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运气,一定会遇到适合自己的好男人。”

“耐心和运气……”长发女人的笑声不太自然。

“是的。耐心和运气。”

“我真羡慕你的决心。”

短发女人抿紧嘴唇,缓缓地点了点头。她们注视着城市的夜晚,想着各自的心事,许久没有对话。短发女人调整站姿,把胳膊肘支在窗台上,倾斜酒杯,看着啤酒顺着窗台流下去。或许过了一两分钟,短发女人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夜空,她的脸颊在夜色里一边明亮一边幽暗。她开始自言自语,又仿佛询问长发女人:“夜空为什么那么黑?”

“你说什么?”长发女人从自己的凝思里醒悟过来。

“夜空为什么那么黑……”

两个女人都在凝视夜空。夜空幽暗浩渺,她们的眼睛无论如何不能在某一处聚焦,但她俩都被眼前的夜空吸引了,仿佛凝视夜空对她们来说是很久远的往事了。

“一想到宇宙深处,我的脑袋就会紧绷。你有这种感觉吗?”短发女人问道。

长发女人长长地舒口气,闭上眼睛。

“说说看,夜空为什么那么黑?”短发女人碰了碰长发女人的胳膊。

“我们看见的是过去的宇宙,宇宙深处的星光还没有到来。”

“过去的宇宙……是啊,过去的是黑暗的,宇宙科学也是生活哲学。”

“生活哲学……”

“如果过去是美好的,我们为什么还要选择未来?”

短发女人的声音散发出幽深的味道。长发女人默默注视着她,回味着刚才的语音,内心再次涌起波澜。短发女人喝完杯中酒,搂着长发女人的肩膀,小声说道:“五个小时前,我在飞机上做了一套性爱测试题,你猜我得了多少分?四十分……测试题说我45岁的时候很有可能绝经……女人到了我们这个年纪……其实挺渴望性爱的……”

长发女人转过身,望着室内明亮的灯光。

“你自慰吗?”短发女人继续问道。

长发女人抿了一口酒,摇了摇头。

“不懂自慰的女人都是半个女人,”短发女人的笑声有些干涩,“我自慰过,有一次,我一边自慰一边大哭……唉……”

“你今天像个性爱老师。”

两个女人一前一后走到沙发旁边,长发女人给自己倒了半杯啤酒。

“如果真有了性爱老师,我们早就醒悟了,不至于这些年自己折磨自己。”短发女人一屁股坐下来,坐住了电视机遥控器上的按钮,电视打开了,HBO频道正在播放一部电影的片花,一个垂死的满脸皱纹的西方老女人半靠半躺在沙发上,在低沉的背景音乐里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叮嘱坐在对面的某个晚辈:好运气和坏运气都不会说话,静悄悄来,静悄悄走,它们是你一生中遇到的两个大哑巴……生活不容易,谁都需要被信任,谁也不能彻底摆脱怨恨。可是信任和怨恨过了头,都能让人走上不归路。

“女人老了真可怕……”短发女人发出感叹。

“是啊……”长发女人跟着感叹。

“我等不及了……等不及了……”短发女人说着话连连摇头,头发四下飘散,遮住了脸颊。长发女人眯起眼睛,脸颊上的温度比刚才发烫了许多。等不及了……等不及了……长发女人也在心里自言自语。

电视上的老女人继续说话,语气和表情像换了一个人:年轻的时候,我是个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女人,你妈妈这一点很像我。我说话口无遮拦,喜欢吃零食,喜欢自言自语,喜欢讲各种笑话,我也喜欢……口交……(老女人抿嘴笑了)我老了,你让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两个女人面面相觑,几乎同时爆发出笑声。随后她俩沉默下来,在沙发上靠拢着,忍不住想象自己老了之后的模样。短发女人忽然站起身,脸上挤出夸张的表情,佝偻着脊背,弯曲着手指,步履蹒跚着走到镜子面前,压抑着喉咙,一字一句地说:“谁会……喜欢老女人……连女人都不会喜欢老女人……更别说男人了……女人老了……什么也没有了……即使活着……也是行尸走肉……”

“你太会演了。”

短发女人迅速转换表情和动作,嘻嘻笑着说:“我还年轻,还有时间,你也是这样的。”

“祝福你尽快找到新生活。”

“你也不能泄气。”

此时此刻,HBO频道女主持人正在介绍即将播出的新片。她站在那儿,一身巧克力色长裙,双乳微露,身体的重心随着一段语句的结束在左右脚上转换,浑身散发出甜而不腻的性感气息。

“我羡慕欧美女人,她们敢爱,敢放弃,敢选择。”短发女人发出由衷的赞叹。

“没那么简单,女人在选择感情时都是傻瓜。”

“中国女人喜欢揣着糊涂装明白,欧美女人不是这样的。”

“或许吧。”

“我们表面上为自己活着,其实是为周围的亲朋好友活着。”

长发女人喝了一大口啤酒。“我们的母亲也都是这样过来的。”

“她们这一辈挺可怜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压根没想过离婚。”

“集体无意识,或者说集体有意识。”

“精辟!但我必须改变自己,我要为自己活着。”

长发女人静静地望着她。

“为自己活着,是中国女人唯一的出路。我觉得中国男人很自私,内心很自卑,他们靠玩其他女人证明自己。我的男人不爱我了,他就不再是我的男人,我不再需要他,更不会乞求他回心转意。我们必须用我们的自私对抗他们的自私,这样才能改变中国男人的基因!”短发女人握紧了拳头。

“中国的女权主义?”

“中国女人只有这样做,才能得到属于自己的自由和快乐。”

“听上去很美。”

“听上去很美?”

长发女人叹了一口气,忽然又有了倾诉的欲望。“很多时候,一个人躺在床上,我也会给自己鼓劲,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了,我要离开这个男人,我要离开过去的那个我,哪怕再苦再累我也认了。可是我不得不承认,我很害怕这个选择会伤害到女儿的学习和未来的情感。女儿是我最牵挂的人,是我一辈子的影子。”

“你太可笑了。”

“你不太懂。”

“好吧,我不太懂,”短发女人撇了撇嘴,“你和女儿谈过吗?”

“上个月谈过一次。我试探着问她,如果妈妈和爸爸离婚,你能承受吗?”

“她怎么说?”

“她说离婚是你们大人的事儿,至于我能否承受,怎样承受,与你们无关。现在的孩子,思想挺复杂的。思想越复杂,越令人害怕。”

“最近和你那个他谈过吗?”

“他害怕和我谈。我给你说过,他是老实人,也是怯懦的男人,事业上很平常。我们结婚十三年了,彼此的感情已经存在那儿了,但我对他已经没有了爱情的感觉,有时候看着他,觉得他就是我女儿的父亲,我的一个亲人,一个可以陪伴终老的亲人。”

“按照常理,这很正常,这就是生活本身,你应该满足,可是你并不知足。”

“谁能真正知足呢?所有的知足都是相对的。”

短发女人笑了,呷了一大口啤酒,啤酒沫窜进喉管,引出一串咳嗽。

“我的不满足其实来自他的不作为。当他知道自己的事业越来越不如我,挣的钱越来越没我多的时候,他反而降低了前进的动力,还说这是家庭命运的设置,是老天爷的安排。他经常对女儿说,你妈妈是女强人,这个家要靠妈妈了。”

“他这样说,你有成就感吗?”

“丝毫没有。我不是什么女强人,也不想当女强人。如果老天爷能让我们互换职业成全他,我没有丝毫怨言。事实上,如果他能让我重新焕发生活的激情,我可能会有成就感,可是事实恰恰相反。他对我说过,他相信我,说我的左心房在事业上,右心房在家里和女儿身上,不会在外面有男人的。我了解他,他的眼神分明是在说,男人不喜欢像我这样事业心强的女人,而他接受我这一点,再说现在外面的男人都喜欢年轻女人,我们都年近中年,已经老了,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吧。”

“他不相信你会有外遇?”

长发女人用力点了点头。

“你男人用这种方法维持自己的自尊。有意思。”

“他挺傻的。我其实只需要他多关心一点,给我一点生活的浪漫和激情,回到家里能舒缓一下工作上的疲惫就可以了,我没有更多的奢望,可他做不到。他知道我需要什么,可他就是偏偏不去做,他好像又在等待什么。”

“等待什么?”

“我懒得去想了。”

“我需要的比你多得多。”短发女人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开始恨自己,恨自己这几年对他抱有的期望和同情心,我总觉得,这些年在一起生活不容易,他也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一想到离婚后,他一个人要在社会上闯荡,我的心里就会发酸,他已经没有足够的勇气和进取心了,而现实的竞争又非常残酷。离开了我和女儿,他可能会垮掉……”

“你太多情了。”

“不是多情,是同情。”

“谁会同情你呢?自私的男人不值得你同情。千万别用道德绑架自己。”

“我必须先了结这段情感,才可能有新的开始。”

“你有了结的方法了吗?”

长发女人一口喝完了杯中酒。

“说给我听。”短发女人前倾身体。

“我希望他能签下离婚协议书,我们保守这个秘密,直到女儿上了中学后再告诉她,我会带着女儿在她学校附近住。我可以每个月支付他生活费,甚至把我薪水的三分之二都给他也没有关系,给多长时间都可以,我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他会同意吗?”

“不知道……但是对我而言,我现在最需要的是等待,等待一个愉快的交谈时机。很多事情只有到了某种地步,才会有结果。在我未来的记忆里,他永远都在,但我不希望未来的生活里再有他的影子和声音。我想出去透透气,没有男人也好……”

“哈哈……哈哈……”短发女人哈哈笑起来,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你今晚说这么多,意思和一年前差不多,比半年前详细了一些。”

长发女人盯着她,欲言又止,脑袋里一片空白。她决定沉默。HBO频道正在播放一部电影。两个女人都没有留意电影的名字,默默地盯着电视屏幕。远景:沙漠,公路,夕阳。中景:两个女人,一老一少,像一对母女,相距十几米站着。近景:女人相互凝视,老女人的眼角挂着泪滴,女儿穿着长裙,戴着大墨镜,嘴角似乎在抽搐。中景:起了风,风不大,沙尘扑面而来,时隐时现。女儿看见夕阳的光辉披在母亲身上,母亲就像穿了一件神奇的裙子。她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什么光影也没有。她落寞地走向母亲,希望夕阳也能垂爱自己。她一步一步走过去,当她来到母亲身边时,太阳落山了,夜色瞬间笼罩住了这对母女。

两个女人依然默默地注视着电影画面。唯一不同的是,短发女人开始说女孩裙子上的图案真好看。长发女人盯着这对母女,想到自己的女儿,想到未来可能发生的那一幕,开始无声地流眼泪。短发女人指着电视屏幕,不小心碰翻了手边的酒杯。她站起身,发现长发女人在哭泣。

她去桌上找纸巾,没有找到,转身跑进洗手间,抽了几张卫生纸,顺便在镜子前端详一下妆容。等她出来的时候,长发女人不见了。她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她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站着,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窗外的夜空,一脸的迷惑,似乎等待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的手机闪了一下,是长发女人的短信:每次见面,我们都会谈各自的情感。我已经谈烦了。我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两个人的情感问题都已经得到了解决;如果还没有解决,我们就先别见面了。祝我们俩都顺利吧。

短发女人握着手机,手指开始轻微颤抖。她有点后悔,后悔说了那么多情绪激荡的话,更不该把手机里的照片亮出来。那个男人其实不是真实存在的,是她夸张编造的,她想用撒谎的方式鼓励自己前进,同时在好姐妹面前证明自己离幸福更近了一步。她一声叹息,知道自己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会不辞而别。

选自《大家》2013年第6期

原刊责编 肖 薇

本刊责编 曹军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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