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鸣凤三种凤鸣》
——浅析当代中国舞蹈悲剧精神的体现

2015-06-11 00:27安徽省歌舞剧院安徽合肥230000
戏剧之家 2015年9期
关键词:双人舞鸣凤舞剧

高 洋(安徽省歌舞剧院 安徽 合肥 230000)

《三位鸣凤三种凤鸣》
——浅析当代中国舞蹈悲剧精神的体现

高洋
(安徽省歌舞剧院安徽 合肥 230000)

以巴金小说《家》为原型,“鸣凤”先后三次被改编为不同的舞蹈作品并成功上演。它们都是由造诣深厚的舞蹈大师所作,在当时都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们也都曾在国内外舞蹈大赛中获得最高殊荣。一叶知秋、见微知著,或许从中可以折射出一些关于中国舞蹈悲剧精神的现象。

悲剧舞蹈;鸣凤;鸣凤之死;凤悲鸣;中国舞蹈悲剧精神

以巴金小说《家》为原型,“鸣凤”先后三次被改编为不同的舞蹈作品并成功上演。刘世英导演的舞剧《鸣凤之死》、何川导演的双人舞作品《鸣凤》和王舸导演的群舞作品《凤悲鸣》。这三部作品都是由造诣深厚的舞蹈大师所作,在当时都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它们也都曾在国内外舞蹈大赛中,获得最高殊荣。一叶知秋、见微知著,或许从中可以折射出一些关于中国舞蹈悲剧精神的现象。

一、悲剧舞剧与文学作品的异同

《家》是一部现实主义悲剧的文学力作。小说通过对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我的倾轧、斗争的描写,揭示了被封建礼教所束缚的畸形时代必然走向崩塌的历史必然。那些发生在个体身上的悲剧,看似是命运的悲剧,其实它们是由历史悲剧所掌控的。这正如雅斯贝尔斯所说:新生活的巨大进程最初注定要失败,而过渡阶段便注定是一个悲剧地带。因此,生活在“高家”的每个人,都注定处在一个巨大的历史悲剧进程中,只是展现出的是不同的命运悲剧罢了。

舞剧《鸣凤之死》是上世纪80年代,由刘世英导演根据《家》的情节改编、创作而成。1986年,在日本第三届国际舞蹈大赛中获得了——“皇冠金奖”。贾作光曾说:《鸣》剧的诞生,标志着我国民族民间舞从反映客观世界进入了反映主观世界划时代的开始。它是四川的,也是全国舞蹈艺术事业划时代的里程碑。《鸣》从文学作品中,选取了“鸣凤”这一典型人物形象,运用了七个篇章,“狭笼、梦魔、高墙、梅林、生离、死夜、火祭”,刻画了“鸣凤”在那个吃人的社会里,如何一步步走向自我毁灭的过程。舞剧的情节发展结构,忠实了文学作品的人物心理及情感发展过程。它用艺术叙事与抒情相结合的手法,还原了一个从书本中走出来的、真实可感的“鸣凤”形象。这在当时,突破了舞台上时间与空间的局限,拓展了80年代中国舞蹈反映生活的领域范围。然而,读过《家》的人都知道,“鸣凤”只是深受封建旧势力所压迫的受害者之一。在小说的女性形象中,还有瑞珏、梅表姐、琴儿和许慧如等;此外,在社会洪流中挣扎的还有觉慧、觉新、觉民、剑如。如果我们尊重了舞剧对于主人公形象的设置,更不如说尊重了“宿命论”的思想。选择了背弃文学作品中,真正与命运抗争的典型形象代表,从而进入了一个旨在表达悲剧精神的宿命与无奈的误区。

虽然《鸣》剧已完成了它在中国舞蹈史上的历史使命,是那个时代经典的舞剧作品,是舞蹈教课书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篇章。但它的遗憾之处便是题目中“死”字的表达。“鸣凤身披一面红巾从‘湖中’走向台上的觉慧。觉慧将她举至高空,剧终”。这虽是唯一与文学作品不同的表达。但这个托举是托起了人们对当时社会的反思?还是引起了对其所要传递信息的匪夷呢?

“鸣凤”的“死”如何才能更具舞蹈视觉化,更具艺术想像力与说服力?《鸣》剧留下的遗憾,却为之后的编导带来了更多的创作可能性,开启了“鸣凤之死”另一个崭新篇章。

二、同一悲剧体裁的三种精神体现

如果说悲剧精神是创作主体价值观和审美理想的反映,那么“鸣凤”三次不同创作主体对其的表达,便成为三种截然不同悲剧精神的体现。

(一)人生无奈之凤鸣啜泣——(受难与救赎精神的体现)。舞剧《鸣》严格按照文学作品的鸣凤形象,以一部舞剧的承载量,用人体语言的情感表达塑造了一个具象的、忍气吞声、任凭命运操纵的啜泣之凤。悲剧皆是以受难来诠释命运的无奈、换取无望的爱情、解答宿命的安排。即便是尾声处的不同,用一个托举表达对封建礼教的救赎和对美好明天的憧憬。但恰是这一点,却如咖啡中加了一把花椒,让人觉得五味杂陈。破坏了编导一直想要营造的写实艺术氛围。这倒不如借鉴巴金当时的创作原则,“我不是一个说教者,我不能够明确地指出一条路来,但是读者自己可以在里面去找它”。

(二)浪漫凄美的凤鸣绝唱——(抗争与直面承担精神的体现)。舞剧《鸣》后,二十世纪90年代的成都又出现了一部获得第七届“桃李杯”创作金奖的作品——双人舞《鸣凤》。同样取材自《家》,同样获得了最高的殊荣。是什么样的作品敢于挑战经典,而又再次成为经典?又是什么让一个短短七分钟的双人舞超越了一部几十分钟舞剧所创造的昔日辉煌呢?

如果说舞剧《鸣》体现的是一种受难的命运悲剧,那双人舞《鸣凤》则刻画了一段浪漫的、抗争的、直面人生的爱情悲剧。它用双人关系设置了三个不同的人物形象。分成三段:抗争、回忆与死亡。运用虚实结合的编创手法,刻画了一个内心充满矛盾纠结、情感丰满真实,最终以结束自己生命而直面人生的鸣凤。整部作品中,男演员两次不同色彩的换装,巧妙完成了现实与幻想的时空切换,解决了抽象与具象的交替表达。这是该作品成功的一个亮点。除去舞蹈各种精彩的动态语言不说,最后鸣凤死在那黑色势力笼罩的一潭湖水中的巧妙设计,成为了本作品又一个绝妙亮点。它使鸣凤在我们心目中的形象莫名高大起来。此时,鸣凤才是一名真正的勇士,她用她的鲜血告慰了那个无法改变的命运、无法得到的爱情和无法救赎的社会。

第一段,一扇大门打开了封建旧社会的历史枷锁。编导运用了一身黑衣装扮的男性形象与鸣凤各种纠缠与接触动态,不仅弱化了男演员的特定身份,加强了观众对于现实人物——鸣凤所处环境的关注,同时也重点刻画出鸣凤面对黑色压迫时内心的抗争与努力;第二段,笔峰一转进入了一段浪漫的爱情回忆与幻想。正是这段唯美的幻想双人舞,为鸣凤最终为何敢于直面人生,走向死亡做出一个全新的浪漫解析。而这一点也正契合了巴金的创作诉求,“我写鸣凤因不愿意到冯家做姨太太而投湖自尽,这并没有一点夸张。这不是我代鸣凤出主意要她走那条路;是性格、教养、环境逼着她,或者说是引诱她在湖水中找到归宿”。双人舞《鸣》正是要用这短短的七分钟诉说一个事实。是性格、教养、环境让鸣凤无法圆满对爱情与生活的期望,于是那深不可测的一潭深渊告诉了她,唯有走入它的怀抱用毁灭生命的抗争,才能完成她对爱情的祝福。此时,这种爱情与人生虽然已经于湖底灭亡,但它于湖水中激起的浪花又是何等的伟大。

(三)撞击灵魂的凤鸣悲歌——(探索精神的体现)。

2011年第九届全国舞蹈比赛中,王舸导演的群舞---《凤悲鸣》,以全新的创作视角与理念,摘得了创作一等奖的桂冠。他让“鸣凤”第三次鲜活在舞台上,为中国舞林所注目。如果曾经看过双人舞《鸣》的观众不难发现,“凤悲鸣”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一次成功编创。他沿用了双人舞《鸣》中虚实结合的创作理念,巧妙地将双人舞中黑衣人形象扩大为一个群体形象,从而加强了这种黑暗势力的压迫感和舞蹈构图的立体性,加大了群体力量与个体力量的对比落差度。其次,结尾处也与《鸣凤》有异曲同工之妙。由黑色群体构造成一道将鸣凤淹没的深湖,艺术地再现了鸣凤之死的凄美。不同的是,编导最后让鸣凤的灵魂如小鸟般飞翔而出,环湖的运动轨迹仿佛在审视着社会人世间所有的丑恶与虚华。

《凤悲鸣》的成功不仅是吸取了前人的创作理念,融入到了自身创作的血液精髓中。还源于编导在对灯光、音乐、服装和道具的使用上,花费了颇多的心思与构想。使所有的环节都为了情节的变换、人物心理的变化、环境氛围的递进而辅助,一气呵成的展现了一个于黑暗中生、黑暗中长、被黑暗吞噬、又穿越黑暗飞翔的悲鸣之凤。

如果说前两部作品,一个是命运悲剧、一个是爱情悲剧,那么《凤悲鸣》则是一部成功的历史悲剧作品。其悲剧精神表现为一种探索精神的体现。它不仅表现为主人公对命运处境的探索,也表现在编导对于情感形象刻画、环境营造、舞美效果等方面,一种全新创作理念的探索。(除鸣凤外,没有一个具体的人物形象,但群众演员的编排却如同将整个封建社会的丑恶都一览无余的展现出来。)同时,创作者还将电影蒙太奇的镜头处理,运用到了舞台画面的处理中。一个个放大的细节处理,让这些特写看起来恰到好处,又具有典型性和说服力。如果说悲剧体现了灵魂的觉醒,获取了“悲剧的知”。那这部作品不仅仅是一次创作主体的艺术觉醒,它更是一次观赏者灵魂共鸣的觉醒。

三、三种“鸣凤”与三种审美

一种体裁,三种表达。由于切入点不同,表现手法与创作理念不同,呈现出的审美效果也是大相径庭的。

从作品情节及主题结构设置来看。舞剧《鸣》是以顺叙的方法,分了七个篇章,次序井然地讲述了鸣凤一生的坎坷命运。七个篇章如文学作品插画般,让我们看到一个人生不得自主的悲剧。它虽让人落泪,但只让人感觉这就是一种无法改变的命运,仅此而已;双人舞《鸣凤》重点讲述了鸣凤临死之前的情景,这也是她一生的写照。抗争的失败、幻想曾经梦想的爱情,选择付出生命换取自由的决定。《鸣凤》在段落与段落的强烈情感色彩对比中,让我们与之同呼吸共命运,对鸣凤产生了无比的怜悯之情。她纵身跃入那深不见底的湖水中,用自己最鲜活的生命换取这最不值得的、悲剧性的胜利,告慰那最可笑的封建社会礼教。这种选择虽是不值得的,但她直面人生的勇气却令我们佩服,成为我们对于直面人生的另一种思考;群舞《凤》则是以情绪的推进来进行划分。他没有写实地叙述鸣凤一生,但每一个细节处理又都符合大的环境氛围。它抽象地将鸣凤置身于一个无边黑暗的环境氛围中,利用不断推进的黑色压迫,使之最终一步步地被死亡漩涡所吞噬。

从情感表达形式来看,三个“鸣凤”的创作是从写实的表达、情感对比的表达再到虚化情节、精神探索的表达的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如果说《鸣凤之死》的写实,让我们温故了《家》的某个章节。那双人舞《鸣凤》的革命浪漫主义创作手法——“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撕碎给人看”。令我们在编导所营造的情感对比落差中,不仅为美好的陨落而扼腕叹息,也为逝者以生命成全梦想的伟大而产生敬意;《凤》则运用更加虚化的情节表达,将观众与鸣凤同时置于那个黑暗的环境里,旨在营造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当一只脚碾踩着鸣凤的手时,它仿佛踩踏在每个人的心底。当泪潸然下落,痛的不单是对人物的怜悯,更是一种莫名对已的怜悯。此时,虽眼中看到的是台上的悲鸣之凤,而心中却如同在某个角落遇到了某个自己,“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这种言外之意的共鸣,想必正是编导所追寻的一种艺术境界吧。

前几日,偶然获悉何川的舞剧《家》已完成了前期剧本论证,即将进入落地排演阶段。“鸣凤”这次终将融入到真正的“家”中,与觉慧、梅、琴一起构筑那个选择与被选择的年代。期盼《家》剧的上演,期盼第四次即将啼鸣的“凤鸣之声”!

J7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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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0125(2015)05-017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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