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味堂的《拾雅》及其研究价值

2014-04-07 19:16
海南热带海洋学院学报 2014年6期
关键词:广雅训诂学尔雅

(湖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湖南 长沙410081)

一、《拾雅》研究概况

作为“我国最早而又保存下来的按意义编排的词典”[1]《尔雅》一经问世,就为历来研究语言相关学科的学者所重视,以致“自汉代以下,不断有各类相关著作问世,以至形成数量庞大的雅体著作群和专门的雅学。”[2]1特别是到了清代,这些“相关著作”可谓蔚为大观,最为有名的注疏体雅学著作是邵晋涵的《尔雅正义》和郝懿行的《尔雅义疏》。其他的广雅类、仿雅类著作更是不胜枚举,较为知名的就有刘灿的《续广雅》、张金吾的《广释名》、洪亮吉的《比雅》、戴震的《经雅》等,而乾嘉年间夏味堂所著的《拾雅》则是广雅类著作中比较有特色的一部,就像窦秀艳在她的《中国雅学史》里所说的,《拾雅》是“第一部明确地综合拾补《尔雅》《广雅》《方言》等雅学一次文献的广雅之作”①引文似衍“一次”二字,原书如此,这里不做改正。这句话,下面还有引用,不再另做注释。[2]215。

较早对《拾雅》有过初步论述的是李慈铭的《越缦堂读书记》②见[清]李慈铭《越缦堂读书记》,中华书局,1963年版,第560 页。;后来,胡朴安在《中国训诂学史》里对《拾雅》有过举例性质的说明③见胡朴安《中国训诂学史》,上海书店,1984年版,第137-139 页。;到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之后,《拾雅》越来越多地出现在一些著作和论文中,如管锡华的《尔雅研究》④见管锡华《尔雅研究》,安徽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148-149 页。,窦秀艳的《中国雅学史》⑤见窦秀艳《中国雅学史》,齐鲁书社,2001年版,第214-215 页。。但上述所有的著作,都只是将《拾雅》作为引用和论证别一问题的资料,即便有所论述(如李慈铭、窦秀艳等),也没有就任何具体的问题展开讨论,更谈不上全面而深入的研究了。导致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很多的:有清一代注雅、续雅、仿雅的著作虽然为数不少,而这中间有相当一部分的著作,不但印数极少而且流传不广,一经刊布即成绝版,这里面还有以手抄乃至以稿本方式传世的著作,将这些雅学书籍在文献上作一次数量统计都很困难,就更不用说在此基础上进行所谓的研究了。另一个原因恐怕是这批雅学著作中,有相当一部分出自雅学名家之手,研究者对这些名家的著作更有研究的兴趣,冷落乃至忽略名不见经传的《拾雅》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有些雅学书籍不易得见也好,前辈研究者研究的兴趣有所偏好也罢,这其实都是学术领域的正常现象,而现在,当名家之作大多被穷尽式的研究之后,人们将目光投向了那些之前不太被重视却有一定研究价值的雅学著作。在这些雅学著作中,我们认为被称为“优秀者之一”[3]的《拾雅》,就是这样一部有研究价值且亟需研究的著作。

二、《拾雅》的作者及其体例

《拾雅》的作者夏味堂,“字鼎和,号澹人”①胡朴安《中国训诂学史》、窦秀艳《中国雅学史》等诸多著作中认为,夏味堂字澹人。今据《江苏府县志辑》改正。[4]675,江苏高邮人。大约生活在清乾嘉年间。“乾隆三十年(1765)考取贡生”[4]292,“乾隆四十二年(1777)中乡试”[4]282,“嘉庆十八年(1813)中举人而为截取(候补)知县”[4]326。《拾雅》的写作大概就开始于这个时期。除了《拾雅》之外,夏味堂还著有《诗疑笔记》七卷及《后说》一卷(这些著作都收录在《续四库全书》里)。另有《渡江小册》《遂园诗文钞》《三百篇原声》七篇、《读左笔记》四卷。夏味堂著《拾雅》初为六卷,其弟夏纪堂在给《拾雅》作注时,析为二十卷。其版本有“嘉庆二十五年刊本”“道光二年高邮夏氏遂园刊本”“刘标清刻青照堂丛书本”等。现在我们能见到的《拾雅》影印本是嘉庆己卯(1819)秋七月遂园藏本,收入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出版的《续修四库全书》第192册。这个版本也是我们研究《拾雅》的底本。

胡朴安认为《拾雅》是“夏氏广为辑录,乃依《尔雅》部居,以事摭补”[5]的作品,窦秀艳认为《拾雅》是一部“明确地综合拾补《尔雅》《广雅》《方言》等雅学一次文献的广雅之作”[2]215。从夏味堂在《拾雅·原序》表达出的写作意图来看,《拾雅》的最大特点的确在于“综合拾补”,却并不是像别的续雅著作那样(如《小尔雅》《广雅》)只是单一地补充某一部著作的遗漏,它的“拾补”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也即《拾雅·序》所说的“所补大要有三:《尔雅》各部已释而未详,一也;《广雅》‘诂’‘训’已释而未详,二也;《尔雅》《广雅》所遗释,三也”[6]2。全书也据此而分为相应的《拾雅释》《拾广释》《拾遗释》等三个部分。

(一)《尔雅》各部已释而未详

卷第一到卷第六为《拾雅释》,这部分完全按照《尔雅》的篇目分为“释诂”“释训”等十九篇,每篇之下的分类,如《拾遗释·释乐》下有“八音”“诗歌”等,《拾遗释·释畜》下有“马属”,也都一仍《尔雅》之旧。它以“《尔雅》各部已释而未详”[6]2为标准对《尔雅》进行拾补。

然而,夏纪堂在“拾雅卷第一”下注曰“拾《尔雅》已释之所未备也”[6]4。仔细分析,夏味堂的“未详”和夏纪堂的“未备”是有区别的:“未详”是指对词义的解释得不够详细,“未备”是指被释词收录得不够全面。我们只要对比一下《尔雅》和《拾雅》就会清楚地知道,这里的拾补是未详还是未备了。《尔雅·释诂上》:“赉、贡、锡、畀、予、贶,赐也。”[7]8《拾雅·拾雅释·释诂上》:“庆、釐、行、胙、饫、劳、周,赐也。”[6]5又如《尔雅·释言》:“观、指,示也。”[7]112《拾雅·拾雅释·释言上》:“告、诰、陈、曜,示也。”[6]29两者对比,就像胡朴安、窦秀艳等学者认为的,《拾雅·拾雅释》为《尔雅》相同训列里补入了新的被释词。我们认为,胡朴安等学者的说法大致不差,但是还不够准确。因为我们发现,除“释诂”“释言”“释训”三篇是为《尔雅》相关训列补入新的被释词,《拾雅释》里的后十六篇如“释亲”“释宫”等的实际情况就不全是这样简单了。《尔雅·释亲》有“父之姊妹为姑”[7]257,《拾雅·拾雅释·释亲》有“父之姊为姑姊,父之妹为姑妹”[6]53,很明显这是对《尔雅》中的被训词“姑”做进一步解释(正确与否姑且不论)。《尔雅·释亲》有“晜孙之子为仍孙”[7]258,《拾雅·拾雅释·释亲》有“耳孙,仍孙也;元孙之曾孙也”[6]53。《尔雅》中的“仍孙”是被释词,到了《拾雅》里成了训释词;“耳孙”在这里可以看做是被释词,是对“仍孙”的进一步解释;后面的“元孙之曾孙也”又可看做是对“仍孙”的进一步解释。《尔雅·释宫》:“柣谓之阈。”[7]274《拾雅·拾雅释·释宫》:“阈谓之阃,柣谓之蒨;门限也。”[6]54“阈”在《尔雅》里是被训词,在《拾雅》里则成了训释词,训释被训释词“阃”;“柣”在《尔雅》和《拾雅》里都是训释词,在《尔雅》里它用来训释“阈”,在《拾雅》里它又被用来训释“蒨”;这既可看做是对“阈”的进一步解释(后面的“门限也”更是进一步解释),也可看做是对“阃”“柣”“阃”“蒨”这四个词进行同义系联,是对词义更为精确、深入的解释与概括。

通过上面的例证,我们认为,夏味堂所谓的“《尔雅》各部已释而未详”,包括两个方面的意思:一是对《尔雅》里已有的训列补入被训释词,一是对《尔雅》已有的训释词或被训词进行进一步的解释或概括。之前的学者,观察到了“未详”的第一个方面的意思,却没有留意到“未详”的第二方面的意思。

(二)《广雅》“诂”“训”已释而未详

卷第七到卷第十为《拾广释》。这部分是专用来拾补《广雅》的。其拾补标准为“《广雅》‘诂’‘训’已释而未详”[6]2,即夏纪堂在“拾广释卷第一”下所注的“拾《广雅》已释之所未备也”。[6]80

(三)《尔雅》《广雅》所遗释

卷第十一到卷第二十为《拾遗释》。其拾补标准是“《尔雅》《广雅》所遗释”[6]2。

如《拾雅·拾遗释·释诂上》有“剡、刺,锋也”[6]132条,其训释词为“锋”;《拾雅·拾遗释·释诂下》有“瀋、洎、液,汁也”[6]163条,其训释词为“汁”。对比《尔雅》《广雅》等雅书,我们没有发现以“锋”和以“汁”为训释词的训列。这部分的拾补不限于《尔雅》和《广雅》,《方言》《小尔雅》所没有的训列也包括在内。《拾遗释》给出的不但是新的被释词,也用《尔雅》《广雅》等雅学著作所没有使用过的释词来加以解释,这需要对大量词的词义进行重新归纳,相比只是在原有的训释词上增加新的被释词,工作毕竟复杂得多,而这也正是最能体现作者释义水平的一个部分。当然,作者对词义进行了怎样的概括,概括得对与不对,则需要更为深入的研究了。

《拾遗释》虽然在释义方式上和其他雅书没有什么不同,但在这里不仅要充分占有材料,而且要对这些条分缕析,精确地找出那个最有概括力最为为世人熟知的那个词,将相关意义的一系列被训词串联起来,这是编撰者对词义的判断、分析、概括、解释、融会贯通等能力的综合体现。可以说,如果《拾雅释》和《拾广释》是对《尔雅》和《广雅》在量上的拾补,那么《拾遗释》则更侧重在质上对《尔雅》和《广雅》等雅学著作进行的拾补,这种拾补,是建立在对词义作出了全新理解的基础之上的,也体现了夏味堂在词义理解方面做出的不同于前人的努力。

除了上述三条收词标准,《拾雅》还有六条不收词的标准。这六条标准是:

(1)“经传所已释,《易·彖传》、《序杂卦》传及《礼记》‘刑、侀,富、福,春、蠢;秋、愁’也。”[6]2

例如,《易·屯》“元、亨、利、贞”后有《彖》曰:“屯,刚柔始交而难生。”[9]19虽然“刚柔始交而难生”是对“屯”的解释,但因为属于《易》中的《彖》,所以不录。《序、杂卦传》是《易》中篇目《序卦》和《杂卦》的省称。《序卦》和《杂卦》都是对六十四卦之间关系的说明,所不同的是,《序卦》是按次序说明六十四卦的关系,《杂卦》则是打乱次序说明六十四卦的关系。这里都涉及到对卦象的解释,但因为属于《序卦》和《杂卦》就不予收录。《礼记注疏·卷十三·王制》:“刑者,侀也;侀者,成也,一成而不可变,故君子尽心焉。”[9]1344《礼记注疏·卷二六·郊特牲》:“富也者,福也。”[9]1457《礼记注疏·卷六一·乡饮酒义》:“东方者春,春之为言蠢也,产万物者圣也。”[9]1684《礼记注疏·卷六一·乡饮酒义》:“西方者秋,秋之为言愁也,愁之以时察,守义者也。”[9]1684

上述对词语的解释都是典籍中固有的,读典籍原文就可以读到,没有另做解释的必要,所以夏味堂不予采录。

(2)“自有专书者不收,如《周礼》官名、《本草》药名也。”[6]2

《周礼》是一部解释古代几乎各个方面的典章制度(包括官名)等的专书,《本草》类的医书是囊括各种药物及其疗效的专书,它们对各自涉及的方面都有详尽的解释,这些解释也是这些书籍本来的部分,没有另做解释的必要,所以夏味堂也不予采录。

(3)“前雅反复互训者不收,如《尔雅》‘初、始’,‘之、往’,‘天、帝’,‘帝、后’也。”[6]2

“初”训为“始”,“始”训为“初”;“之”训为“往”,“往”训为“之”;“天”训为“帝”,“帝”训为“天”;“帝”训为“后”,“后”训为“帝”。这些交互训释的词,在以往的各种注释中反复出现,为了避免毫无意义的又一次重复,夏味堂对这一部分词也不予采录。

上面三组词中,前面的字都是今字,后面的字都是古字:艐,是古“届”字,《尔雅·释诂》里有收录。[10]1275“”,古载字,《说文》里有收录。[10]1614“”,古聿字,《玉篇》里收录。[10]1175

对于这些古字,夏味堂认为已经对它们的今字作了解释,那么它们的古字,虽然它们的形体与今字不同,但是意义上没有差别,所以也没有采录的必要。

(5)“《方言》《说文》《三仓》字不为经史群籍采用者不收,如《广雅》‘鼃、奲、’也。”[6]2

(6)“见于《小尔雅》《释名》者不收。”[6]2

《拾雅》是补充《尔雅》和《广雅》以及其他“雅”书的,如果补充《小尔雅》《释名》里已经出现的词也就失去了拾补的意义。

三、《拾雅》的研究价值

夏味堂作《拾雅》的目的是“采取汉唐故训”[2]215以补《尔雅》与《广雅》漏收的和“释而未详”的词与词义。历史上被称为雅书的书籍是很多的,后世对某部雅书做释义补充的也是为数不少的,但是,这样全面地对如此众多的雅学类书籍作查缺补漏的,在整个雅学史上只有这部《拾雅》。①参见窦秀艳《中国雅学史》,齐鲁书社2001年版,第215 页。

较早对《拾雅》给予关注的是清末学者李慈铭。在《越缦堂读书记》里,李慈铭就对《拾雅》所做的“拾补阙漏”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自此之后,越来越多的学者注意到了这部著作:或作为“训诂学”的著作加以介绍,如胡朴安先生的《训诂学史》;或作为“雅学”的著作加以评析,如窦秀艳的《中国雅学史》;甚至管锡华先生在他的《尔雅》专著《尔雅研究》里,也多次以《拾雅》来证明《尔雅》里的相关训释条目。——诸多学者的关注,可见《拾雅》在“雅学”乃至“训诂学”上的地位。

我们认为,《拾雅》研究的应用前景是广阔的,学术价值也是较大的,其范围可包括自然科学、社会科学、文化学、建筑学等诸多领域。当然,我们研究《拾雅》不可能也不必要这样面面俱到。考虑到《拾雅》首先是一部有关词汇的著作,所以我们主要从语言学的角度,从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对其学术价值进行核估。

(一)宏观上的价值

前面说过,《拾雅》的释义研究对“雅书”和“雅学”研究的深入和发展,都有着一定的意义(主要体现在收集了《尔雅》、《广雅》及其他雅书所漏收的词和词义)。“雅学”作为“训诂学”里最为重要的方面,对它的深入研究无疑也会推动“训诂学”的深入和发展。也就是说,对《拾雅》的研究,在推动“雅学”深入发展的同时,也将在“训诂学”的深入和发展中,起到一定的推动作用。不仅如此,对于在整个词汇学的发展,《拾雅》的研究也是有着非常显著的重要性。(这一点,从微观上看更为清楚)

(二)微观上的价值

说到底,《拾雅》是一部以义类为编排方式的词汇专书,解释“词义”是它的核心,我们就围绕这个核心来探讨它在微观上的价值。

1.义项研究上的价值

我们对许多词的词义的掌握其实是很不够的,这样一来,我们在做词义上的分析时,就会有失之片面的危险。比如“闱”这个词,在《拾雅·拾雅释·释宫》里解释为“西门曰闱”,[6]56而《说文》释为“宫中之门”,[11]后世字书、词书也都没有释为“西门”的,通过《拾雅》的释义研究,可以对“闱”这个词的词义发展变化情况有更加全面的了解。

2.同义词研究上的价值

像《尔雅》一样,《拾雅》也是将一批同义词串在一起做训释,如《拾雅·拾遗释·释诂下》里的“偏、摄、相、翼、谆、丞、辅,佐也”[6]151就是;而另外一些词,虽然不是上述模式,但是它们也是按义类编排的,它们虽然各自被释,但把它们收集在一起就会发现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同义词群,如《拾雅·释广释·释训》就有“盘桓,便旋也;夷犹,犹豫也;佁儗、夷由,不进也”[6]130等几个训列,它们都是“徘徊”“犹豫”的意思。分析同义词中的同中之异,对更深入更准确地理解它们意义及其相互关系,是非常有价值的,《拾雅》无疑为我们提供了这样的方便。

3.多义词研究上的价值

《拾雅》中的某些词,或作为被训词,或作为训释词,多次出现在不同的训列当中。如“断”作为被训词,就有“分也”[6]38“方也”[6]80“判也”[6]119“決也”[6]148等不同训释;作为训释词,“断”又出现在“彖、折、翦、弊、决、制、塞、处、裁、敦,断也”[6]81“义、裁,断也”[6]219“伐、斫,断也”[6]219等训列中。是“断”作为一个词,因为词义的发展变化,本身就具有这些义项,而这些义项之间又是什么关系;还是“断”假借为别的词,只是临时用来表示某个词义,这都是非常值得研究的。

4.语义场研究上的价值

上面同义词的研究也是语义场研究的一个方面。通过对语义场的分析,观察其语义场的消长变化,可以找到词义发展的内部原因。《拾雅》的按义类编排里的很多词,都可以看做是一个语义场。比如《拾雅·拾雅释·释言下》里所收的词,都和“言”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关系。当然,到底有没有关系,有什么样的关系,或者这个大的语义场之下,是不是可以分出几个小的语义场来,那就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

5.大型词典、字典编辑上的价值

《拾雅》中的有些词的词义,在很多收罗颇广的大型字、词典都是失收的,对《拾雅》中这些词义的研究,会使这些大型字、词典收词更为全面。上面说的“闱”字有“西门”这一义《汉语大字典》就失收。(当然,至于“闱”有没有这个意思还需要进一步研究考证。)不仅如此,《拾雅》还能提高这些大型字、词典释义的准确性。如《尔雅》“良,首也”的训释,困扰了之前的诸多学者,问题一直没有能够解决,《汉语大字典》只能承袭其说而不能有所发挥。我们通过《拾雅》给出的提示,结合相关材料考证,结果发现“‘首’在这里是‘秀’的假借字,而‘良’和‘秀’在‘出类拔萃’和‘美好’这两个义项上才是同义”[12]。

四、《拾雅》的注解

迄今为止,唯一为《拾雅》作注的是夏味堂的同胞兄弟夏纪堂。据《续增高邮州志·人物志》记载“夏纪堂,字有仲,号秋室”[4]677,其“著作主要有《古茶簃遗文》《拾雅注》”[4]469。

夏纪堂主要从三个方面对《拾雅》进行注解:

(一)进一步阐明《拾雅》的体例

有些夏味堂没有说清的问题,或者在《拾雅》各部中训列偶有重复的现象,夏纪堂都在《拾雅注·序录》里进一步加以阐明:“拾前雅诂言各条,皆循经、史、子、集为次,义训错出,不以类叙,遵前雅例也;释训以下,则事物类叙,不复计原书之先后,体固尔也;所采书有数端竝举,而止取一二端者,其不取者,已见前雅也;拾遗本以补前雅之阙,而或有与《广雅》复出者,以其语焉而未详也。”[6]3

(二)给出《拾雅》所释各词的出处及其例句

《拾雅·拾雅释·释言上》:“来、襄、般,反也。[6]28”夏纪堂注曰:

《诗·采薇篇》:“我行不来。”《大东篇》:“终日七襄。”《汉书·贾谊传》‘般纷纷其离此邮兮’。[6]28《拾雅·拾广释·释诂上》:“恶、乌,安也。”[6]80夏纪堂注曰:

《左传·文十年》:“恶用子矣?”《国策·秦策》:“恶有不战者乎?”《吕氏春秋·明理篇》:“乌闻至乐?”《文选·左思·吴都赋》:“乌闻梁岷有陟方之馆?”乌亦与恶通。《史记·司马相如传》:“余尙恶闻若说?”[6]80《拾雅·拾遗释·释训上》:“申申、耽耽,重也。”[6]181夏纪堂注曰:

《楚辞·离骚》:“申申其詈予。”《文选·左思·吴都赋》:“元荫耽耽。”[6]181

(三)对《拾雅》释义不明之处予以说明

《拾雅·拾雅释·释言上》:“来、襄、般,反也。”[6]28在此条下,夏纪堂注曰:“《尔雅》作返、反同。”[6]28《尔雅·释言》:“还、复,返也。”[9]107这是夏纪堂唯恐因读者不知道“反”和“返”的通假关系闹出误会而予以阐明。

结 语

总之,作为一部清人的著作,《拾雅》及其注解在很多地方不可避免地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缺点和不足(关于其缺点与不足,我们已另有专文详述,不赘),但就像赵世举先生说的那样,《拾雅》是清代雅书中的“优秀者之一”,对它进行研究所收获的成果,不但在自然科学、社会科学、文化学、建筑学等诸多领域以及语言词汇等学科上有着积极的意义,而且可以填补雅学史和训诂学史乃至整个清代学术史甚至文化史的诸多空白。我们认为,在古代文化、学术备受重视的现在,在前修时贤已在雅学这一领域硕果累累的今天,对《拾雅》的研究也就是必然且可行的了。好在这样的研究已经开始,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有关《拾雅》的研究成果,一定会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彩来的。

[1]赵振铎.中国语言学史[M].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35.

[2]窦秀艳.中国雅学史[M].济南:齐鲁书社,2001.

[3]赵世举.历代雅书述略:下[J].辞书研究1991(4):149-152.

[4]薛飞.中国地方志集成:江苏府县志辑46[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91.

[5]胡朴安.中国训诂学史[M].上海:上海书店,1984:137.

[6][清]夏味堂.拾雅[M].[清]夏纪堂,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

[7]陈建初,胡世文,徐朝红.新译《尔雅》读本[M].台北:三民书局,2011.

[8][清]王念孙.广雅疏证[M].北京:中华书局,2013.

[9][清]阮元.十三经注疏[M].吕健,编.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10]冷玉龙,韦一心.中华字海[K].北京: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00.

[11][汉]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2009:247.

[12]毛祖志.《拾雅》“良、阳、师、政、尊、圆,君也”条同义关系辨析[J].皖西学院学报,2014(4):8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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