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苏慧曾爱过

2015-05-30 21:02麦伦
大学生 2015年11期
关键词:爷爷奶奶母亲

麦伦

苏慧认识高涵宇是大一。

当时苏慧在学生会的公关部,正筹备全校的女生节活动。

晚上,师姐让她联系高涵宇,需要海报的设计方案。

苏慧一边记下他的电话、QQ群里的昵称,一边在脑中搜索。

她想起来了,有次聚餐前帮自己捡起散落一地活动方案的那个男生,

宣传部的师兄说过名字,她只记得姓高,设计学院的。

她的眺望

晚上11点多,苏慧在项目组的群里联系上了高涵宇,他爽快地答应,还照顾到苏慧第二天满课,怕来不及修改,他保证早上把设计稿发到苏慧的邮箱。苏慧连连感谢。最后,海报的文案和设计得到了主席团的一致认可,苏慧和高涵宇在QQ两端互相庆祝。

随着学生会工作接触的增多,两个人渐渐熟络起来。和高涵宇聊着天,苏慧才发现,原来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还有这么多话说。

苏慧性子倔强,父母将爱和时间金钱大多投入在弟弟身上,大部分时候苏慧和爷爷奶奶住在一起。高考,苏慧义无反顾地在五个志愿里全部填上了外省的学校,最后来到了离家1000多公里以外的G城读大学。她想当然地以为用怀念代替相见,能抵消些许对家庭的伤痛和怨怼。

学校里以本省的学生为主,苏慧坚持不可交浅言深,大多数时候很孤单。遇到高涵宇后,她的话变得多了。高中时苏慧身边就不乏“哥们儿”,她并没有深究与高涵宇的投缘,课不多的时候,两个人在微信上可以聊上一整天。

但是,当洁书说高涵宇有女朋友时,苏慧愣了。洁书和高涵宇在一个部门,她说他们两个是高中同学,她看过照片,两个人颜值很配。洁书说得兴高采烈,完全没有注意到苏慧略显僵硬的附和表情。那个晚上,苏慧没有跟高涵宇在微信上道晚安,这是近一个多月来她刚刚养成的习惯。半夜醒来,苏慧习惯地按亮手机看时间,又忍不住点进了微信,看到高涵宇发来的“晚安”,她迅速退出。苏慧失眠了。她想了很多,她发现自己对高涵宇心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心动吗?苏慧承认了。她听到心里一直唱着:夕阳下我向你眺望,你带着流水的悲伤……不知为何,她悲喜交加。

一连几天不搭理高涵宇后,他不再发信息给苏慧,这是两人认识以来第一次 “冷战”,更确切地说,只是苏慧一个人的冷战。高涵宇在朋友圈里说笑、晒图,苏慧不知第几遍地翻看着,心里感觉堵得慌。她终于拿起手机联系高涵宇:“明天一起吃饭吗?之前和你提过的樱花雪糕,要不明天一起去吃?”文字框里的“我发现我是不是喜欢你了”这句话苏慧删了又改,最后还是删了。好半天,高涵宇回复:“不去了,明天中午要和哥儿们出去吃饭呢。”没有询问或怒意,似乎苏慧这几天的冷淡对他毫无影响,苏慧暗暗苦笑。她没有再给高涵宇发信息,她不知道这是赌气还是失望。

他的她

雨季的到来,让苏慧变得更加沉郁。极少刷微博的她,现在一连刷几个小时,只在一个主页上。

3年里,高涵宇共发了214条微博,除了转发一些关于艺考信息和美术作品的,大多数都是他和朋友们的相互鼓励。一条评论:终于和她在一起啦,得偿所愿恭喜恭喜!让苏慧难过地低下了头。

来来回回翻看了高涵宇几年来的所有微博,苏慧没有看到任何有关他女朋友信息,只一句:“我在想你。”但没有@谁。

在高涵宇关注的200多人里,除却公众号,其中有98个男生,70个女生,几乎都是高涵宇的中学同学,她们没有人填写的学校是在H大。洁书说过,H大是高涵宇的女朋友所在的学校。

苏慧非常想找到这个女孩,哪怕是获得一点琐碎的信息都可以。这个她不知道姓名的女孩,如一根看不见的线,时刻拉扯着苏慧的心。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苏慧嘲笑自己的傻。又一次次地按耐不住,苏慧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没有目的的气球,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在哪个地方停下。

苏慧盯着屏幕的眼睛终于受不了了,闭上眼,酸涩过后眼泪漫了出来。“这恶心的少女情怀。”此刻她无比厌恶自己的不受控制。

纠结再三,苏慧决定向高涵宇表白。就在她不停地删改要发给高涵宇的信息时,接到了爷爷奶奶打来的电话。

这段时间,爷爷奶奶频频打长途电话询问母亲的情况,让苏慧心里隐隐地感觉家里出了事,她一问,爷爷奶奶就说没事,但是他们明明压低着声音,小心地试探着,想知道些什么,又想隐藏些什么。挂了电话,苏慧烦躁地把手机扔在了床上。

几天后,正在图书馆自习的苏慧,看到父亲发来微信消息:“你妈妈去给别人做小三了,我们要是离婚,你怎么想?”苏慧呆呆地看着屏幕,眼泪慢慢地流下来。苏慧胡乱地收拾书本,她需要找个地方躲起来。走出图书馆后,苏慧给高涵宇发了短信:“家里出了事,我在老地方等你。”此时此刻,她疯狂地想见到高涵宇。

童年的伤痛浮现在脑海。父亲和母亲吵架后,有时候她撞到枪口上,父亲会拿她出气,又打又踹,然后摔门而去。“总是争吵还不如离婚算了。”这是长大后苏慧对父母说得最多的话,在她的朋友中,也有父母离异的。

高涵宇找到苏慧时,她蜷在椅子上,哭肿了眼睛。苏慧知道自己不漂亮,她继承了父亲的大圆脸和塌鼻梁,而母亲小巧的瓜子脸和双眼皮,她丝毫没有沾上边。知道高涵宇有女朋友后,她努力地说服自己要放弃高涵宇。但此刻的脆弱,让苏慧希望他能抱抱她。高涵宇坐在一边,递来纸巾。苏慧接过纸巾,一边抽噎,一边努力止住泪水。她不喜欢在人前落泪。

高涵宇等她情绪稳定了,才问:“怎么了?”

风从他们肩头吹过,枝叶簌簌作响。已经是傍晚时分,黑下来的夜很容易让人恢复情绪。“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爸爸妈妈……”苏慧缓缓说起一直藏在心底的家事,父母的不和,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童年。高涵宇一言不发地坐着,听苏慧的故事。苏慧说完了,安静而沉默地坐着,他站起身,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揽入怀中。苏慧呆了几秒后想要挣脱,“别动。”高涵宇温和地说,抱得更紧了些。那晚,高涵宇说了很多话,苏慧后来完全想不起来,只记得他送自己回去时,宿舍门口那暖黄色的灯光照着他,光晕下显得格外温暖。

那天过后,两个人恢复了联系和互动。高涵宇从苏慧的回复里能猜出她的心情。当苏慧一字一句用上完整的标点符号而不是一连串的句号或省略号的时候,他知道苏慧心情不太好。当苏慧提到某个地方出了新的美食时,他就在回复里列出自己一周内有空的时间。这样的默契两个人心照不宣,苏慧没有忘记另一个女孩的存在,她并不想去破坏已有的东西。每次她提到那个女孩,高涵宇会巧妙地转移话题。

高涵宇生日那天,苏慧嚷嚷着两人要出去大吃一顿。超市里,两人走散。苏慧索性悄悄为高涵宇买了生日礼物,下楼藏在餐厅的储物柜里。再看手机时,屏幕上满满的都是高涵宇发来的信息。放好礼物后,苏慧匆匆地跑进商场,在电梯快要到尽头的时候,苏慧看到高涵宇站在那,笑意中带着些慌张。

打开储物柜看到礼物时,高涵宇笑得像一个孩子。在餐厅,苏慧一边为他切着蛋糕,一边唱起了生日歌。苏慧没有说,她知道高涵宇的女朋友前一天为他庆生,午饭后才离开。

也许,不说是一种成全。

大三,高涵宇留任宣传部的部长,苏慧则退出了。旁人不知道她和高涵宇的秘密,只当苏慧性子爽朗,高涵宇阳光开朗,两个人配合得比较好。

社团送别会,苏慧因为生病而推辞,在宿舍躺了大半天,她突然不想错过道别的机会,决定赶过去。知道高涵宇和宣传部几个合作过的朋友都在,苏慧给大家带的礼物中有给高涵宇的,那是苏慧手工制作的画本,每一页画满了两个人曾经去过的地方和说过的话。苏慧花了三个月完成了这份礼物的制作。

聚会在校外的KTV,进门时,苏慧看到一个女孩在前面走。找到包间,苏慧进去时,高涵宇在唱歌,大家都玩得正高兴,她悄悄找个角落坐下。唱到副歌时,一群人突然把一个女孩往高涵宇身边推,正是进门时苏慧撞见的女孩。女孩有些羞怯,被推到高涵宇身边,他笑着自然地揽过她唱歌,一片起哄声。这时,紫阳惊喜地看到呆坐在沙发凳上的苏慧,音响太大,两个人说了几句也没有听懂对方的意思,紫阳拉着苏慧往点歌台走。苏慧紧紧咬着下嘴唇,她突然甩开紫阳的手,往门口跑。转眼她滑倒在地,下巴重重地磕在地板上,手上沾到瓜子壳。疼痛终于将苏慧的眼泪逼出来,她推开过来搀扶的师妹,逃跑了。很久之后苏慧回想起那个场景,心有余悸。“没想到,一贯喜欢开别人玩笑的苏慧,在发烧时也有这么挫的时候。”这件事让她在朋友间被笑了很久。

这天,宿舍只有她一个在,一把锁,一盏灯,一个被窝。苏慧走到阳台上给很久没联系的母亲打了电话。

她的离开

大三下开学时,洁书闲聊时告诉苏慧,高涵宇在朋友圈发了和新女友在一起的照片,是以前部门的师妹。苏慧瞬间的惊愕很快被微笑取代,对于她来说,那段抱着公仔失眠到天亮的夜晚,终于过去了。

苏慧想起了那天夜晚,她拨通母亲的号码,泣不成声:“为什么他不喜欢我,为什么我总是得不到我想要的人?”电话那头的母亲,平稳淡定:“总有一个人会在那里等你的,只是不是那个人而已。”

“为什么他不是,为什么那个人还不出现?”苏慧哭个不停。

“会来的,你不要太着急,多等等就会来了。”母亲的声音是那样柔和。

“那你和爸爸呢?”电话的那头的母亲,顿了顿,“我和他是被牵错了线吧,如果当时多等等,也许就不是如此了。”

“那我到了30岁,那个人还没有出现呢?”

“那就等到31岁。”电话那头,母亲平静而笃定地说。苏慧不再大哭,她似乎感受到母亲多年来的不平和抑郁。

挂了电话,苏慧瘫在床上,把头埋在枕头上,紧紧地抱着河马公仔,眼睛流出的带着锌离子的液体打湿了它的大脸。

一周后,苏慧母亲投资失败负债的消息在亲戚间传开,母亲被迫净身出户,为了保险,父亲将所有的不动产转移到他和弟弟的名下。爷爷奶奶打电话来,让苏慧回家。回去后,苏慧借住在亲戚家,吃饭时,亲戚为苏慧抱不平,她听了半天,吃完最后一口饭,说:“意料之中的事。”

回校后,苏慧换了电话,此前她已经不再接高涵宇的电话。她拼命打工,做各式各样的兼职,跑实习。反正彻夜失眠,苏慧索性常接活熬通宵帮别人剪片,咖啡喝的越来越多。室友实在看不下去,知道有轻松点的兼职就介绍给苏慧,她不推辞,时常买一杯奶茶感谢舍友们的帮助。苏慧越来越瘦,不再参加聚会,就忙着学业、打工、实习。她申请助学金时,不少同学议论纷纷,毕竟大一入学,苏慧就带着单反和摄像机。苏慧不解释,按着流程填了申请表。辅导员看了苏慧的申请书后找她谈话,据师妹说,她出来时满脸泪痕。经过审核,学院将唯一一个助学金名额给了苏慧,她感激地给辅导员发了短信。

苏慧没有再和高涵宇说过话,试着疏远,是因为知道不能再拥有。苏慧忙碌过后常会陷入一阵阵空白,空白背后全是与高涵宇有关的点点滴滴,苏慧觉得,这日子过得太不干脆,太拖泥带水了。究竟要多久才能完全放弃?那段日子里,苏慧不止一次地这样问自己。她在梦境中品味失落,在醒来时胆战心惊、惴惴不安;她拿着手机不断刷新到眼睛发涩、充血;她在雨天拿起手机翻开一个不会拨出的号码又颓然放下;她走在路上看到落叶飘动,打开相机想发给他又戛然而止;她盯着纸上涂满的情怀,被水晕开,认不出形状,对着她哑口无言……苏慧不愿再回忆那段日子。从前她以为时间治愈一切,而后她明白了,治愈一切的,从来都不是时间,是自己。

大四,苏慧报考了北京名校的研究生,爷爷奶奶拿着存折对苏慧说:“你只管去读,爷爷奶奶供你读书。”被录取的消息传来,苏慧松了一口气。她认真和每一个人告别,给辅导员和专业课老师写了感谢信,请平日要好的朋友们吃了散伙饭并承诺定期写明信片。临走前,苏慧收拾东西。她把柜子深处当年准备给高涵宇的礼物拿了出来,页面有些发黄,苏慧一页页地翻着,最后一页留着大片空白,当初是准备两人签名的,苏慧拿起笔,一笔一划地书写:“爱过。”写完,她把一针针缝合起来的笔记本扔进了垃圾袋。“和高涵宇有关的日子,终于过去了。”她告诉自己。

苏慧拖着行李大步走出了宿舍。

责任编辑:张蕾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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