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村长

2014-12-11 20:33任树理
参花(上) 2014年10期
关键词:寡妇村长江水

◎任树理

李大村长

◎任树理

李江水外号叫“小电脑”,是江沿村的新村主任,人们都愿意称他李村长,不知道是叫着习惯,还是听着好听。最近一些人称他李大村长,也许是他书记村长一肩挑吧。也有几个年轻的妇女,还称他“我的李大村长”。让人听了心里发痒。“小电脑”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心里也美个滋儿的。他自嘲是九品“针鼻儿大的官儿”。虽然小了点儿,但也算是能数得上的官儿。

村主任虽然是最小的父母官,但你是不干不知道,事儿啊可真不少。特别是秋天,真是“三春没有一秋忙”啊!刚开完秋收会没几天,前天又开的严禁玉米秸秆进村的会,今天上午县里又召开了治理污染紧急大会,严禁焚烧玉米秸杆,这是上边的精神,必须控制住,这是政治任务。

这不,李江水刚扒拉一口中午饭,赶忙就上地了。他跑完东湾,跑西梁儿,跑完南洼,跑北岗子。这几天屯子烟雾缭绕,像罩上了灰色的纱。李江水直奔北岗子。他感到这一段儿太忙了,脚打后脑勺子。当官儿和老百姓就是不一样,整天忙忙碌碌的,挺充实。上任以来,没出啥事,上下还都挺满意,他很欣慰,不由得内心有一种自豪感。他一抬头,“吔!”二节地那边又烧上了,浓烟滚滚,一片火海,他是“俩鸭子加一鸭子——撒丫子”往过跑,直奔了过去……

何寡妇正在地里指挥着姑娘杏花儿点火,玉米秸秆烧得噼啪响。李江水窜横垄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这个气呀,大广播都喊八百遍了,不让烧玉米秸杆儿,怕污染,这老娘们儿咋这样,就不听话。他呼哧带喘跑到跟前,缓了一口气,嚎唠一嗓子,“何、何大寡妇!你给我停,别烧了!”何寡妇就跟没听见一样,她拿了两根玉米秸杆儿,放在火堆上点着,又放在前面的玉米秸杆儿堆上,火又引着了,她慢慢地走到李江水面前。何寡妇的举动,让李江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儿了。心想,她今天这是怎么了。“李江水!今天你别说是江水,就是洪水也灭不了我的心头之火。这些年就听你们当官儿的了,前些年不让苞米杆子进屯子,怕失火;我们把苞米杆子垛在村边和大坑里,你们说怕火烧联营;我们把苞米杆子垛在村外的林带里,你们又说得搬走,说怕失火烧了林带;让我们垛在自家的地头上,我们就垛在自家的地头上。你看看,”她用手一指,“这些年我家都垛半截地了,明年苞米往屁股上种啊!我们今天烧苞米杆子,你们又不让,都把我们老百姓捏鼓到啥样了,你说,苞米杆子往那垛?你给我们安排个地方,你说……”何寡妇手指着李江水,越说越来劲儿。这时,二老鬼和看热闹的群众也都涌了过来,一起问:“你说往哪垛?”李江水这个新上任的李大村长也懵了,有点不知所措。“反、反正乡里开会,不让烧玉米秸杆儿,怕污染环境,谁不听,县环保局肯定要来处罚的!”二老鬼接过话茬儿,手指着李江水的脸说,“你就是个传话筒,只会拿‘大家什’吓唬人,当初我们大伙选你干啥?干不了,撂下吧!”“对!干不了,撂下吧!嗷~嗷!”大家哄着,散去了。李江水呆呵呵地站在那儿,不知是风吹的还是火烤的,还是被大伙羞臊的,他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根儿。

李江水回到家里,一头栽到炕上,水没喝,饭没吃。心想:我这个村长还能干了吗?

让群众问个张口结舌,损个茄皮子色儿,真是无地自容,今后我还怎么领导大伙儿,我该怎么办!

那玉米秸秆的问题,是多年的遗留问题。从上到下、从东屯到西屯都没什么办法,我能有啥招儿……

但群众说得不对吗?这些年谁为群众设身处地地想过这个事儿?

可现在的污染也忒厉害了,雾霾都把屯子蒙上了。政府不管能行吗?

这是谁的错呀!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办呢?真是越理越乱,闹死了……

明天赶紧上乡政府交差去,不干了……

今天,最可气的就是她,如果是别人,他也不会生那么大的气,那么觉得没面子。这个村子谁不知道他和何寡妇的关系。

他这个恨哪!他把被蒙在了自己的头上,翻来覆去在炕上烙开了饼。

何寡妇叫何叶,从小到大都是他的崇拜者、追求者。在小学的时候,何叶在他后桌,下珠算课她和同学们说:“李江水的脑袋就是个‘小电脑’,比算盘还快!”从此,“小电脑”就叫开了。

他们俩还真有缘,到中学他们俩还是一个班,放学回家还走一条路。何叶是全班同学个子最高的,她成熟、丰满、皮肤白皙、漂亮,是全校男生的诱惑。

他每天放学几乎都跟在她后面走,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护花使者。有一天,放学回家,突然下起了雨,这雨越下越大,他见她把书包里的粉色写字垫板拿了出来,举在了头顶上,他赶紧往前跑,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打开举在了她的头上。她好像知道他在后边儿,头也没回,推辞了一下,“不用!”“你看你身上都浇湿了!”她那天穿的是一件的确良的白衬衫,非常白,很合体,小三开领,特别时髦,不管是男生和女生都瞅她,很抢眼。他们两个蒙上外衣往前走,淡淡的香皂味儿和女人的气息弥漫在他们俩中间。他一抬眼,吔!心那个跳哇!两个白白的“大馒头”挺在胸前,过雨的的确良衬衫,竟衣不遮体,只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不知道为什么她里边儿什么都没穿。他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儿,也从没跟女人挨得这么近,只觉得浑身发热,血往上涌,心跳到嗓子眼儿,让他有一种要亲亲的冲动……“啊!”她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倒了下去。他撒开外衣忙去搂他,没搂住,就势他也倒在了她的身上,两只手正按在了她的肉肉挺挺的馒头上……“啊哦!”后边传来了一阵同学们的起哄声。

从此,他就下决心,非她不娶。十九岁那年,她得了“掉线风”,嘴歪得很厉害,他那信誓旦旦的决心也蔫退了。二十岁那年,她就把自己嫁了。

这些年,她丈夫因患肺癌去世得早,生活得很不易,他没少照顾她,她也非常感激他,对方的心思彼此都清楚。但他不理解的是,今天为啥一反常态,他从没见过她这样,像个“母夜叉”。哼!还想做亲家呢,没门。我那不争气的儿子,非得看上她的姑娘,真是随了根儿了。他心里憋挺,被里捂挺,赶紧掀开被子,出了一口长气。

还“你们当官的”“我们老百姓”,跟我划清界限啦。他感到她好像是他的对立面,是群众的代表,在和他整事儿,在向他示威。也是……真是“打仗没好手,骂仗没好口”,寡妇就寡妇呗,还加个“大”字,是不太讲究,是不是我把她激怒了。他这个后悔,这个恨自己呀……“唉!”她都不支持自己了,何况别人呢,真的不能干了。

……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李江水骑着摩托车加大油门就往乡政府奔。没到八点,他已蹲在乡政府门前抽上烟了。

他一见梁乡长,紧忙上前,还没等张嘴,“听说你昨天让老百姓给好顿捋?”梁乡长边走边问,李江水这个气呀,这是谁的嘴,也忒快了。心想:反正也不想干了,他愿意咋说就咋说吧,但我得好好说说,替老百姓出出气,也替自己出出气。他迫不及待地说:“梁乡长,我有意见。”还没等梁乡长接话茬儿,他就连珠炮似地开了腔。“为什么你们当官儿的只会下命令,不能解决实际问题?不让玉米秸秆儿进屯子;不让玉米秸秆儿往林带里垛;不让群众烧玉米秸秆儿……那么,让群众的玉米秸秆儿往哪里放,都垛地里,今后玉米往哪里种?”这个李江水越说声越大,越说越来气儿,脸通红,直喘粗气,弄得走廊里的人都在看他……到了办公室,梁乡长示意他坐。“坐下慢慢说,我还正想找你哪。”他咳嗽了一声,看着李江水说:“你说的,你们当官儿的,不也包括你吗?在群众眼里你不也是当官儿的吗,你质问我,我肯定有责任,那我问你,你没有责任吗?你昨天挨老百姓捋了,今天拿我出气来了,找心理平衡来啦?这个问题没解决好我们都有责任啊!”他顺手掏出一支烟扔了过来,随后又掏一支烟自己也点着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接着说:“前天,乡里研究制定了玉米秸秆转化的发展规划,比如:建一个玉米秸秆压缩燃料厂,生产颗粒碳。再如:建一个以玉米秸秆为原料的复合纤维板厂,生产各种板材。另外,我听说县里正联系上一个玉米秸秆发电项目。现在,各级都在想办法,你们村上怎么办?乡里的发展规划很详细,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梁乡长吸了口烟,瞪大眼睛看着李江水说:“都说你是‘小电脑’,我看你怎么用!”

李江水一肚子的话,只说了一半儿,撂挑子的事,压根就没说上,梁乡长就没给他机会,他也插不上嘴,只好先憋着。反过来还被乡长将了一军……

心想,梁乡长的话说的也都在理儿上。

李江水从乡政府出来,心里这个堵哇!窝囊。直奔八里香小酒馆。他自从当上村主任,就没来过这里。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想喝点酒,解解闷儿、消消愁。

李江水要了半斤酒,一盘四粒红油炸花生米,这可是他二十多年的下酒菜。寻思了半天,又要了一盘儿烧肥肠,用他媳妇的话说,“肥肠可是他的‘命’”,专喜欢吃那脏腥气味儿,今个正好没人管着,他可要过把瘾。他一口花生米,一口酒,一口肥肠,一口酒……

可今天他怎么也吃不出往日的味道。心里更不是

个滋味。自从他想当村长以来,就没这么别扭过,都是一呼百应、一帆风顺的。他没事时,不时地回想那激动人心的场面:乡干部宣布,李江水为江沿村村主任,他的身子在抖,手心出汗,心哐、哐地跳个不停,他高兴极了。他心想:我也当上村长了,这回可出人头地了,我们家祖宗八代就没有个当官的,这下可光宗耀祖了。他平时是一个喜怒不动于声色的人,可今天他怎么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手拿聘书合不拢嘴,跳跃在人群中。他麻利地回家,穿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西服,套上了“一拉得”的领带,从屯子西头的家,大模大样地走到了屯子东头的二姨家。回来后,特意到何叶家,何叶用一种敬佩和爱慕的眼光满心欢喜地看着他,他临走时说:“有事儿你就出声。”他那会儿说话自己都觉得底气十足。

“呀!这不是李大村长吗?这可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呀,没上大酒店,咋来这小酒馆了,没小姐陪能喝下酒吗。”他心想:咋碰上他了呢,真是人要不顺当,喝凉水儿都塞牙。李江水坐那头也没回,应和道:“这不是‘二仙生’吗!”“是我,酒仙,也是神仙。”他左手拿杯,右手拿筷子,颤悠悠地过来了,神叨叨地挨他坐下了。“老弟,你有事儿!”李江水抢过话茬儿“你搞错了,我是你大哥!”他用手指着他的脸,“你有不开心的事儿!”李江水刚想要问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这“二仙生”也不让人说话。“我早就想到你有今天,你以为你是‘小电脑’就啥都能整明白呀?不一定!”他捡了一粒花生米,刚要放在嘴里,还没等他说下一句。李江水知道他要说什么,也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急忙说:“老弟,我撒泡尿去,憋不住了。”“我知道你要从尿道子遛,我是‘癞蛤蟆,不咬人膈应人’你……”他晃晃悠悠站起身,手拿筷子指着李江水。

自从他当上村主任,“二仙生”就是拿着望远镜和显微镜看他的人,他们俩是政敌,冤家对头。这次选举,他们俩竞争村主任,“二仙生”就没少折腾,也没少损失。他“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临选举前花一万多把全村的陈年垃圾全部都拉了出去;听乡亲们说,领着佛友去龙华寺上香,保佑他当选,都是他拿的费用;他今天掐指一算东家是克星,明天抽签西家不吉利,还要打点。反正那一段,这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也出血了,没少祸害钱。他以为与他不利的坎儿,他都摆平了,没想到一投票,他比李江水少了三分之一的票。这个神仙不灵了,酒仙也没面子了。从此,他就把这个“恨”都记在了李江水的头上了。

李江水蹲在厕所里,点燃了一支烟,抽了一口,也不对味儿,在这抽烟也不可能对味儿。他“唉”了一声。心想,这几天,就没顺当过,真是横垄地拉滚子一步一个坎儿,悔不该当初参选,听媳妇的话好了。好好经营自己的米面加工厂,不也挺好吗!

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总觉得自己脑袋好使,干啥都行。再加上那几个哥们一忽悠:“后屯的二渣子都当上村长了,你就不能照量照量?”“是啊!虽说官儿不大,大小是个头儿,强起站岗楼。”他也要过把官儿瘾,风光风光!

好,这回风光吧!这叫手插磨眼里啦。现在,不干吧,磕碜!干吧,还真干不下去了……说实在的,刚才“二仙生”还真说到他的痛处了。他脑袋是好使,但这“小电脑”尽算自己的小账了。是,村长当上了,整天忙忙活活的,哪项工作细想了,解决啥难题了,就是推着干,干着看,没想往深了摊。现在看,对付不了了,这个村官儿也真不是谁都能当的,还真得有两下子。还真得真心实意干点实事。想到这,他把烟头狠劲地抽了一口,从嘴里拽出来狠狠地摔在了粪坑里,转身便走。

李江水埋了单,骑上摩托车,一溜风地上了新修的水泥大道。忽然间他的脑子清亮多了,心情也好多了,这酒真是个好玩意儿。他加大了油门,“大鞭子一呀甩呀,啪啪地响哎,哎、哎嗨吆……要问大车哪里去哎……”他唱上了。路两旁的垂柳郁郁葱葱,和煦的秋风吹在脸上,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神清气爽,给人以力量。他心想:我就不信,我干不了?凭我“小电脑”,凭大家的智慧,凭我一颗滚烫的心,我就拼它一把……他双手攥拳,向上一举,“啊!”喊出了这几天的愤懑,不经意间他还玩了一把票儿,一撒把的工夫干出去小的溜地五十多米远。他回头看看,前后没人,自己也诙谐地笑了。

他一进门,儿子春生就迎了过来,接过摩托车。他心想,今个还挺会来事儿。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肯定是个“妻管严”,这不,还没等怎么样呢,就替未来的老丈母娘说话了。“爸!杏花她妈说她自己错了,不该顶撞你,听你的也不能让环保局罚款500元。你就帮大伙说个情儿,别罚钱了,人家让三天内把款交上。”“啊!挨罚了,找着我了,当时那帮家伙差点把我吃了。我管不了啦,我也不认识他们。”儿子老半天没说话,脸憋得通红,儿子说:“你走后,不大一会儿,环保局的就来了,大伙儿说:‘肯定是你给通的风、报的信。’”“你个小王八犊子,你爸我是那样的人吗!昨天,从地里回来,我就一头扎到炕上了,哪都没去,连饭都没吃。”“现在告密,还用亲自去呀。”“你他妈的‘吃里爬外的东西’。”他顺手拿起笤帚疙瘩就撇了过去。

他很少骂人,更很少打人,今天他气坏了,真是王八掉灰堆,又憋气又窝火。是啊!一脚踢出个屁,赶到裆当上了,环保局就那时候去了,谁能说清楚呀!谁能证明他没告密呀!他小脸气得煞白,坐在炕沿上大口大口地抽烟。心想,这帮人真可恨!损着你,啥操蛋的事儿都赖你,最后还得熊着你给他们办事。罚他们也该!他这个恨哪。让你们不听话,怨谁呀……是啊,怨谁呀?

还是怨……他拍拍自己的脑袋,怨他这个村长,如果玉米秸秆的事儿,早想办法,不等、不攀、不靠,不就没这些事了。

人,就是那么的怪,总是得过且过。其实在他潜意识里早有预感,隐约要出事儿,真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心想,从今以后,是你的事儿,你就别躲,越躲

越大扯。这个九品针鼻儿大的官儿,老百姓还真离不开。但人家也真得罪不起呀!事到如今,老百姓不找你,找谁呀!因为你是李大村长,是全村老百姓的主心骨啊!

李江水端着酒盅喝着闷酒,隐约听见屯子里吵吵嚷嚷,他现在真有点神经,总怕出事儿,他放下酒杯,打开房门侧耳细听,“不好啦!北岗子失火了,快救火去呀!”他放下筷子,就往外跑。他站到房山头往北岗子一看,红堂堂的大火烧红了半拉天,浓烟滚滚黑了半拉天。这大火人靠不了前,他赶紧给119打了电话,他扛着长杆三齿子,还没跑到跟前,心里就明白了,这不是何寡妇家的那五垛玉米秸秆吗?昨天跟我闹了一盘儿,今个就给点着了,罚款的事儿,我也没说不管哪,这老娘们也忒不像话了,他恨得咬牙切齿。

远处消防车闪着灯光,呼啸着飞驰而来。他指挥着老百姓不要往前靠,好在周围没有房子、林带,祸害地、空气污染是避免不了的了。不一会儿,乡上的干部、派出所的、环保局的都来了,他是接待完这伙,接待那伙。汇报情况、勘察现场、分析案情、查找线索、组织群众……整个现场安顿完,回到家凌晨一点。

他今天可犯夜了,眼睛瞪溜圆,刚才,聂所长问他这场火,他支支吾吾说不明白。说跟她有关,就凭昨天吵吵那点事儿?要说跟她没关……说不清楚。说跟自己没关,也叫不准,那“二仙生”巴不得他出事儿,看笑话呢。那没有准儿的事,谁也不能乱说呀。反正这下子可出名了,最低是全县通报,刚开完治理污染大会,就给烧了这么大一把火,能饶了你吗?挨收拾是准了。此时,他已经没有词儿形容何寡妇了。现已立案,等着破案吧!故意纵火罪……人家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可倒好,他没烧火,火烧他。他太累了,迷迷糊糊睡着了……

熊熊大火向他扑来,玉米秸秆越烧越旺,噼啪作响,像是在向他示威,他只身在大火里扑救,他已精疲力尽喘不过气来,啊……他满头大汗惊醒了。他呼地坐了起来。他恨死这玉米秸秆了,这一段,玉米秸秆成了他的心病,让他神魂颠倒寝食不安,他已下定决心非解决它不可。

村委会大会场,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了。横幅写着“江沿村村民大会”。会上李江水做了中心发言,他把这些天来发生的事儿:他是怎么挨老百姓捋的;他是怎么挨领导闷的;他是怎么让人家挖苦的;他原来是怎么想的;他现在又是怎么想的,以及村班子研究的事儿向全村老少爷们全部和盘托出。大家听得非常认真、非常激动,掌声不断,“说得好!讲得实在!想得对!”李江水说:“大家静一静,咱们光说‘好’没有用,还得说说咱们村的燃气公司怎么办。”他环视了一下大家,接着说:“前天,我们全体村干部到乾安县万字乡岗子村进行了考察。他们的燃气公司,运行得非常好。秋天用收割机给农民收玉米,玉米归农民,秸秆归燃料公司。收秸秆的费用比农民雇工每垧地便宜200多块,如果每户按两垧地算,每户每年可节省500多,他们每立方米天然气收4块3毛钱,这500多块钱可以换120多立方米的天然气,1立方米的天燃气,能烧三天,这120多方米的天然气,可以烧一年呢(村长给村民讲话,尽量口语化一些。也不失力道)。”他喝了口水,“乡亲们!他们能建天然气公司,我们就不能建吗?”“能!”大家嗷嗷地喊。李江水接着说:“现在,这个村结束了柴禾连灶坑的生活方式,做饭干净了、屋里暖和了;解决了秸秆进屯入户的问题;减少了火灾和焚烧带来的大气污染;减少了燃料费用;不用收割玉米秸秆了,真是一举多得啊!”他缓了一口气,“可是,我们建公司现在遇到了困难,昨天,我到信用社联系了一部分贷款,眼下还差一块资金……”说到这,会场肃静了,此时掉根针大家都能听见,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足有一分钟没动静,突然,呼号一声,“集资呗!”大伙吓了一跳,眼光迅速地聚集在了她的身上,这不是何寡妇吗!“对,集资呗!”会场又热闹起来。李江水从座位上站起身,他有些感动,深深地向大家鞠了一躬,“我们研究了,集资的利息一定要高于银行,咱们马上就着手办这个事儿。”他坐下来又接着说:“昨天晚上,村班子研究把咱们闲置的西场院倒出来,建一个育肥牛养殖场,咱们养的牛‘不是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而是吃的是玉米秸秆,长出来的是肉。预计这块地可建育肥牛大棚二十五栋,村委会决定,前三年租金减半……”话音未落,“我建第一栋养牛大棚……”这一声,这个响亮,这个清脆,像百灵、像夜莺,回荡在会场上空,萦绕在江沿村的上空。人们愣住了……这不是何寡妇的姑娘、李江水的未来儿媳妇杏花儿吗!她真是杏花儿,满脸桃红,还有些羞涩,打扮入时,比她妈当年还漂亮。“我和春生商量好了,我们旅行结婚,把省下来的钱和所有的嫁妆钱都用来养牛。”“好!好样的!”“二老鬼”单手放在嘴边儿,向全场呼喊道:“我建两栋养牛大棚!”“我也建一栋……”会场沸腾了。李江水站在主席台上,特别兴奋,心潮澎湃,热泪盈眶,他看着台下可爱的乡亲们,今天,他才真正地感觉到,他是名副其实的“李大村长”,浑身上下好像有一股使不完的力量。

寂静的夜,警车尖叫呼啸而来。李江水多么希望它是匆匆而过,和他屯子的任何人都无关,可它却越来越近,竟停到了自己家的门口,他有点不知所措,腿都软了,进来了两个公安干警,西屋的儿子乖乖地跟人家走了。媳妇疯了似的向儿子扑去,让刚从门外进来的未来的儿媳妇给搂了过来。警车渐远,杏花儿看着他们慢慢地说:“是我报的案,火,是春生放的。他恨玉米秸秆,怕你们二老因玉米秸秆结怨……”李江水站在杏花儿面前,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儿,他有些哽咽:“孩子!别说了,都怨我……

(责任编辑 张雅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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