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花满楼

2015-05-14 11:23伊安然
桃之夭夭B 2015年5期
关键词:红绿玉佩公子

伊安然

多年前改变她命运的恩公少年苦寻无果,倒是为她积累了个专爱收集强掳美少年的恶名。这不,新近掳来的这眼盲心善的俏神医,不知怎么的居然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合她的胃口。看白衣胜雪的花七少和恶名远扬的鲜花楼主如何擦出火花,艰难成双!

1.花布街赐名

黄红绿第一次见花满楼时还不叫黄红绿。

他是江南花家锦衣玉服的七少爷,跌跌撞撞摔在她讨饭的地盘不远处,她一时心软,扶起了摔在泥污里的他。

“谢谢你!”他开口,说话的时候,笑容温柔得不像话。

“谢就不必了!我只是看你长得挺好看,又穿金戴银的,在花布街这种腌臜实在是碍眼!”黄红绿一边扶着他,一边不着痕迹地伸手摸了摸他腰间那块绿莹莹的玉佩,只觉触手温润,想来必定价值不菲。

“原来这里叫花布街!”他喃喃念了一句,“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长这么大,印象中还是头一次有人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愣了愣:“我?花布街的人都叫我黄丫头。”

“黄芽头呀?是红烧黄芽头的那种黄芽头吗?怎么会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难道是因为你长得像那种又黑又胖的鱼?!”他笑得十分灿烂,但笑里全无恶意,反倒带了几分调侃意味。

“黄你个头啦,是黄毛丫头的黄丫头!”她翻了个白眼的同时,趁他不备,将那块玉佩摘下藏入袖中,之后便佯装生气离开。

身后传来那人似乎还带着微笑的声音:“你声音这么好听,一定长得也很漂亮,以后不要再让人家叫你这么奇怪的名字了吧!”

“不叫黄丫头,叫什么?”她到底有些好奇,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他一眼。他还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温柔沉静,虽然身上还沾着方才摔倒时的泥污,可是丝毫无损他此刻雅人深致的气质。

“黄红绿!像这雨天的彩虹一样!”少年说到这时,似是想到了什么,微微垂了垂眸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雨都没停,哪来的彩虹?”黄红绿不耐地转身,攥紧了手中那块玉佩飞奔而去。脚下的泥水溅在她黄色的裙边上,她跑了几步却还是停下来,仰起头望了望天空。

阴沉沉的低霾天幕,像块石头一样,压在头顶。

没有彩虹,也没有什么黄红绿,她只是个饥肠辘辘的小孤女,除了自己这双还算灵巧的手和跑得还算快的腿,她毫无仰仗。

能不能活到见到彩虹的那一天,都未可知呢!

2.俏神医被掳

十年后的某个雨夜长巷里,唯一的两盏红灯笼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灯影里,一顶软轿刚在门口停住,便有人抱了个女子从轿子里冲过来。

抬轿的大汉急急撑开一把伞,挡在男子头顶。男子却只是低头看了看怀中一身披红挂绿的女子。只见她星眸紧闭,俏脸染了一层薄薄的雨雾,被风一吹,濡湿了脸庞,好似梨花带露般,瞧着分外地我见犹怜。

嘭嘭!门环被另一名大汉敲响,急促的男声在夜里听来分外中气十足:“花神医,花神医可在?”

“门没落栓的,进来吧!”院里传来一道清朗的男性嗓音。

抱着女子的男人几乎是立时以肩轻撞大门,抱着怀中的女子脚步片刻不停地进了屋,边走边叫道:“红绿,你撑着点,我带你来找花满楼了,你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而他怀中气若游丝的黄红绿,此刻正睁着一双清水明眸看向绛纱珠帘后隐约的白色身影。吕品抱着她直接进房的同时,一个颀长的瘦削身影一边系着衣服上的盘扣,一边从里间走出来。

他长发披散,站在朱红的壁柜前,身后是数百格药屉,一身白衣胜雪,长身玉立地站在灯影之中,冲她所立的方向微微颌首:“这位姑娘心跳过快,若是中毒的话,此时气血翻涌,会加速毒素蔓延的,不如先把她放在这湘妃榻上吧。”

吕品依言将黄红绿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转身却发现男子已经从桌前搬了个圆凳坐到了湘妃榻旁。

黄红绿看到那双细长流光的温柔眼眸时,愣了足有半晌:“你、你就是花满楼?”

之前,吕品告诉过她,这花满楼是陆小凤的好友,虽然是个瞎子,但是得陆小凤亲传灵犀一指的功夫,更有神乎其神的听声辨位之功,所以,他们此行为了一击即中,才不得不假扮病人接近这家伙。

可是眼前这男人……不管是从长相,还是气质,就是放到城中数一数二的清倌楼去,都绝对是头牌中的头牌啊!

“花某虽然双目失明已久,但在这小楼生活久了,所以可以行动自如。”花满楼伸手搭上了她的皓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在院中吹了点风,衣服上和脸上沾了雨的缘故,黄红绿只觉他搭在自己腕间的手指异常温暖,熨着她的皮肤,让她心跳不自觉又快了几分。

一旁的吕品急急向她使了个眼色,轻咳了一声,黄红绿这才回过神来,反手忽然抱住了花满楼的手臂:“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花神医居然长得这么俊俏,倒真让我……着实意外啊!”

花满楼微微一怔,旋即嘴角扬起一抹了然笑意:“原来姑娘带着人夤夜前来,看病是假,抓人是真。”

“你人长得俊,脑子也好使!要不是你搅黄了我好几单生意,我倒真是想把你请到我的鲜花满月楼去做做客!”她说着,满意地看到花满楼始终带笑的脸庞上,蓦然闪过一丝讶异。

“你……你就是江湖中新近崛起的鲜花满月楼楼主?”

“好说!”黄红绿俏脸满是得意,冲身旁的吕品一使眼色,吕品点头,直接扛起了花满楼往外走去。

屋外,风雨依旧,一顶软轿悄然消失在夜色之中。

3.你最良善

空气中陌生的香息和均匀的呼吸声,让刚醒过来的花满楼警觉地发现自己手脚都被人绑住了。

“醒了?”黄红绿好笑道,“吕品绑住的绳,还从未有人能挣脱。”

“姑娘将花某绑至此处,到底想干什么?”

“你既然听说过我们鲜花满月楼的事,便应该知道本楼主喜好男色,这一年多来,掳遍了西京城中年轻俊俏的富家公子呀!”黄红缕起身,在发现花满楼脸上少见的皱眉和慌乱后,不由得兴趣盎然,索性坐到床边,伸手抚向他线条美好的脸庞,“花公子你这么聪明,难道猜不出来我想干什么吗?”

花满楼身子顿时一僵:“姑娘这是何苦?男欢女爱讲究的是你情我愿,方有缠绵之快……”

“哟,这么一说,你倒是很懂嘛!”黄红绿无声发笑,拇指和食指来回婆娑着他的双唇,“不如,花公子勉为其难与我试上一试,让我见识一下,怎样才是缠绵之快?”

花满楼闻言,静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姑娘明明不是那种放浪形骸的人,又何苦做这种轻狂之态来吓唬我?”

黄红绿一怔,旋即便被他这副“我什么都知道”的了然表情激怒:“怎么?你认为老娘不敢动你?”说着,她心下一忿,低下头便在方才直觉触感极佳的温软双唇上烙上一吻。

待双唇相触,花满楼身上那淡淡药香夹杂着皂角的清宁之息扑面而来时,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真的吻了这家伙!

花满楼如遭石击般睁大了眼睛,虽然他看不见,但此刻这个半个身子都伏在他身上的女人心跳声犹如擂鼓,与他上次接诊过的那个中了春药的女侠一般无二。

他心惊之余,连忙别过脸去,异于常人的敏感让他清楚地感觉到黄红绿那柔软的双唇一路自他唇边滑至脸颊,他自动脑补了一下他们二人此刻的姿态和表情,一张脸顿时也涨得通红。

“你……”黄红绿蓦地清醒过来,一时恼羞成怒,“怎么,被我亲很丢人吗?你居然敢躲?”

花满楼并不说话,只是静静转眸看向她所在的方向叹了口气,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纵无神也清澈:“三个月前你们掳走盐帮大公子钱济宁,在钱家交付了一万两赎金后将他放回去,他昏迷了整整两天,是我替他诊的脉。他除了中了些迷药之外,并无其他伤痕。而且……”他说到这,顿了顿,“钱公子回去后,对姑娘念念不忘。他说姑娘容颜清丽是他迄今为止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他来鲜花满月楼之后,姑娘只是问了他几个问题便将他放走了。虽然姑娘这种掳人敛财的行为实在不够光明磊落,但是据我所知,江湖中但凡有人落难,只要买上一口你们鲜花满月楼的棺材便可得到你们鲜花满月楼的庇护,你们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倒也算不上作恶之人!”他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愈发温柔起来,“所以,花某深信,姑娘是个本性纯良……”

“红绿!”吕品推门而入,看见两人暧昧姿态时脸上闪过一丝讶然,“你们……”

黄红绿连忙坐直了身子:“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跟这家伙把他欠我们的帐算一算!”

“好!”吕品点头,“上个月七号,巨鲸帮堂主被人逼婚不成,追杀得身受中伤,付了订金准备买一口我们的棺材,却意外被花满楼救下,结果根本没用上我们的棺材,咱们不得不把订金退给人家。这个月初九,流云寨寨主因为小事得罪唐门九姑娘,被下毒只剩半条命,本来也是派了人要找我们帮忙的,结果因为我们比花满楼晚了一步到,这生意也给他搅黄了……”吕品说到这,忽然出手如电,腰中的银色软剑直劈向花满楼的左手。

“吕品!”黄红绿吓了一跳,还不及阻止,便见花满楼忽然身形一转,手腕上的布绳应声裂开闪身避开剑锋。

“吕公子好大的杀气!钱银再多不过是身外之物,也值得你为了花某区区一个瞎子,吓坏你们楼主吗?”说完,花满楼缓缓转头望向黄红绿:“姑娘是否久寒成病肺经受损?长大之后,一旦受惊或者情绪过激便会呼吸困难?”

说话间,他已经揽过黄红绿的细肩,大掌在她后背心俞肺俞各处轻拍了数下,黄红缕脸色由白转红,只觉背后似有两股热流缓缓涌向四肢百骸,不自觉地又侧眸看了花满楼一眼。

这人是有多纯善,才会前一刻便险些被她的人砍下一条手臂,下一刻,竟还有心思替她治病?

3.花七少的听声辨“澡”

吕品把药端进来的时候,黄红绿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理他。

“花神医说你这是陈年旧疾,一时半会儿并不容易好,要慢慢调理。”吕品端了药碗走到她面前,“我特意买了你喜欢吃的糖莲子来给你佐药。”

“放那吧,晚点我自己会吃!”

“你还在生我的气?”吕品脸上压抑的焦虑终于显现,“红绿,这都两天了,你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就算我不该自作主张,可是那花满楼不是还好好的吗?况且,之前去掳花满楼的时候,是你说了那姓花的三番五次搅黄了我们好几单生意,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的!”

“我说不放过他,又没让你砍他手臂!”黄红绿一听这话顿时奓了毛。

吕品的额头青筋直跳,看着在房中暴走的黄红绿:“你是不是喜欢上那个花满楼了?”

花红绿被他问得脚步一滞,差点被自己绊得摔个狗吃屎:“吕品,你脑子被驴踢了吧!我、我黄红绿会是那种见了一面就喜欢人家的花痴女人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在找当年那个给我取名字的人……”

“可是你对他跟以前那些人都不一样……”

黄红绿却不由分说地打断他道:“有什么不一样,他是花家七少爷,他搅黄了我们几单生意,我们连本带利找花家要回来就是了!”她说到这,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大把白花花的银子,脸上旋即出现了一贯的满足笑容,“总之,我们求财归求财,绝对不可以随便伤人,否则就……”

吕品连忙抢过话头,生怕她把最后那句话说出来:“好,我都听你的。”他胸口一阵起伏,张嘴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顿了半晌,却只是讷讷道,“时候不早了,你吃了药就早点休息,我不吵你了。”

黄红绿听到房门被人关上了才叹了口气,总觉得花满楼来了以后,吕品好像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端起药碗刚想把药吃了,却听花满楼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此药性寒必须趁热饮下,你们吵了这么久,药都凉了,还是拿去热一下再喝吧!”

黄红绿忽然想到刚才他们说话时,花满楼可能也听见了,连忙冲到花满楼房里:“花满楼,你刚才听到多少了?你可别乱想喔,我不让吕品伤你可不是喜欢你!我是要留着你齐齐整整地去花家要银子,懂不懂?”

花满楼偏头对着她所在的方向:“黄姑娘喜不喜欢在下,我不知道。不过,吕公子似乎对黄姑娘一片情深,用心良苦啊!姑娘不会一点都不知道吧?”

“你说吕品喜欢我?”黄红绿大马金刀地在花满楼身旁坐了下来,“不可能啦,三年前吕品身受重伤,晕在我们家棺材店外被我救回一条小命。你不知道他当时多能吃,一口气吃了五碗饭啊!我干爹说他一张嘴都顶旁人五张嘴了,他叫吕品就是这个原因!不过那家伙从来不跟我说他以前的事,只说以后就跟着我了。我怀疑他当年受伤就是跟女人有关!”

“哦?”花满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你不知道,我只要一跟他提女人,他就跟我急,八成他当年在哪个女人身上栽过跟头。”黄红绿说到这,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拍着桌子道,“你还没说你刚才都听到多少了呢!”

“也没多少!”花满楼一手托腮,摸着下巴道,“不过在下以为,黄姑娘下次洗澡的时候,不妨换个别的歌唱唱。十八摸这种调子,委实不是好姑娘该唱的!”

“花、满、楼!”黄红绿磨牙,“你个杀千刀的,居然敢偷听老娘洗澡!”

“黄姑娘此言差矣!是姑娘歌喉婉转,歌声飘进花某耳中罢了!”花满楼说完像是心情很好似的笑了起来。

他之前虽然也一直是面带微笑的,可是此刻这一笑,却如千雪消融般,全然没有了之前那种客气疏离的感觉,看得黄红绿又是一阵失神。

这个笑容……

多年以前,那个被她偷去玉佩的少年,如今安在?是否也会对着这世上某个女人,这般开怀畅笑?

3.缘来是你

黄红绿这两天的心情很好,因为她又发现新目标了。

根据她这两天打听来的消息,那孙记钱庄的孙公子七岁那年曾经离家出走过一次。最后被人找到的时候,恰好就是在离花布街只有一街之隔的明灯街。

她一边想着,一边将腰间从不离身的那枚玉佩拿出来。玉佩上除了一个阴刻的鲜花图案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就像当年的那个少年,除了那张冠玉般的完美脸庞和那微笑之外,她再也不知道他其他的事情。

“黄姑娘真准备让吕公子把那孙家公子掳来?”温润的嗓音在身旁响起,黄红绿猛然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花满楼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旁。

“是你?”她将玉佩收好,“怎么,终于想通了,肯写家书让你家人送银子来了?”

“没有!”花满楼摇头,“我不可能写那种东西,如果你实在很想我家人知道你掳了我的话,不如听吕公子的意见,砍下我一根手指当成信物扔到花家去!”

“你……”黄红绿被他一激,伸手便掐上了他的俊颜,“花满楼,你别以为老娘真的不敢!我就算不敢切你手指,也有大把法子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那等你使出那些法子再说吧!”花满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黄红绿顿觉这家伙其实也长得相当欠扁。除了刚被掳回来那晚,被她亲那一下时,有点吓到之外,他脸上就再没有过半丝慌乱之色。她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美男子的女人了。可是眼前这人实在是好看得过分,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尤其是那双藏在浓密长睫下,虽然看不见,但却异常清澈的眼睛。

“老实说,你眼睛到底是怎么看不见的?”

“少时生了场大病便失明了!”花满楼语气相当云淡风轻,但是黄红绿却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一抹怆然失落,只不过这失落仅是一秒,便又被笑意取代,“不过我若不是忽然失明,大约也不会忽然对医术生出兴趣,也便没有如今的花神医了!”

莫名地,她的心一阵紧缩:“真不知道你这家伙脑子里装的什么,怎么什么事到了你这都能云淡风轻?”说着,她想也不想便抬手戳向他的额头,花满楼偏头避过,两人本就离得极近,她收势不及险些栽进他的怀里,好不容易站定,却听花满楼忽然问道:“黄姑娘以前对那些被你掳来的男子,也是这般喜欢动手动脚的?”

“什么动手动脚?”黄红绿哭笑不得道,如果动不动小揍一顿那些喜欢哭爹喊娘的富家少爷也算的话。

“就是……”他一伸手,猛地将她拉到怀里,忽然伸手,手指一路沿着她的脸庞到头顶。他做这些动作时极慢,黄红绿僵着身子,只听见心跳声震耳欲聋,可是视线里、呼吸里,尽是这人专注神情、精致眉眼、温香气息。”

“以后这种时节别再坐在这树下的石桌上了,你这院中的树上有青虫,若是被这虫子咬了,少不得要痛痒数日的。”他说着,将一只肥肥的小青虫从她发梢抓下来,“不过这种虫子可以入药……”

花满楼话未说完,黄红绿已经一把拍掉那条虫子:“你在我脸上摸了这么半天,就为了逮只虫子?我、我真是脑子进水才在这跟你浪费时间!我去看看吕品回来没有!”

她转身刚要走,小手却被人牢牢抓住:“黄姑娘!”

“干什么?”她背对着他,心里窝了口气,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在气什么。

“你还没答我,你以前对那些被你掳来的男子,是否……也曾又亲又摸?”最后那几个字,花满楼说得俊颜微赧,但是神色却极为认真。

“又亲又摸?”黄红绿翻了个白眼,“花满楼,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找那些人来,只不过是想找到一位故人罢了。你不是说你认识那个被我抓过的钱公子吗?他都说了我只是问了他几个问题,确定他们不是我要找的人之后,我都放了他们了……哎,不对,这种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这么执拗地要找到那位故人?按说你偷了人家的东西,不是应该心虚,不敢见他才是吗?”

“没错,我当年的确是偷了他的玉佩。可是当时我都饿得快断气了,我干爹又生着病,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招。我虽然用玉佩当了一笔钱,将花布街那间破义庄改建成了棺材铺。我干爹张木匠拖着病体做了二十多副棺材。可是因为钱都拿来进木材,他病到最后棺材卖不出去我也拿不出钱请大夫给他看病,只能眼睁睁看他病死。他到临了笑着跟我说,没想到他做那么多棺材,最先用的人是他自己。后来要不是我救了吕品,有了银子,说不定第二个用上棺材的就是我!”黄红绿说到这,鼻子一阵发酸,连忙摇头道,“可是,我后来有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赎回了那块玉佩,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把这块玉佩还给他……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偷了他一块玉佩?这件事除了我和吕品之外……”黄红绿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她忽然扑过去,死死地抓住了花满楼的双臂,“你,你就是那个人?”

花满楼叹了口气,刚想开口,黄红绿却又猛地松开手:“不对,不可能!那时候,我见到他,他的眼睛分明还是好好的,你却是个瞎子!不会的!”

说完,她退后了几步,转身便跑。花满楼立在原地,一贯从容淡定的脸上覆了一层淡淡的失落。

原来,他是瞎子这件事,除了他自己不介意之外,似乎很多人都会在意。

亏他当年得知自己双目会渐渐失明而离开花家绝望无比时,因为那个扶他一把的少女而骤然意识到世上没有永远的低潮寒冷呢。

4.吕品的悲伤阴谋

“你确定真的是他?”吕品有些狐疑地看了眼明显心不在蔫的黄红绿。

“我不确定,但是他是真的很像啊……谁知道呢?隔了那么多年了,人都是会变的嘛!”黄红绿喃喃着,看了看那个被迷晕了还未醒来的男子,眼前又浮现出花满楼的那张俊颜,一时心烦意乱,索性挥手道,“先让他在你房里休息一晚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住我房里?”吕品一愣。

“这院里总共就只有一间空房,现在被花满楼住了,总不能让他睡院子里吧!”黄红绿看向他,“怎么?你不习惯跟人挤一个房间吗?那……”

吕品挤了抹笑,摇头道:“没事,就让他住我房里吧,正好我也可以就近看管!对了,花满楼,你打算怎么处置?”

“再等等吧,让我好好想想!”黄红绿头痛地揉着脑袋自顾自转过厅旁的花架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去,结果没走几步,就发现花满楼站在房门口,似是特意在等自己。

她一颗心顿时又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她知道,他十有八九,不,他根本就是当年的那个少年。可是这些年来,找到那个人是她的执念,她却从未想过,找到那人后要怎么办。尤其是在知道花满楼就是那人后,她忽然觉得,心里又高兴又难过,那种复杂的情绪实在不是她一时半会儿能消化得了的。

所以,她隔着老远就大声道:“喂,我警告你喔!我这两天不想跟你说话!你最好离我远一点,不然,我真的会揍你的!我真的会喔!”

花满楼闻言,长睫扑闪扑闪地动了两下,果然默默地退回了房中。

第二天一大早,她揉着熊猫眼准备敲门叫醒吕方吃早餐时却发现房门只是虚掩,那位孙公子尸体横陈在临时铺好的铺盖上,吕品则盘腿坐在床上面如纸金,嘴角还有一丝黑色毒血缓缓溢出。

“吕品!”黄红绿双膝一软,吓得险些跪坐在地上。

外面传说鲜花满月楼如何厉害,楼主如何武功了得其实都是扯蛋。事实上,鲜花满月楼只是花布街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小宅子,而她这个挂名的楼主,没了吕品的话,其实就是个草包。这些年所有刀口舔血,高来低去的事,都是吕品在替她张罗,除了干爹张木匠之外,她从没见过其他死人,此刻乍见一个中了毒七窍流血的家伙就在自己面前,她真心有种想尿裤子的感觉啊!

“红绿!”吕品连忙从床上下来一把扶起她。

“出、出什么事了?”她刚说完这句话,忽然想起了花满楼,俏脸蓦然一白,“花满楼!花满楼屋里一直没动静……”

“你不用去了!”吕品在她身后苦笑着开口。

“这话什么意思?”黄红绿自行脑补了一下孙公子的死状替换到花满楼身上的情形,一颗心顿时掉进了冰窟,“他也死了?他也死了吗?”

“他当然没死!事实上,下毒的人是他!若不是我发现及时,立刻运功逼毒的话,说不定你此刻见到的我,也是和孙公子一样的尸体了!”

黄红绿第一直觉是松了口气,然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笃定:“不可能!”

吕品一愣:“什么不可能?”

“花满楼不可能对你下毒!”

“是我亲眼所见,为什么不可能!”吕品满脸受伤道,“你不相信我?我早告诉过你,不能那样任由他在家中自由行动,你偏不听!你试想一个,一个武功可能仅次于陆小凤的绝顶高手,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被我们困在这小院里?他早几日的平静顺从,无非是想让我们放松戒备……”

“他不会!”黄红绿大声打断了吕品的话,“他是花满楼!这么多年了,人人都知道花神医妙手救人,何曾有过他下毒害人的事情?我们把他掳到这里来了这么多天,他要是有心要伤害我们,当时你想卸掉人家一条手臂的时候,以他的武功绝对能够借势取我性命。可是他不但没有,反而马上为我开方治病!吕品,花满楼他不可能伤害任何人的,当年是他给我取名黄红绿。一个在下雨天摔得满身泥泞还相信会有彩虹出现的人,怎么可能会做这种毒杀他人的事!”

吕品的双唇颤抖得厉害,他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这么说,那个孙公子不是你要找的人,花满楼才是!”

“没错!”黄红绿扑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服,“你对花满楼做了什么?他在哪里?”

吕品反手牢牢扣住她的皓腕:“我只问你一句,红绿,你老老实实答我!如果,我要带你走,你愿不愿意跟我?”

“走?走去哪儿?”

“天涯海角,随便是哪儿,就我和你……”

黄红绿是到这时,才蓦然反应过来似的倒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吕品:“你、你该不会,真的像花满楼说的,喜欢我吧?”

吕品苦笑一声:“不然呢?你以为我放弃青衣楼第一杀手的身份,跟在你身边,留在那小小的棺材铺里为你鞍前马后,图的是什么?”

黄红绿摇头,继续往门外退:“你说,你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吕品笑着啐了一口,“红绿,就算我这条命是你救的,在我第一次为你掳人换来那笔赎金时,也应该还掉了吧!你以为,每个杀人都愿意用自己的武功救人,就为了人家来你干爹留给你的那个破棺材店买口棺材吗?我是为了你啊,白痴!是因为喜欢看你卖掉一口棺材后,笑得很欣慰的样子,是因为喜欢你每次抱着一堆银子,回头对我说吕品,咱们有钱了,咱们再也不用挨穷了呀!”

黄红绿看着眼前这个眼中布满血丝的男人,还想往后退,却一个不防被那孙公子的尸体绊得摔了个跟头,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门槛上。

5.鲜花玉佩的主人

黄红绿头痛得厉害,耳畔滴滴答答的水声提醒她此刻外面正下着滂沱大雨。她身下垫着吕品的外袍,身旁的一堆篝火正燃得啪啪作响。

“你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山洞的另一边传来。

“花满楼?”黄红绿喜出望外,刚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嗯!”花满楼的声音听着却不太精神却很清楚,“别怕!”

黄红绿鼻子一酸,眼泪蓦地夺眶而出。原来,他是在怕她害怕。

“你怎么样?没事吧?吕品有没有伤到你,他……”黄红绿话音未落,又悉数吞回了肚子里。

因为山洞口,满脸阴郁的吕品手里提着只大约是刚刚猎杀的野兔缓缓走了进来。

黄红绿心中暗骂了一句自己眼光是有多差,养了个白眼狼在身边,桃花运是有多渣,招了这么一朵烂桃花。表面却还是不得不努力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吕品,你回来了!”

“是不是觉得我回来得不是时候,妨碍了你和花神医?”吕品扯了抹笑,一屁股在她身旁坐下,动作娴熟地剖开兔子,扑鼻的血腥味让黄红绿一阵反胃。

见她表情痛苦,吕品到底还是心软替她解开了穴道,指了指一旁的一个小坛子:“去旁边接点水来!”

黄红绿依言乖乖打来水,视线却循着刚才听到花满楼声音的方向望去。

“你不用看了,他现在自顾不暇,不可能救你的。能保护你、能帮你的人,不会是这个瞎子,是我!”吕品忽然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叛出青衣楼,这一年多以来,门主已经三番五次派人来追杀我了!”

“既然你对那个青衣楼这么重要,那不如,不如你就考虑一下,回去继续当第一杀手好了……”黄红绿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在吕品冰冷的眼神下干脆彻底沉默。

吕品走向花满楼所在的山洞一角,直接将花满楼从一处大石后拖了出来。黄红绿这才发现,花满楼一身白衣此刻已经满是泥污,脸色苍白,额上尽是冷汗,双唇更是乌紫。

她大步奔去,蹲在他身旁,声音里已经多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哭腔:“你没事吧?”

“他中了我们青衣楼的子午催魂散!从昨晚中毒到现在,他都用内力强行将毒性压制在体内,若是用混元气功化毒成气,十二个时辰后便可排出体外!”吕品见黄红绿的脸色转为放心,不由得冷笑道,“不过,倘若这十二个时辰内,他敢妄动真气的话,毒走全身,不消半个时辰他就会皮肉溃烂,销骨为水!”他说到这,猛地一脚狠狠踹到了花满楼的小腹,“所以,你看,大名鼎鼎的花神医现在和条死蛇也没什么区别!”

“你住手!”黄红绿扑上去,狠狠一口咬住了他的胳膊,双眸狠狠盯着吕品,像只发怒的小兽,直到牙根一阵酸痛。

“你咬我?”吕品一掌拍开她的脑袋,却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我不过是踢他一脚,你就用这种要跟我拼命的眼神看我?”

黄红绿只觉喉间灼痛,呼吸越发困难起来,她几乎能从吕品的眼瞳里看到自己此刻满脸涨红,双眸暴突的样子,却还是艰难道:“你只是想我跟你走而已,我答应你便是!只要你放了他……”

“我不准!”花满楼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还有隐约被打过的青紫色淤青。

“花满楼!”黄红绿眼前发黑,直到泪水不受控制淌了满脸,吕品的手才缓缓松开。

她猛地咳了起来,一边咳,一边骂:“花满楼,老娘嫁谁都是嫁!没有你的话,十年前被人卖进妓院了都说不定。吕品虽然是个白眼狼,但好歹是我自己救回来的白眼狼。总之,你顾好自己……”

“我说了,不准就是不准!”花满楼说着,忽然伸手一把拉过黄红绿,将她护在身后。他的身形忽然暴转,黄红绿只觉眼前竟似飘起两片白翼,细看之下,才发现是他的袖子。

吕品大惊:“流云飞袖?”

黄红绿大叫:“你不要命了!他都说了他是青衣门的第一杀手……”

“你对我的信心要是能有信任一半多便好了!”花满楼脸色虽然异常苍白,身形却越发轻盈起来,指尖如电夹住了吕品攻来的软剑后,铛的一声竟是将那柄软剑直接折断,下一秒,吕品的胸前已经多了一截断剑。

他捂着胸口,满脸惨然笑意:“花满楼,你、你到底是偏了半寸,只要我不死,就必定是要带红绿走的。你却不同了,你中了子午催魂散还敢与我动手,不出半个时辰,你必死无疑!”

“之所以不取你的性命,是因为红绿一度视你为知已,虽然你辜负了她的依赖和信任,但是你若真的死了,红绿必定会为你难过。所以我这一剑刺穿你的肺叶,今后你性命无忧,可是必定再也无法催动真气,这对一个顶级杀手而言无疑于武功全废了!”花满楼说到这,身形却有些不稳地晃了晃。

黄红绿连忙上前扶住他:“你是不是傻子?为了别人连命都不要了?”

“你不是别人!”花满楼说着,伸出右手,极小心地将一枚绿莹莹的玉佩交到她的手里,“这是我花家只传子媳的鲜花玉佩,方才你昏迷时,吕品将它交还给我,说我与你之间从此再无瓜葛。可是我想,这东西既是由你盗去的,自然该由你亲自归还于我……”花满楼说到这,胸口真气翻涌,在实在忍不住吐出一口浓黑毒血后,一头栽进了黄红绿的怀里。

“喂!花满楼!花满楼,你好歹听我说一句喜欢你再死啊!”黄红绿泪如雨下,紧紧抱着他的胳膊,拉着他的手搭上自己的泪脸,“我暗恋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啊,你不会要我下辈子还找你吧!之前是偷了你玉佩,这次又害死了你,下辈子我怎么还得清?”

快要失去意识前,花满楼心里忍不住还是叹了一声,这女人到底还是忘了,他是大名鼎鼎的花满楼花神医啊!他为了这么个又蠢又啰唆的女人,冒这么大的险,想想还真是有些不值得啊!

等他好了,以后还是好好教育教育她才行啊!毕竟,她是他遇见的那些女人里,唯一让他觉得无耻得恰到好处,聒噪得合他胃口的人啊。

陆小凤那家伙,老是说他以后搞不好孤独终老,一辈子也不可能有女人缘,可是事实上,他的女人缘显然比那家伙好得多。有个傻女人啊,痴找了他十年呢。就冲这一点,他想起来,便觉得很温暖了!

而此刻,哭得都快抽不上气的黄红绿丝毫没有发觉,自己的手被花满楼更紧地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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