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灾害的人类学研究
——以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4.14地震”为例

2015-01-30 07:23能继峰
中国民族博览 2015年12期
关键词:古寺总人口藏传佛教

能继峰

(西北民族大学,甘肃 兰州 730000)

地震灾害的人类学研究
——以青海省玉树藏族自治州“4.14地震”为例

能继峰

(西北民族大学,甘肃 兰州 730000)

近些年来,我国各地灾害不断。2010年发生在青海玉树的地震灾害造成了惨重的人员伤亡。在玉树的地震灾难中,我们除了见证到国家的强力救援之外,也深切地感受到藏传佛教影响之下的藏族民众对地震灾害的积极回应。对于藏传佛教的信仰不但使灾害中作为个体的藏人得到了心灵的抚慰,也使得作为集体的当地藏族社会加强了应对灾害的凝聚力。

藏传佛教;藏人;灾害;生死;回应

一、玉树概况

玉树藏族自治州位于青海省西南部,地处青藏高原腹地。北与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相连,东与果洛藏族自治州互通,东南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毗邻,南与西同西藏自治区昌都、那曲两专区交界,西北角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巴音郭楞蒙古族自治州接壤。地处东经89°35′—97°55′,北纬31°35′—36°30′之间。东西长78公里,南北宽406公里。全州总面积26.7万平方公里(包括唐古拉山乡。4万平方公里)。占青海省总面积的37.02%。玉树州辖玉树、囊谦、称多、杂多、治多、曲麻莱6县1镇47个乡,257个村(牧)民委员会,1048个农牧业合作社。不包括海西州格尔木市代管的唐古拉山乡。

玉树属藏族聚居的全民信教区,因玉树地处中原通往西藏的唐蕃古道上,以藏传佛教为中心的寺院很多,并且宗教色彩浓厚。历史上,遍及玉树全州各地的寺院不仅是当地文化艺术的活动场所,也是文化教育中心。至2013年,玉树州境内有各类藏传佛教寺院192座,除两派合住寺13座和2座派系不明寺外,177座寺院中,萨迦派寺院22座,格鲁派寺院23座,宁玛派寺院31座,噶举派寺院101座。

2013年末,根据公安部门户籍统计年报数据显示,年末玉树州总户数为111136户,总人口394803人。全州总人口中。玉树市(原玉树县)107552人,称多县61667人,囊谦县99261人,杂多县58063人,治多县36589人,曲麻莱县31662人。年人口增长率7.5‰。2013年,全州男性198099人,占总人口的50.2%;女性196704人,占总人口的49.8%。截至2013年,在总人口中,汉族人口8609人,占总人口的2.2%;藏族人口385359人,占总人口的97.6%;回族人口405人,占总人口的0.1%;其他民族606人,占总人口的0.1%。其中其他民族包括:土族、撒拉族、蒙古族、满族等少数民族。

二、地震发生后玉树藏人的回应

(一)诵念经文——玉树藏人在地震发生时个体的回应

在地震发生时,受到现代灾害应急反应训练的人会第一时间跑出建筑物,并迅速转移到没有高大建筑物的空旷平地,或者是迅速地寻找掩体,如快速躲避到桌椅下面保护头部、避免头部重伤。但是,笔者在与名叫松保的玉树藏人的访谈中,却听到这样的描述:当时将近早晨8点,当时还在睡觉,我突然感觉有人在摇床,清醒了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在颤抖,在地震发生时从睡梦中惊醒,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在剧烈地摇晃,我没有做出快速逃离房屋的反应,我的第一反应不是跳下床,而是摘下脖子上的念珠,双手合十开始念诵六字箴言——“唵嘛呢叭咪吽”,最终我从垮塌的房子里获救了。

(二)履行职责——玉树藏人在地震发生后个体的回应

在玉树实地调查的过程中,笔者发现这样一则案例。在一座坍塌的民房前,一位叫拉毛措的女人,她的丈夫被埋在废墟下并且已经过世了。拉毛措哭得很伤心,并扑向正在为其丈夫做法事赤巴仁波钦(活佛),赤巴仁波钦则告诉她:作为地震中的幸存者,她要做事是念诵经文,为遇难丈夫的灵魂超度,进而帮助使她的丈夫顺利进入轮回,并得以转世为人。于是,拉毛措为亡夫诵念经文、点灯祈福。拉毛措没有选择过度悲伤或是自杀,而是毅然地选择履行作为妻子的责任。

(三)紧急救援——玉树藏人在地震发生后宗教团体的回应

在玉树由于深受藏传佛教的影响,因而藏传佛教的教派、寺院众多。在玉树的众多寺院中,藏传佛教萨迦派的结古寺在玉树地震后成为了重要的救援中心。结古寺僧人们的徒手挖掘和诵经祈福与政府和军队的现代化救援相辅相成,甚至是有更深刻意义的。

结古寺的僧众从倒塌的寺院中侥幸生还,之后他们在寺主旦巴活佛的组织下分成多支救援分队,展开救援工作。在震后前三天的时间里,结古寺的僧人们救出了上百名被废墟掩埋的民众,在政府大规模救援展开的前后,僧人们成为了被信仰藏传佛教的玉树藏人的希望。在扎西达通天葬台,僧人们搭建起帐篷,在帐篷中僧人们为地震遇难者点燃长明不灭的酥油灯,并不断地吟诵着超度死者的经文,这些经文包括:普贤行愿品、金刚萨埵百字明咒、中阴救度经、破瓦法等。与此同时,藏区各地的僧人,如四川甘孜州的五明佛学院和江玛佛学院的僧人们,持续不断地向外地赶到玉树支持救援。

(四)丧葬仪式——玉树藏人在面对地震遇难者的集体回应

按照传统许多外地藏民应送往老家,由其所属寺院的僧人来处理其尸体,但由于“4·14”玉树地震造成的伤亡较大,因此许多外地遇难者遗体只得由玉树本地寺院(主要是结古寺),连同本地遇难者遗体一同安葬。根据灾后的特殊情况,天葬的话,天葬台无法处理那么多的遇难者尸体;若选择土葬或水葬,如此之多的尸体很可能在灾区造成二次灾害——疫病横流。综合以上情况,结古寺选择通过火葬的方式处理,这样的做法一是符合藏传佛教传统和当地藏族风俗,二是可以避免灾区发生疫情。于是结古寺决定,在地震后第四日,按照萨迦派较为特殊的修法——大日如来净治三途一切罪业行法,来完成此次大规模的集体火葬。

4月16日,即火葬仪式前一天,在结古寺原本是跳金刚舞的舞台上堆满了地震死难者的遗体,僧人们依旧在为这些遇难者诵经超度。4月17日早晨,震后第四日。在结古镇的扎西达通天葬台已提前挖好了两条土沟,其上架着钢筋条。清晨,上千具遇难者遗体从结古寺运至天葬台,结古寺的阿克们为亡者褪去身上的衣物、床单或棉被,并将这些赤条条尸体全部背部朝上,整齐地堆放在两条土沟的铁架上。土沟旁的藏民非常平静,没有哭天抢地,只是默念着经文,转动着手中的经筒。一些僧人坐在一侧山坡上为死者诵经,另外一些僧人则开始往尸体上铺经幡。在僧人为遇难者“净浴”后,民众们自觉撤离到之前僧人们所在的山坡上。而后,两位僧人手持燃烧的吉祥草,引燃放在沟底的柴油,并依照大日如来火供仪轨完成整个葬礼仪式。火势渐大,诵经声也随之变得更为密集。40分钟后,遇难者的遗体化作炭灰。随后,僧人们收集起遇难者在火葬中遗留的骨灰,并将骨灰与泥土、青稞粉混合制成“擦擦”。

6月1日震后第49天,按照佛教理论关于“中阴”的解释,受生中阴的过程一般为49天,绝大多数亡者都要经过受生中阴的过程进入新的轮回。6月1日当天,结古寺僧人在扎西大通火葬场举行法会,僧俗共同为亡灵诵经超度,高僧还给普通信徒讲述中阴的过程,用佛教经典抚慰亡者亲属。与此同时,结古寺的僧人们在巴塘草原,还完成另一场法会,于巴塘河流域两河交界处,送走了“擦擦”。当天晚上,结古寺僧人与玉树当地民众在扎西达通天葬台、三岔路口、赛马场安置点、格萨尔广场等地,煨桑并点酥油灯数千盏,为亡灵超度、祈福。

三、结论

在藏传佛教盛传的玉树,我们看到了一种无形的宗教信仰力量的存在。以上所描述的事实已经表明,死亡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私事,人类在克服自然灾害过程中,个体自救、集体互助与宗教回应是相互交织在一起的。其中宗教信仰的心理支持与社会整合作用更是相当的重要。

(一)向死而生

生与死,是人生的首要问题,也是任何一个宗教都必须解答的命题。一切宗教之所以能够成为人们的信仰,主要原因之一就在于它们都包含了对人类最深沉的也是最原始的心理焦虑。死亡的最终解决的承诺而人类对死亡问题的探究,无非是要追问由死亡带来的生命存在的终极意义,生与死是生命一体的两面。藏传佛教有关生死的解答,使得信仰藏传佛教的玉树藏人相信灵魂的存在,并且认为死亡并不可怕,那只是在无限轮回中又一次新生的开始。正因如此,在面对灾害造成的死亡时,他们在点灯祈福中,在经文念诵中,拂去心理的创伤和分离的焦虑,进而变得从容淡定。

(二)集体抚慰

在藏传佛教的背景下,僧人积极参与到抢险救灾之中,并且通过宗教的方式超度亡者,安抚生者,给死者以尊严与新生,给生者以慰藉与力量。而那些普通的灾民则通过共同的祭祀仪式和丧葬仪式聚合成一个共同体,所有的悲痛由这个共同体来承担,所有的责任义务由这个共同体来履行。每个处于集体之中的个体不但减轻了负担,而且也更具面向未来的力量。

[1]罡拉卓玛.藏传佛教生死观研究[J].青海社会科学,2012,6.

[2]侯庆先.轮回与超越:藏族传统生死观研究[D].兰州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3]曹辉林、于飞.宗教对灾难的回应——以玉树“4·14”和日本“3·11”地震为例[J].青海社会科学,2011,3.

[4]史宗.20世纪西方宗教人类学文选[M].北京三联书店,1995.

[5]爱弥儿·涂尔干.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M].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

C953

A

能继峰(1991-),男,汉族,甘肃天水人,西北民族大学2013级人类学在读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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