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拉斯韦尔传播模式解读科学大众化时期的《科学时代》

2014-03-26 03:37史公军
中国科技期刊研究 2014年6期
关键词:大众化受众科学

■史公军

湖南大学科技新闻与传播研究所,湖南省长沙市麓山南路 410082,E-mail:919239772@qq.com

科技期刊是中国近代科技传播的重要载体。创办于1946的《科学时代》(以下简称《科时》)是科学大众化末期重要的科技期刊之一。目前,对《科时》的研究十分匮乏,从拉斯韦尔传播模式入手探讨该刊传播要素的研究更是未见,这正是本文研究《科时》的新视角。

1 科学大众化时期与《科时》概况

科学大众化时期在时间上可界定为20世纪20年代——1949年。“科学大众化”的目标就是要对民众进行科学普及,以科学来武装普通民众,这一概念由柳提在1934年首次提出。对于科学大众化的实践,学术界在40年代做出总结“这种科学运动自提倡以来,迄今二十余年,而我国民众的科学知识和科学基础仍旧是贫乏和脆弱,没有达到理想中应有的程度”[1]。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科时》创刊了。

《科时》1946年1月在重庆创刊,是一份综合性月刊,由科学时代社创办并出版发行,以科学与社会结合、向国民开展科普为编辑方针,“我们要求科学渗透进整个社会,首先要求每一个科学工作者把真正的科学精神科学方法从冷漠的的角度拖出来……当前的科运要求科学为人民大众服务,并逐渐成为人民大众的科学”[2],初期以毛边纸为印刷纸张。当时,《新华日报》刊出了其创刊的消息并配发评论。1946年7月迁往上海并正式成立科学时代上海总社,在上海生活书店总经售,成都新四川文化社、香港智源书局等均特约经销,第一任社长为黄宗甄。1950年,“中华全国自然科学工作者代表会议”在北京召开,会议决定成立“中国全国自然科学专门学会联合会”和“中国全国科学技术普及协会”两个全国学科学团体,统一组织全国科学工作者,科学时代社解散,《科时》随之停刊,前后6年共发行34期。

2 《科时》的拉斯韦尔传播模式解读

拉斯韦尔模式是传播学史上第一个模式,由美国传播学者拉斯韦尔1948年在题为《传播在社会中的结构与功能》一文中首次提出,它将传播过程归纳为五个要素,即传播者、媒介、讯息、受众和传播效果,并按照直线顺序将其排列,为人们理解传播过程提供了重要的出发点。这也是本文研究《科时》的角度。

2.1 传播者为科学共同体,通过多种方式助力科学大众化

传播者是传播过程的起点,中国近代的科学传播是自上而下的,科学“信息流”由知识精英阶层流向普通大众,这决定了《科时》作者群是科学共同体。具体来说,该刊传播者有两部分组成:主体部分是中国科学时代社(包括各地分社)的青年科学工作者;另一部分是社外的著名科学家。

《科时》母体是中国科学时代社,该社发起人是7名浙江大学理工科毕业生,即:吴作和、何惧、陈立、倪步青、胡永畅、周方先和胡礼楠,他们也是青年科学工作者,正如他们在第1卷第2期《科时信箱》所说“我们是一群年轻的科学工作者”。它在重庆出版后,引起强烈的社会反响,当地青年科技人员纷纷入社,加入该编辑部,如以顾震潮、许京骐、罗沛霖和邹承鲁等为代表的高校毕业生,这些青年科学工作者都受过专业的自然科学教育,很多人建国后成为科研事业领军人物。该刊另一重要作者群是社外著名科学家,针对他们擅长的领域,《科时》向这些科学家约稿,比如气象学家竺可桢和涂长望、解剖学家卢于道、化学家袁翰青、科学家钱伟长、我国著名林学家梁希、实验生物学家朱洗、农业学家于景让等等。

出版刊物是中国科学时代社科学共同体参与科学大众化的重要方式。除此之外,他们还积极地利用各种渠道进行科普。他们印发了内部刊物《科学社讯》,作为该社国内外社员学术交流的平台。各地分社社员还积极利用当地的报纸,通过主持科学副刊的形式来参与科学大众化。比如重庆分社社员主编重庆《新民晚报》的《时代科学》副刊,北平分社社员主编《新生报》的《科学知识》副刊,天津分社社员是利用当地广播电台开辟科普栏目,南京分社社员协助中国科协在南京建立分会(即为南京科协)、公开举行多种形式的座谈会和报告会、主编南京《新民报》的科学副刊等等。这种借助于各地媒体开展科普的方式在解放后也延续下来。

2.2 传播内容丰富多样,科学性特点显著

整体而言,《科时》的科技信息从结构上可以分为两大类:一方面是与人们生产和生活密切相关的科技动态,这些内容是该刊“科学与社会相结合”的注脚,另一方面是对科学本身的原理、概念和本质等的阐述,这些内容相对较少。对传播内容进一步细分,如表1所示:

表1 《科时》科技报道内容一览表

表1显示,《科时》的传播内容兼具广度和深度。其中,科学精神、物理知识、工程技术报道、科技人物报道、天文气象和数学知识是该刊科普的重点,占比60.3%。以物理方面的知识为例,《原子能的世纪》、《第一颗原子弹被实验的时候》、《认识原子弹》和《原子能和星体演变》等等。

在编辑上,该刊通过设置多样的栏目来呈现丰富的传播内容,比如“科学零讯”、“生活圈内”、“先驱者们”、“身边的物理学”、“小智慧”、“科建梦录”、“科学广播”、“通俗科学讲座”、“科学集锦”、“科时信箱”等等。值得一提的是“科学零讯”栏目,该刊创办时就设有此栏目,主要介绍学界和业界最新的科学动态,时效性强。例如第1卷第3期“科学零讯”栏目共刊登了16条科技短消息,介绍了法国医学家欧朗德教授发明了一种治疗肺病的名为“克里希托平”的特效药物、澳洲昆士兰发现了大批铀矿和美籍总工程师哥登向国民政府推荐了长江水闸新计划等等。

科学性是科技新闻不同与一般新闻的突出特征,胡钰认为科技新闻的科学性是指报道合乎科学理念和科学规律。《科时》科学性突出表现在严谨的科学态度和重视提倡科学精神。前者主要表现为科学的论述和逻辑实证,比如《关于雷达》一文介绍了雷达的概念、组成结构、工作原理和应用等诸多方面,《天灾何时了》一文从洪水的危害、形成机制、特征和预防措施等角度全面系统地介绍了洪水灾害等等。后者表现为批判封建思想,更正错误认识,并以特定科学家为案例,弘扬和普及科学精神。比如《松江的鲈鱼》一文,针对古代诗人认为鲈鱼有四腮的错误认识,从生物学的角度提出“所谓腮者,乃从腮弓、腮条、腮页和腮耙所组成的,阅附图三头骨的背面,可知其腮条、腮弓均仅两组,就是说此鱼仅有两腮……而诗人朱彝尊咏-松江之鱼-的诗‘微霜一夜柳湖东,杨柳丝黄两岸风,不信捏船来往疾,筠篮验取四腮红。’及范大成秋日杂兴诗有‘西风吹上四腮鲈,雪松酥腻千丝缕。’名句明指四腮,也属于以讹传讹了”[3],《关于科学和科学工作者》《追求真理还是逃避现实?》《中国气象学家——竺可桢》等文章介绍了科学家们攀登科学高峰过程中的刻苦钻研、持之以恒和敢于质疑等精神。

除此之外,《科时》还探讨了科学的时代使命、科学精神在中国的发展等问题,譬如该刊通过《科学工作者的时代任务》、《科学家的社会任务》、《科学的危机和科学工作者的责任》等文章,指出科学是时代的主角,自然科学家必须从象牙塔里走出来,将科学普及于民和从战争和资本家的中解放出来,以履行他们的社会责任。《论科学思想在中国的发展》一文提出理性和经验的综合推动了科学思想的发展,从庄子、王充一直到明清探讨了制约中国本土科学思想发展的社会因素,并认为科学思想是摆脱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重要法宝。

2.3 受众范围上以直接受众辐射间接受众,刊物针对受众特点“因材施教”

该刊曾明确地表明受众范围,“当前的科学运动在本质上就在科学的社会性这意义上。我们要求给科学以真面目,把她归还给社会,归还给人民。……目前,一个刊物直接去面对文盲的而且挣扎在饥饿与死亡间的人民大众,显然不可能。因此,《科时》所具有的应该是一种酵母作用:她就以青年知识分子作为主要的直接对象”[4],这说明《科时》的最终目的是提升国民科学素养,因此,它的受众广义上应包括普通民众在内的间接传播对象,这也是该刊所提出的“酵母作用”。由于刊物自身和社会条件的局限性,《科时》只能将直接受众定位为青年知识分子。这些受众是当时重要的“意见领袖”,通过他们的“二(N)次传播”,将科技信息传递和翻译给普通大众,进而合力实现“科学的社会化,社会的科学化”。实际上,很多中学生都成了忠实读者。

然而,科学内容专业性比较强,包括专业性的理论知识和词汇等,这就对科普刊物的社会可受性提出了较高的要求。刘建明认为科技新闻的社会可受性是指传播文本适合受众胃口,受众愿意接受且能够接受。为此,《科时》针对受众特点“因材施教”,选题讲究实用性和贴近性,文本表达注重趣味性和图文并茂。

传受双方具有“共通的意义空间”是取得良好传播效果的重要前提,《科时》选题上力求寻找双方的契合点,一方面传播了大量对生产和生活的实用信息,另一方面以科学的视角来解读生活经验。比如《怎样知道地下有矿》、《洋山芋治疗胃病》、《消灭头虱的方法》、《橘子汁的简易制法和保存方法》、《农村中根菜类的土窖贮藏法》、《大众的科学仪器——介绍老解放区的加减计算器》等等。《科时》文本表达注重趣味性和图文并茂。

趣味性一方面表现为运用生动活泼的语言,另一方面表现为《科时》传播文本的多样性表达,例如《从呆女婿推磨讲起》一文题目生动引人,内容上风趣地讲解了力矩的转动作用,“呆女婿推磨,指的自然不是那种一个人坐在凳上转的小磨,而是磨谷磨面用的,磨柄长长的,用绳子挂起来的大磨……困难就在磨柄到前后的两头时,不能再在前后方向用力,应该顺手在左右方向横推横拉。如果你不懂这一套,还在前后方向死用力,那就要‘呆女婿推磨,愈推愈不动’了”[5]。图片符号具体可感,对受众的文化水平要求较低,以图片的形式科普,有助于深入浅出、形象逼真地表达科技知识,这在当时尤为重要。《科时》主要运用了科学漫画、插图和图解三种形式,例如《摩擦力阻碍了物体的运动吗?》一文以图释文,生动形象地阐释了物体运动中静止摩擦力和滑动摩擦力的相关问题。

2.4 传播效果上引起了社会的强烈反映,激发了受众的科学思维

《科时》所处时代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环境致使该刊的出版步履维艰,可贵的是,该刊坚持出版。尽管有时数月合出一期,但它为科学共同体提供了一个传播和普及科学技术知识的重要平台。科学时代社在海内外设有众多分社,例如天津、南京、杭州、云南、台湾、美国、法国、印尼等,分社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在当地发行《科时》,这从空间上拓宽了该刊的传播辐射面与影响广度。它同其他科普刊物和机构合力推动了中国科普事业的发展,为科学传播和普及营造了良好的舆论环境,为中国的科普事业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科时》的创办和其对编辑方针的坚守,符合时代潮流,引起了强烈的社会反响,“通过《科时》的出版,首先是在重庆的青年科技人员中反映强烈……”[6],受到了读者的热烈欢迎,“到今天(笔者注:此时为第2期)为止,我们已经很欣幸的收到不少读者的来信。”[7]、“我是一个中学生,我读了贵刊之后,觉得它有一个新颖的作风,它不枯燥,除了给我以科学知识以外,我好像还从它的到了什么,我说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只能说我很喜欢它”[8],并且得到了社外科技同仁的认可,和经济、稿件、期刊经营等方面的支持,“一年来,支持过、勉励过、帮助过本刊的朋友为数甚多,不论识与不识,最可感激”[9]。这种社会影响又反作用于《科时》本身,促进了该刊的发展壮大,例如在出版第1期后,该刊不断增加篇幅和版面,以满足受众信息需求。值得注意的是,“受众本位”的传播观念在该刊中已经初具雏形,并落实到办刊实践中,“从创刊薄薄的十二页,接着加到十六、二十四以及这两期来的三十二页……十二月的第十期我们不仅增加篇幅而且充实内容,尽一切可能帮助本刊读者进修。今天,我们还想向读者保证,我们将集中力量改进本刊,也想向读者请教,请指示我们改进的方向”[10]。

《科时》还强烈影响了读者的精神层面,激发了他们的科学思维,培养了他们勤于思考和探索的习惯,成为青少年学生和其他读者的导师。一方面,读者通过阅读该刊对科学知识理论进行了再探讨,例如,某一高中四期的肄业生,阅读第2卷第6期的《论质数》一文后,“引起了我对‘数’的兴趣,通过极大的努力和勇气,写好了这篇《数性》”[11],读者吴存义针对《科时》传播的磁电互生现象,在第3卷第2期上提出问题:这种现象背后的科学原理是什么。另一方面,读者就生活现象提出科学问题,并向科学时代社投稿交流,例如上海市民冯俊君同编辑部探讨了从物理运动知识的角度出发探讨人从运动的车子中跳下去,到底是往前跳还是往后跳,重庆中学的顾尊生针对生活中水,提出力学方面的问题“为什么转动中的水面是一张曲面”等等。

3 总结

对“科学”的认识是一个由浅及深、循序渐进的过程,鉴于当时的国情,科学救国和科学兴国成为时代主流。历史唯物主义观认为,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所以要想救国、兴国,必须让科学武器为人民群众所拥有,这就将“科学大众化”提上了社会议题。20世纪40年代中后期,“科学大众化”这一时代使命“薪火相传”到《科时》等刊物,该刊克服重重苦难,在艰苦的战争条件下坚持出版,勇于肩负时代使命,主动承担社会责任,积极参与科学大众化,为内战时期中国科普事业的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也为今天办好科技期刊提供了重要借鉴。

致谢 本文后期修改过程中,得到了李浩鸣教授和陶贤都副教授的悉心指导,谨致衷心感谢!

1 赵曾钰.科学与技术.北京:中华书局,2008:75

2 湄潭分社编辑部.我们对《科时》的希望.科学时代,1946,1(3):2

3 琴宗.松江的鲈鱼.科学时代,1948,3(1):31-32

4 湄潭分社编辑部.我们对《科时》的希望.科学时代,1946,1(3):2

5 辛石.呆女婿推磨.科学时代,1946,1(10):10

6 黄宗甄.科学时代社和《科时》.中国科技史料,1946,1(4):49

7 科学时代编辑部.科时信箱.科学时代,1946,1(2):15

8 张育民.科学的关联性与通俗科学刊物.科学 时代,1946,1(5):19

9 科学时代编辑部.本刊一年间.科学时代,1947,2(1):4

10 科学时代编辑部.本刊一年间.科学时代,1947,2(1):4

11 佚名.发现了数字的秘密.科学时代,1948,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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