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商与戏曲文化的传播——以徽商对青阳腔形成及流播的影响为例

2014-03-29 09:29祝中侠
池州学院学报 2014年5期
关键词:青阳徽商徽州

祝中侠

(池州学院 历史与文化学系,安徽 池州 247000)

考察明清两代安徽地方戏曲文化的发展和商业经济的发展状况,会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即徽商与青阳腔的盛衰时限几乎吻合。徽商兴盛于明代中叶嘉靖年间至清中叶乾隆年间,道光以降渐趋衰落,执商界牛耳三百余年。无独有偶,安徽省第一代影响全国的地方戏曲声腔、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的安徽池州青阳腔,亦勃兴于明代中叶嘉靖时期,盛于明万历年间,清乾隆以后逐渐衰微,道光、咸丰年间曲终人散。在中国戏曲发展史上,青阳腔同样有着三百余年的艺术发展历程,鼎盛之时,青阳调“布满天下”,成为“南北时尚”。

徽商与青阳腔分属不同领域,然而,青阳腔的成熟和发展与徽商的崛起几乎是同步的。二者是单纯的历史巧合,还是相互之间存在着某种割舍不断的历史情结及必然联系?这是值得我们研究的一个问题。在此,笔者不揣冒昧,以徽商对青阳腔形成和流播所产生的影响为例,就商业经济的发展对戏曲文化的助推作用做一论述。不妥之处,敬请学界同仁们指教。

1 “贾而好儒”——徽商最喜搭台唱戏

徽商区别于其他地域商人的显著标志,是徽商具有“贾而好儒”、“亦商亦儒”、“重教好文”的儒商品质。这种特质的形成,从历史角度来看是受到了先进的中原文化的影响。自东汉末年以后尤其是“五胡乱华”时期,中原陷于长期战祸,民生经济大受破坏,出现空前规模的民族大迁徙浪潮。大量南迁居民包括诸多世家大族移居僻静的徽州,这些士民聚族而居,他们在新居地传承着自身的历史文化,也使得原本封闭、落后的徽地受到了先进中原文化的洗礼和濡染。中原文明“对徽州的影响是巨大而深远的。在文化方面,它使徽州重视教育,崇尚儒学,益向文雅”[1]。正因为儒学的熏陶,使得徽州很早就获得了“东南邹鲁,礼仪之邦”的赞誉。

徽商的“好儒”主要体现在文学、书画、戏曲、园林、教育、出版、饮食等文化领域,尤其在戏曲方面,徽商最喜搭台唱戏。徽商钟情于文学艺术特别是戏曲艺术,既受时代和社会大背景的影响,同时也取决于自身对戏曲艺术的需求。

首先,统治阶层的提倡。朱元璋建立明王朝后,就曾“注意到戏曲具有讲求道德风化的社会功利价值,可以借戏曲宣扬礼教,淳化民情”[2]59。戏曲受到了皇权贵族们的喜爱,上行下效,因而有明一代,戏曲声腔艺术骤然勃兴。

其次,社会风尚的变化。明中叶以后,商品经济日益活跃,以商人和手工业者为主体的市民阶层日益壮大,市井文化走向繁荣,“社会风尚从明初的朴素、简约开始趋于纵情、享乐,率性而行、崇尚自然的异端思想冲击着程朱理学的统治地位,在思想家和文学界涌起一股人文主义思潮。”整个社会呈现出相当活力,人们的思想、道德观念、精神追求和文化生活等出现躁动与变异,向往平等、民主、思想自由、个性解放等人本主义的东西,这股思潮波及剧坛,“许多剧作家也纷纷打出‘任诞’(徐渭)、‘至情’(汤显祖)的旗号,宣告着人性的觉醒;他们为情作使,抨击时弊,给沉寂的剧坛吹来了一股清新的空气”[2]63-64。戏曲表演同样发生了演变,出现了贴近民众、贴近生活、为人们喜闻乐见的现实主义文艺作品和舞台表演艺术,且成为社会时尚。

第三,徽商自身对戏曲的需求。由于国家对戏曲的提倡及社会的热衷,戏曲自然也就成了徽商们追逐的艺术载体,他们为了自身文化娱乐、追求高雅品位的需要,开始寄情于戏曲,同时也以蓄养家班、搭台唱戏作为“交往官府、接纳文人、取悦顾客的社会活动方式”[3]。

“戏剧是一种纯艺术活动,但它的存在是要由经济来支撑的,没有经济就谈不上艺术”[4]。徽商之所以对戏曲具有浓厚兴趣,也因为他们通过经商积累了相当的财富,才有了钟情戏曲的现实可能性。于是,戏曲既是商人们的主要精神营养品,也在一定程度上成为徽商的公关活动内容和手段,这种“贾道而儒行”的商业文化理念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富商大贾的重视和追求,从而在徽商故里或经商之地出现了“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或“经济搭台,文化唱戏”的独特文化景象。明代戏曲评论家潘之恒就曾记载万历庚子年间在歙县诸天阁的一场盛大的戏曲演出,而在那场演出中就有“自楚至者吕王,自吴至者王三,自越至者孙四,皆名倾一时”[5]147。徽商利用其经济实力在某种程度上引导着戏剧潮流,“为戏剧提供了生存的条件、成长的舞台、提高的动力、创新的机会”[4]85。正是由于徽商钟情于戏曲艺术的独特品质和财力支撑,最终成就了弋阳腔的传入和青阳腔、徽戏的形成。

2 “商路即戏路”——弋阳调绝,变为徽、青阳

随着明中叶徽商的崛起,大大促进了皖南地区尤其是徽州地区经济的发展,从而为地域文化的发展创造了条件。青阳腔作为明清时期皖南地区重要的戏曲文化艺术形式,它的发展同样受到了徽商的影响。

现存有关青阳腔艺术历史源流的权威资料,乃明代著名剧作家汤显祖在 《宜黄县戏神清源师庙记》中的一段话:“江以西弋阳,其节以鼓,其调喧。至嘉靖而弋阳之调绝,变为乐平,为徽、青阳”[6]1128。

汤氏之说虽为一家之言,有关青阳腔的艺术源头,戏曲史学界亦见仁见智,但多数戏曲史家认为汤显祖的推论是可信的,即青阳腔脱胎于南戏四大声腔之一的弋阳腔。弋阳腔是中国古老的戏曲声腔之一,简称“弋腔”,系元末明初南戏流传至江西弋阳后,与当地方言、民间音乐结合,并吸收北曲演变而成的地方戏曲声腔,时与昆山腔、余姚腔、海盐腔并称四大戏曲声腔。明代中叶,弋阳腔“向安徽南部流传,进一步分化为青阳腔、太平腔、石台腔、四平腔等,其中以青阳腔影响最大,流传的地区也很广”[2]65。

那么,弋阳腔又是如何传入皖南池州青阳一带的呢?从对现有文字资料的分析,可以得出如下结论:戏路随商路,弋阳腔是伴随着徽商的脚步从江西传入皖南池州府青阳县境内,并与当地目连戏、傩戏以及九华山佛教音乐等元素相融合,进而演变成为新的地方戏曲声腔——青阳腔的。

明人张翰在他的笔记文献《松窗梦语》中曾写道:“自安、太至宣、徽,其民多仰机制,舍本逐末,唱棹转毂以游帝王之所都,而握其奇赢,休、歙尤伙,故贾人几遍天下”[7]84。这段记载一方面描述了徽商势力的迅速扩张;另一方面还给我们拓展了徽商的外延,即“把安庆、太平、宣州、徽州作为一个商业文化带加以勾勒”[8]。徽商不仅仅局限于古徽州六县商人,“当时所谓‘徽商’是以徽州人为主,并包括安、太、宣、宁、池诸府。”安徽池州位于长江中游南岸,南倚黄山,北枕长江,介于安庆、太平、宣州、徽州四府之间,交通便利,四通八达,是徽商北上西进的必经之路。青阳县陵阳镇自古即为江南重镇,大量货物和山区土特产在此地集散,贸易往来的繁荣大大增强了此地的商业氛围和人们的经商意识。加上青阳县境内多丘陵山地,“七山一水一分田,一分道路和庄园”,山多田少,人口日增,与徽州地区的自然条件几近相同。因此,“受到商业风气的濡染,外出经商的人也不会太少”[8]。有研究者甚至得出青阳县陵阳镇生意人“加入徽商行列者不计其数”[9]的结论。此地因经商而多望族,有“富贵陵阳镇”之说,经商致富的青阳人在家乡建有许多徽派风格的民居,明清古建筑至今还多有留存。

最近几年在池州市石台县境内发现的至今保存完好的具有历史和艺术价值的千年古徽道,亦称“池徽大路”,池即池州,徽是徽州。古徽道初建于唐朝,为政府“官道”,到了明清时期则成为南来北往的徽商贩运商品的必经通道。古徽道匍匐在连绵起伏的群山之间,全长15华里,全部用长条形青石板铺就,宽约1.5米。沿途每隔3华里左右,便建有一座石亭,亭内建有石凳,两侧有耳房,专供行商走贩小憩或食宿,每座石亭内还有建亭时的石刻碑记,石面上或均匀地分布着条状纹路或钤有精美的花卉图案。现保存较好的石亭有“启源亭”、“玉泉亭”、“古稀亭”、“继保亭”等。络绎不绝的徽商们正是从古徽州黟县、祁门出发,沿着这条石板路从石台仙寓山进入东至县境,前往安庆和江西饶州、鄱阳湖一带从事商业经营,故而历史上也称这条徽商专用“丝绸之路”为“徽饶古道”。古徽道沿途众多的石碑、石刻,为研究徽文化,尤其是研究古徽商,提供了弥足珍贵的实证资料。

徽商与江西商人的长期贸易往来,为弋阳腔的传播提供了现实可能。弋阳县隶属赣东北广信府,地处闽、浙、皖、赣的交通要道,在地理位置上与皖南地区相距很近,素有江东望镇之誉。独特的地理位置加上繁盛的集市贸易,自然成了临近弋阳的徽州商人理想的商贸市场。

随着皖南、赣东北地区手工业和商业的发展,以及江西商帮和徽州商帮的长期贸易往来,弋阳腔也很快成为对戏曲情有独钟的徽商青睐的对象,从而在客观上推动了戏班的流动和剧种的流传。因此有研究者认为:“明代徽商主要往来于江西之间经营景德镇之瓷窑原料,当初极有可能是徽商买卖时,将江西弋阳声腔带回徽州本地”[10]。从时间上来看,大约在明中叶嘉靖年间(1522—1566),徽商“将江西弋阳声腔带回徽州本地”[10]。弋阳腔传入皖南后,很快就被当地艺人吸收,“传入徽州后发展成‘徽州腔’,同时传入青阳地区的弋阳腔也变化为‘青阳腔’”[11]。弋阳腔随着徽商的脚步外传变为“徽、青阳”后,在弋阳本地几成“绝唱”,以至于江西临川汤显祖发出了“至嘉靖而弋阳之调绝”的感慨。因青阳属池州府,故青阳腔亦称为池州调。徽州腔与青阳腔享誉戏曲声腔领域,被誉为“徽池雅调”。

3 “贾人几遍天下”——青阳腔成为南北时尚

徽商在明成化、弘治年间形成商帮集团,明嘉靖以后至清乾隆末年的300余年间达于极盛,为徽商发展的黄金时代,其营业人数、活动范围、经营行业与资本等,皆居全国商人集团之首,时有“遍地徽商”之说。

“戏路随商路”,青阳腔在徽商影响下于安徽青阳一带形成后,又伴随着占据明清商界制高点之徽商“几遍天下”的脚步而风行天下,最终导致青阳腔“梨园几遍天下,苏州(昆曲)不能与角什之二三”[12]104的局面。青阳腔在发展过程中对临近剧种如徽剧、赣剧、楚剧、川剧和黄梅戏等的形成和发展产生过十分重要的影响,甚至为四大徽班进京形成京剧奠定了一定基础,有“京剧鼻祖”之称。青阳腔之所以能成为风靡南北的“时尚”,“除了它经过革新,变为通俗易懂而又富于戏剧性之外,其最重要的原因是由于徽州商人走遍全国”[13]。“商路即戏路。这一带商人为青阳腔的传播开辟了道路,提供了条件”[14]7。

3.1 青阳腔回传江西

就目前资料进行推论,青阳腔形成后,随着徽商经商路线首先传播到江西九江一带,“江西三面距山,背沿江、汉,实为吴、楚、闽、越之交,古南昌为都会,······九江據上流,人趋市利”[7]。九江与安徽池州同样临靠长江,水上交通便利,九江本身属于江西的商业重镇,明代徽商通过池徽大道往来于江西九江之间,主要经营景德镇之瓷窑原料。“由此可推知······当青阳腔形成后,很快的便藉由徽贾之经商路线回传至江西”[10]。诚如戏曲史家龚国光先生在《江西戏曲文化史》中所言:“自青阳腔在安徽青阳产生之后,很快即在皖南、赣东北形成了两个青阳腔演剧中心”[15]95。传入江西九江一带的青阳腔,历经数百年竞未绝迹,至20世纪八十年代经过湖口县刘春江先生等戏曲工作者的不懈努力,终于使古老的青阳腔再度唱响九江大地。相形之下,青阳腔却在其故乡池州青阳一带却因战乱和瘟疫等原因人去楼空,几成“绝唱”。

3.2 青阳腔流传到福建、浙江

据史料记载,明代嘉、隆(1522-1566)时期,在闽、浙一带已有徽商足迹。《闽书》卷三十八《风俗》云:“安平一镇尽海头,经商行贾,力于徽、歙,入海而贸易,差强资用”[10]。从这段文字中可知,在青阳腔形成和发展之时,福建泉州安平一带,已有众多的徽商在那里经商。“随着徽商行旅、文人墨客、官员使差的足迹踏入闽地,无孔不入的青阳腔也就跟着到了福建各地安家落户、‘入乡随俗’”[16]。“不论是徽州、歙县还是休宁,皆位于皖南黄山一带,临近池州,因此在戏曲声腔范围上,多少有受到青阳腔的影响,所以当其进入闽、浙行商时,很自然地将声腔携入当地”[10]。

明万历元年(1573)时,闽建书商林叶志已刻成《新刻板青阳时调词林一枝》,将时调青阳腔刊刻成书。“青阳腔的剧本选集,部分经过福建建阳的徽州书商之手”[14]。由此表明当时青阳腔已传入闽地,并深受闽地民间喜爱,而风行一时。

另据明末清初史家张岱《陶庵梦忆》所载:“选徽州旌阳剽轻精悍,能相扑跌打者三四十人,搬演目连,凡三日三夜”[17]72。徽州自古以来都无“旌阳”地名,因此研究者认为“旌阳”可能系“青阳”讹误。“目连救母”亦是青阳腔演出的重点剧目。因此,从文字所载青阳弟子演出目连戏盛况,说明明末清初时期青阳腔已随徽商足迹远播于浙江绍兴一带了。

3.3 青阳腔流传到苏州、扬州

明代苏州、扬州一带是商业重心,同时也是徽商聚集之地,尤其是苏州,它不仅是商业集散地,许多徽商为了营运长途贩卖商品,往往以苏州为重要的起落点。同时苏州城也是百技汇集之区域,青阳腔亦曾一度来到此地。在《吕真人黄粱梦境记》第九出《梦蝶》云:“吴下人曾说,若是拿着强盗,不要把刑具拷问,只唱一台青阳腔戏与他看,他就直直招了,盖吴下人最怕这样的曲儿”[18]68-69。这段话虽有夸大和鄙薄青阳腔之嫌,但在吴中地区的人们尤其是文人士大夫们早已习惯了流丽悠远的昆山腔,对敲锣打鼓的青阳腔难以适应也是可以理解的。“但随着徽商大量的聚集,真要完全隔青阳腔,是不可能的”[10]18。随着青阳腔逐步深入到昆山腔腹地,“尽管文人士大夫格外青睐昆山腔,但从民间流行的广度和演出受欢迎的程度看,昆山腔却远不及青阳腔”[18]68。

3.4 青阳腔在湖广地区的传播

青阳腔形成后,随着长江水系和徽商脚步,进入湖北、湖南地区。万历二十七年(1599)袁宏道从北京写给江陵友人沈胡焕之书信中云:“······歌儿皆青阳过江”[18]69,从皖南徽州到湖北江陵,须由东向西渡过长江,“所以袁氏称‘青阳过江’,看来江陵一带曾一度是青阳腔的天下”[18]69。足以反映青阳腔在当地流行的情况。传入湖北的青阳腔被民间称为清戏,直到近代鄂北地区流行的俗谚仍说“清戏当官,二黄站班,越调打死人。”说明青阳腔在当地是最重要的声腔剧种。“清戏后来又流传到四川、河南、山西等地”[18]69。

万历八年进士湖南武陵(今常德)人龙鹰在观赏过青阳腔演出后,曾写下《诗谑》一诗加以嘲谑,诗中最后两句为“何物最娱庸俗耳,敲锣打鼓闹青阳”[18]69。龙鹰等达官贵人看惯了丝管婉转唱词华丽的昆曲雅剧,自然对锣鼓喧天唱词通俗的青阳腔是不以为然甚至是蔑视的,认为那不过是取悦“市井嬛童游女”之腔调,实为庸俗之物。尽管文人雅士们对青阳腔等民间戏曲是不屑一顾的,但留下的文字资料却为后人提供了青阳腔曾在湖南民间流行的研究资料。

3.5 青阳腔在北方流行的情况

1954年秋,山西万泉县(今万荣县)文化馆工作人员在该县白底村偶然发现了青阳腔《金印记》、《三元计》、《涌泉记》、《剔目记》四个麻纸古抄本,开始引起当地文化部门的注意。1963年春节和1983年9月该县文化馆专家深入乡村,先后在临近的范村请老艺人演唱了青阳腔的零出片段。

“青阳遗响在万泉”引起了学术界的高度重视,青阳腔流传到山西已成不争的事实。那么,青阳腔是于何时、经何种途径流入山西境内的呢?有研究者通过对后世方志的考证,认为青阳腔应是明代万历时期传入山西境内的,而传入的途径则应从安徽与山西特殊的经济联系中去揭示。“中国各声腔剧种的流布,一般是在相近的地域文化圈按‘水漫式’的走向传播开来的,但在特殊的历史条件下,由‘商路’、‘军路’的渠道,取‘抛物式’的传导方式,跨地域直接引进,亦屡见不鲜。山西万荣青阳腔无疑属于后者”[16]13。在明清时期的诸多商人集团中,徽商和晋商一南一北操纵着商界,是居于经济支配地位的豪商巨贾的代表,“山西商人和新安商人在巨大规模的经济联系中,必然会产生频繁的文化交流。在这种大背景下考察,安徽池州的戏经‘商路’流入山西,就有其必然性了”[14]155。

因此,“‘贾人几遍天下’之语不仅明白无误地告知我们徽商足迹所至范围之广,路程之遥,还透露给我们这一信息,徽商在经济贸易的同时也兼带着担负起文化的引进和输出”[14]119-120。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徽商刊刻对戏曲尤其是对青阳腔的传播也起到了很大的助推作用。剧本是戏曲活动的重要依据,明清两代徽商经商除了盐业、典当业、茶叶和木材四大行业外,还致力于版刻、刻工、印刷、书坊等文化产业的经营,其中戏曲剧本刊刻是徽州刊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徽商刊刻的剧本大多图文并茂、富丽精工,其中不少剧本属于青阳腔传唱的经典脚本,如《还魂记》、《牡丹亭》、《玉簪记》、《琵琶记》、《阳春奏》、《北西厢》等。“明清徽商的刊刻剧本固然是为了追求坊肆之利,但客观上也起到了保存剧本、传播剧本的作用”[19]。为戏曲的传承流播作出了很大贡献。

综上所述,明清时期青阳腔的形成、发展与流播决非偶然现象,它不仅得益于皖江地区深厚的文化积淀,更直接受益于“富甲天下”且“贾而好儒”的徽商的滋润。这一历史现象给我们透示出了一种历史文化信息,即商业经济的迅猛发展,不仅能够推动当地经济和社会的发展,而且能够对地方文化艺术的繁荣产生重大的影响。诚然,青阳腔艺术的荣衰与徽商的盛衰虽有诸多联系,但二者又不能完全画上等号。传统文化艺术的兴衰原因很多,也很复杂,究其实质性原因,是其生存环境变化的结果,即时代变迁、社会发展和文化环境的巨变导致的。正如美国著名的文化人类学家朱利安·H·斯图尔德所说的“文化生态学承认文化之间存在实质性的不同,它们是由一个社会与其环境互动的特殊适应过程造成的”。尽管如此,社会经济因素过去是今天依然是滋润民族艺术发展的源泉,文化发展始终离不开经济发展的基础支撑与制约,振兴民族经济是实现非物质文化遗产可持续传承的关键因素之一,这也是本文对徽商与青阳腔盛衰相依关系进行个案研究的初衷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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