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

◎张裕嵩

呼唤

◎张裕嵩

我的外婆有六十七岁了，虽然走路时腿脚不太灵便，但妈妈生病后她从老家湖北赶来广州照顾妈妈和我。广州是个大城市，每天热闹非凡，一清早各种声音就交汇在一起，唱起交响曲来：汽车发动机的轰轰声、行人叽叽喳喳的交谈声、小摊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每天外婆起床后，就来到妈妈床前轻声呼唤着：“儿啊，想吃点什么？”其实，妈妈的病已经很重了，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甚至水都很难下咽，我望着妈妈日渐消瘦的脸庞，心里像刀割一样难受，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心里也在呼唤着：妈妈，您快点好起来吧！

我知道自己喜欢梦想，经常梦到妈妈带着自己在海边散步，做游戏，但胆子有点小。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去长隆游乐园去玩，大热天虽然酷暑难耐，里面人山人海，妈妈为了培养我男子汉的勇气，陪着我把所有的游乐项目都玩了一遍，直到天黑，两腿发软，两脚发麻，头晕脑胀为止，耳边仍回荡着玩“大摆锤”和“过山车”项目时的呼呼的风声和妈妈在耳边大声地呼唤着“加油！放松”。

天命不可违，妈妈也逃不过。在她生命最后的日子里见到我就呼唤着：小嵩，你是妈妈的命根子，我多么希望看着你考大学呀！后来妈妈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妈妈让我拿来纸和笔，费力地写着：在我生病的这段时间，妈妈承认对你有些疏忽，也没能好好地照顾你，是妈妈不好，但这一切都不是我所愿意的，也是没有办法的；我知道自从我生病后，对你的影响和打击是挺大的，虽然你像个大小伙子，但你毕竟是个孩子。在我与病魔作斗争时，我心里想的只有你！就算再苦再累，我也必须为了你而好好活着，坚强活着，因为我爱你！你要学会坚强，学会拼搏，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妈妈走的时候，我不知为什么没有哭，心里反而异常平静，而外婆已经伤心欲绝，身体扑倒在妈妈身上，不停地呼唤着：“儿啊，我的儿啊！你的命为什么这么苦啊！”白发人送黑发人，世上还有比这更伤心的事吗?妈妈的身体还有温度，可是人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了，就这样走了，生命是如此的脆弱，生活又是如此的无奈！

人生就是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甚至留不下什么，一切化成了灰烬。在那一刻，我的外婆晕倒在地，身体被极端的痛苦扭曲变形，倒在一边，嘴里已经呼唤不出来什么，活着的人还在不断地呼唤，传递着亲情、友情和爱情……

等外婆苏醒过来，我们带着妈妈已踏上了回老家的火车。这时。外婆已缓过劲来，清醒了许多，每到一站，她都向妈妈呼唤着，儿啊，我们回家，又过了一站，离家又进了一步！这样一直念叨着一个晚上。而我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黑洞洞的夜，耳边回响着，妈妈整晚被病魔折磨着无法睡觉时，总是在不停地呼唤着：天怎么还不亮啊！

第二天清晨天终于亮了，我们按时回到老家。进墓地的路口一字排开早已停满了各种十几台车辆，当我们缓缓走进墓地时，耳边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起伏不断，一路亲人哭喊着、呼唤着妈妈的名字，让我不禁瑟瑟发抖。我的心仿佛也被牵引着去到阴曹地府了。阴阳相隔其实就是一层纸，只要心里牵挂着，不管在哪里，哪怕是阴间也能通信！

按照老家的风俗，必须要过“一七到五七”的仪式，请来各路有道之士来做法会。外婆给妈妈做完法会后，每天吃饭时都要我来呼唤妈妈来吃饭，俗称“叫饭”，要不妈妈会没饭吃，还要将纸质的衣食住行各种用具烧了送给她，免得妈妈在下面受苦。

妈妈在下面过得怎么样？外婆选好“五七”，带上我来到了一个会算命的老婆婆家。这个老婆婆在我们上完香后问了妈妈的去世的时间和地点，就开始不停地念咒语，呼唤各路神仙下凡，之后老婆婆身体就开始不停地抖动，嘴里改成了唱语，一边唱一边说。外婆说妈妈已经附在老婆婆身上了，这时就可以问妈妈在那边的情况了。外婆不停地发问，现在在哪儿？有没有饭吃？带给你的东西收到了吗……经过仔细地询问，知道妈妈在那边过得还好，外婆终于放宽了心，不停呼唤着：儿啊，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呀，我会经常来看你，每天求菩萨保佑你的！我在心里也默默呼唤着：妈妈，你放心，我一定加倍努力，考上好的大学，成为您的骄傲！

[作者系广州市铁一中学（亚运城校区）学生]

（责任编辑 冯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