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也狐仙，败也狐仙

王庆顺

崇祯十三年（1640年）四月十六日夜，山东淄川城外的蒲家庄诞生了一个男婴。他在发出一声低沉而又诡异的啼哭后，口中念念有词：“狐、狐、狐，书、书、书……”他老爸蒲盘被吓得心惊肉跳，汗如雨下。

就在蒲盘神思恍惚之时，从门外闯进一人，对蒲盘说：“现在狐仙幽灵已附在令郎身上，而且要伴随终身，你可要听仔细了，只能留仙而不可驱仙，否则这娃儿小命难保。”还没等蒲盘看清这位不速之客的长相，他已拂袖而去，不过，蒲盘也悟出了其中玄机，为了留住蒲家香火，绝不请和尚、道士来请神驱鬼做法事。与此同时，蒲盘为儿子取表字“留仙”——就是蒲松龄。

19岁时，蒲松龄应童子试，接连考取县、府、道三个第一，名震一时。就在蒲松龄雄心勃勃欲再入考场博取功名时，一连串的意外发生了。

中了秀才的蒲松龄初人秋闱应乡试时，接过试卷一挥而就后，突感疲惫不堪，向主考官说明情况后，获准离开考场，回号合睡觉去了。主考官接过蒲松龄的试卷一看，拍案叫绝，当即内定他为头名解元人选。

不料，当蒲松龄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号合时，忽见一狐从梁上飞身而下，落在面前，用尾巴在他的臉上拂了一下，又倏地不见了。蒲松龄受此惊吓，双手不停颤抖，无法书写，只得含泪中途弃考。说来也怪，此次秋闱结束后，蒲松龄的怪病竞不治而愈。

名落孙山的蒲松龄在苦等三年之后，又信心满满地要去赶考。就在他离家的前一天夜里，家中突然莫名其妙地燃起冲天大火，瞬间，蒲家老宅被烧作一片白地。更糟糕的是，蒲松龄在逃离火场时被烧伤，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年才逃脱鬼门关。

而且，这把火烧得甚是怪异：只见两只赤狐从火海中蹿出，所到之处，大火向两边分开，让出条道来，任赤狐从容离去。乡邻们七嘴八舌地说，蒲家这把邪火十有八九是那两只赤狐放的，其目的是不想让蒲松龄去赶考，要不然，为何蒲家老小均安全逃离火场，只有蒲松龄一人被烧伤？不过，这两只赤狐并没把事情做绝，蒲家清理废墟时，在水缸里发现了一批来路不明的银锭和铜钱。这笔飞来之财足够支撑蒲家造屋、疗伤和数年衣食所需的费用了。

在又一年秋闱即将来临时，心高气傲的蒲松龄这回有点“务实”了，他将自己珍藏的一幅李白的墨宝送给一个当大官的族人，换来一封荐书。蒲松龄怀揣荐书赶赴考场，文思泉涌，如有神助。按理说，满腹才华的蒲松龄那天临场发挥极佳，且已递上荐书，肯定会力拔头筹。谁知，蒲松龄在笔走龙蛇时，竟鬼使神差地超越了应试的格式规定，被取消当年考试资格。蒲松龄在泪别考场时，主考官告诉他，他的试卷上竟有一小撮狐毛。

蒲松龄连败三场后，反而愈挫愈坚，第四次秋闱，他破天荒地考完了三场，而且考得非常好。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又落榜了，他的三张考卷竟在呈给主考官后不翼而飞。

这次意外惨败使蒲松龄大病一场，他在病榻上昏睡时见一老叟对他附耳低语：“你的三张考卷是被神通广大的狐仙盗走的。”蒲松龄挣扎着强打起精神追问缘由，老叟笑而不语，扭头便走。蒲松龄定神一看，老叟已无影无踪，只见一只杂毛老狐蹿出门外。

此后，屡战屡败的蒲松龄又参加了包括恩科在内的十几场秋闱，可结局只有一个：场场名落孙山。穷困潦倒的他在一次饿得头昏眼花之际，感慨万千，挥毫写道：“穷神，穷神，我与你有何亲，兴腾腾的门儿你不去寻……”忽然，案上烛灭，黑暗中有人吟道：“留仙有才没有运，茅屋豆灯撰狐情；书尽狐情讽尘事，赢得身前身后名。”蒲松龄闻声，脱口叫道：“吟者何人？可否现身面谈？”对日：“我是狐仙，愿你能不忘秋闱失意之事，你记下我刚才所吟小诗，必有结果。”言毕，案上残烛复明。

从此，大彻大悟的蒲松龄再无意于科举仕途，开始搜集有关狐仙的民间传闻，一心一意撰写《聊斋志异》。也许是狐仙自觉因“迫使”蒲松龄为狐类作传而屡屡搅了他的文运，心中有愧，便略施神通，助蒲松龄科场显名。蒲松龄71岁时曾夜得一梦，梦中有一白衣男子向他“泄题”后，苦劝他今科赴考，不要辜负狐仙的一片苦心。蒲松龄惊醒后，见一白狐在梁间冲他回眸一笑，然后就不见了。对科举已心如死灰的蒲松龄若有所思，强撑病体去赶考，这次他轻而易举地被录为贡生，风烛残年的蒲松龄不觉老泪纵横。之后，蒲松龄转而一想，他毕竟用心血凝成了一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奇书，也不枉在人间走一遭，又转悲为喜，叹道：“真是成也狐仙，败也狐仙……”

编辑/子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