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老头儿

2015-05-30 20:23安武林
新天地 2015年6期
关键词:布头曹文轩老头儿

安武林

现在已经做爷爷奶奶的人,大多读过《小布头奇遇记》吧?它的作者就是今年82岁的著名童话作家孙幼军。

著名童话作家孙幼军,是个怪老头儿。八十多岁了,还是孩子脾气。高兴,就高兴,不高兴,就不高兴。真是一个率性的老头儿。

来自小布头的灵感

他中等个儿,东北人。职业,教授。两只眼睛很大,可爱的时候,叫炯炯有神。不可爱的时候,两道锐利的光芒,叫不寒而栗。北大毕业的,才子。

他很早就出名了,因为一部《小布头奇遇记》的长篇童话。我问他这部长篇怎么写出来的,他说自己病了,住医院,很寂寞,看到医院的墙上挂着一个小布头,觉得很好玩,于是,有了这个创作的灵感和冲动。很多年之后,有人说他这部童话跟外国的什么什么很像,我没考证过,连他出名的这本书也没读过。但我想,这算什么,太正常了。国外作家谈起师从谈起受什么影响都是一件很自豪的事情,唯独我们国家的作家,承认这个好像很丢人似的。

他也跟我抱怨过,说他后来的童话比《小布头奇遇记》写得好多了,但读者就是喜欢他那个。他苦笑,也很无奈。我看他后来写的长篇童话《怪老头儿》,觉得美妙绝伦,当是他的代表作,但读者并不认同这个,倒是他的《小猪稀里呼噜》卖得很火。

我一直觉得他是一个很清澈的人,一个很有童心的人。最早结识他,是在北京作家集体换笔之前。那是一批成人作家,集体开始用电脑写作,新闻媒体炒作了一通,影响很大。我不知道,他也是其中的一个。如此说来,在儿童文学作家之中,他算是最早一批用电脑写作的作家。那时,我还在西安的一个大工厂里。有一次,我给他打电话,他问我用电脑写作了没有。我说没有,他很严肃地批评我,老土,电脑写作好处很多,你这么年轻,接受新事物还不如我老头呢。我用电脑开始写作,是受了他影响和鞭策的。

70岁拿驾照

他是个怪老头儿,他自己以此为自豪,为标牌。实际上,这也是他的性格,也是他一生人格的写照。他不喜欢人云亦云,不喜欢扎堆儿,不喜欢随波逐流,很有个人的主见和思想。他把自己的邮箱的名字,也起名为“怪老头儿”。如果没有认识他,我一定认为他是文人在做秀。当我认识他之后,我觉得这个怪老头儿比怪老头儿还怪。我见他的时候,他已经退休了。有一次开笔会,在北京,他开心地对我说:“武林,祝贺我吧!”我很奇怪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我祝贺他什么,我以为他是获了什么国内外文学大奖,或者书畅销了,或者在文坛圈内任什么要职了,我都不知道呀,所以我困惑不知道要祝贺他什么。他见我没反应,就亮起胸前的牌子对我说:“看,我享受这个待遇了,坐公交,不掏钱了!”哈哈哈,我大笑。

这不算怪的,最怪的,是张之路先生讲给我听的。他说,有一次开完笔会,他开着车回家,却不知道孙幼军先生骑着电驴子(电动自行车)在追他。张之路先生吓得赶紧刹住车,下来对他说:“求求你,别追我了。这太危险。”原话怎么说的,我忘了,但大意如此。孙幼军先生哈哈大笑,觉得很开心。我没有考证具体的时间,但我记得他好像是70岁才拿到小车驾照的。这老头,像孩子一样,骑自行车,开电驴子,开小车,好玩的事情有很多。

据他说,他总忘记系安全带,警察发现了,只是提醒他,也没好意思罚他款。他还喜欢钓鱼,自行车、电驴子、小车,都是他不同时期钓鱼时候用的交通工具。这些爱好,不用说,在他的童话里面都有。能把自己的生活爱好那么鲜明地写进童话里面的作家,好像没几个。但孙幼军,是旗帜鲜明的一个。

不能把孩子带歪了

孙幼军很有趣,那是和人交往的时候。在写作的时候,他很严肃。我记得《怪老头儿》长篇刚出来的时候,他问我:“这些语言规范吗?北京的方言孩子们能读懂吗?”他说孩子们正是学语言的时候,正是规范的时候,我们千万不能把孩子带歪了。可能他是教授吧,又教汉语,所以对语言要求很苛刻。

也许,在成人作家中,学者型的作家很容易辨认,但在儿童文学作家中,若非很细致地关注,很专业地关注,很难认出来哪个作家是学者型的作家。这平淡的、朴实的、直白的语言中,其实包含了作家很多心血。

在成人作家这里,只要尽情尽性地表达自己就可以了,但在儿童文学作家这里,那就不同了,他一定要考虑受众的接受程度。他一定要把自己的心灵揉搓得柔柔软软的才行。

既随和,又很怪

记得在1990年代,我、他、曹文轩一起参加了个儿童文学笔会。会议结束后,我们三人同行。曹文轩和我开了个玩笑:“武林,请你到我的别墅来坐坐!”路边的别墅没有人,很漂亮,门锁着。我认真了,以为真是曹文轩的别墅。我惊讶地看着别墅的时候,孙幼军“嘿嘿嘿”笑了,他知道曹文轩是和我开玩笑的,但我当真了。我听到他的笑声,突然明白了。

曹文轩又和孙幼军开了个玩笑,没想到他发脾气了,他瞪着眼睛说:“你和我开玩笑,为什么不和谢冕开玩笑?”曹文轩吓得马上不敢说话了。他们俩是师兄弟,曹是师弟,孙幼军是师兄。曹文轩没有不恭不敬的意思,仅仅是一个富有童心的玩笑,但孙幼军见怪了。哎,怪老头儿。

很多年后,一家出版社出曹文轩的赏析版书的时候,他一定要把孙幼军和他的合影放在书上。其实,他这么大名气,用不着靠孙幼军先生抬举了,但他是打心眼里敬重孙幼军先生的,钦佩他在童话领域中所作出的贡献。我既了解曹文轩,也了解孙幼军,但他们之间却不一定比我相互了解得多。因为我是旁观者,我看得清,分得明,要不,怎么有当局者迷这句话被人们普遍使用呢?

孙幼军先生是大师,是前辈,既随和,又很怪。我写邮件称他孙老师,他抱怨,你干吗叫老师,多生分。就像大家平常说的老李老王一样,这样相互称呼多亲切。他那么说,显示他的大家风范,随和,但我从来都不敢那么称呼。老师就是老师,无论你成就多大,名气多大,也不能破了这个规矩。在现实中,这样的人不胜枚举,先称呼安老师,再称呼安老兄,最后喊老安,我总是笑笑。我可以宽容别人,但从不会在老师面前如此做。这是一个人的修养,这是一个做老师的胸怀,我们不可以用老师的宽容来为自己的浅薄开脱。

春天快活

孙幼军得脑血栓不久,有一次,我去看他,和他聊了好几个小时,樊发稼老师知道后,批评了我。但我没办法,我们聊得太开心了。老人家兴致勃勃,我也乐意知道这些事情,所以就忘了时间。

现在我俩住在一个社区里,走路距离不过十分钟八分钟。我去看他,每一次去都怕他不记得我了。但我知道,他是深深的记着我的。每一次见我,自己先乐了。就像我干了很多可笑可乐的事情他都记住了一样。

前一段时间,我去看老人家,给老人家敬了一个军礼,没想到老人家和我一样有童心,八十多岁的人了,也给我还了一个军礼。一看手机,我乐了,我怎么像被收编的,他一看,怎么都像个将军。我说了这种感觉,老人家哈哈大笑。

告别时,我说:“春天快乐!”老人家给我回话:“春天快活!”嘿,真有趣。我们还各自给对方写了一篇童话,算是一种永恒的回忆吧。从交情上说,我们是忘年交。从创作上说,他是我永远的老师和前辈。(责编:萧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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