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女性主义解读《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2015-06-18 09:16赵崇欣
文学教育 2015年7期
关键词: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传统观念悲剧

内容摘要:本文从女性主义文学批评的视角来解读斯蒂芬·茨威格的作品——《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通过对男性作家写作中的隐形男权意识以及以女主人公为代表的传统女性观念两方面的分析,揭示现实男权社会下女性的悲剧。

关键词:男权意识 传统观念 悲剧

“我爱你,与你无关。”这广为传颂的歌德式爱情经典,在奥地利作家斯蒂芬·茨威格的短篇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体现得淋漓尽致。小说讲述作家R在四十一岁生日当天收到一封没有署名和地址的信,一位临死的女人,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娓娓道来,而男主人公却对此一无所知。故事始自十八年前,她初遇男人的刹那,还是个孩子,之后经历了少女的痴迷,青春的激情,甚至流落风尘,但她从未改变对男人的爱,直至临死前才决定告白……女主人公对爱情的真挚、痴恋以及奉献触动了广大读者的心灵,甚至被高尔基盛赞为最了解女人的“惊人的杰作”。①然而,女性作为独立的个体,并未得到其自身、作者以及社会的充分重视。究竟是谁造成了陌生女人的爱情悲剧,女性又该何去何从?

一.看不见的手——男性作家的隐形男权主义

十九世纪末,茨威格以“罕见的温存和同情”写下了这部感动了无数读者的小说《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为此高尔基曾盛赞茨威格这篇小说:“我不知道有哪个艺术家会怀着这么多的敬意,这么多的柔情来描写妇女,我想不起有哪篇小说像它那样充满了纯净贞洁的抒情性……”②无可否认,作品一方面表现了茨威格对女性高度的关注与同情,特别是小说中对陌生女人内心的哀怨苦涩以及自身命运的坎坷心酸都在他的作品中得到最大限度的呈现。另一方面,尽管高尔基把“世界上最了解女人的作家”的桂冠送给了茨威格,但他在深入刻画女性形象的同时,不可避免地会遭遇到作为一个男性作家,在描写女性时不知不觉地流露出普遍的男权文化观念。正如西方女性主义者所说:“所有男人写的关于女人的书都应加以怀疑,因为男人的身份有如在讼案中,是法官又是诉讼人。”③男性作家的文本由于自然性别和社会性别与女性存在着根本的差异,在一定程度上构成了男性文本的独特性。男性作家维护其男权中心的思想,往往能体现在他们对人物形象的塑造上。

在描写陌生女人与作家R的第一次邂逅,茨威格赋予作家R的形象是完美的。“我一眼就看到你的容光焕发、表情生动的脸,长了一头漂亮的、有光泽的头发……你是那样的年轻、漂亮,身材颀长,动作灵巧,英俊潇洒。”④成熟、优雅、博学的光环围绕着他,而他的的轻浮贪玩、放荡不羁、纵情恣欲却被忽略。相反,陌生女人的童年在作者的笔下是典型的“他者”形象,贫苦和寂寞笼罩着她,形象瘦小、胆小、不受人待见。而对待一见钟情的作家R,她是卑下的、毫无自尊的,“我想跪倒在你的脚下,求你收留我做你的女仆,做你的奴隶!”

如狄泽林克所说:“每一种他者形象的形成同时伴随着自我形象的形成。”⑤他者形象犹如一面镜子,照见了陌生女人,也照见作者自己。茨威格给我们呈现的是一位孤独的单恋者形象,面对男人的多情和滥情,作家不仅没有提出严厉的批判,还借陌生女人之口,写出了女性对这种男人的崇拜、宽容和谅解。他在这部文本中显现出一个男女极不平等的爱情观,这无疑就隐含了对女性的弱势地位的肯定。他肯定了传统男女对待爱情的态度:男人把女人当作生活的一部分,而女人却痴痴守候一个男人把他当作自己的全部生活。男人可以有无数女人而不必对任何女人负责,而女人却忠贞不渝为一个男人奉献自己的一生而不要求任何回报。茨威格作为小说的隐含叙述者,潜在的读者便是男权社会的男人们,自我形象并不直观且较为隐蔽,从作者的语气、角度、态度、评价等主观因素聚合而成的男权意识是一双看不见的手。

正如波伏娃在《第二性》中的名言:“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被变成的。”⑥女人一直是在被塑造着,是被男人塑造着,是被话语塑造的。“陌生女人”是茨威格眼中的女性,是他带着隐形的男权主义塑造出来的,是被男性观照的对象,是男性欲望的载体,是男性狂热世俗欲望的真实而自然的流露。“我”真正的身份——女性,得不到实在的确认,“失语”状态始终伴随着“我”。“我”这个女性形象是空洞的,“我”的真实生命体验被歪曲或忽略。从本质上“我”仍然是被男性权力话语驱使的对象,是男权社会里的“他者”。

二.背后的声音——传统女性观念

当以男权为中心的文明确立之后,传统女性便以“他者”的身份居于中心文化的边缘,被剥夺了参与社会活动的权力,她们是第二性,被排斥于政治、科学、艺术之外,从而导致女性生活家庭化,成为男性的附属品,她们的喜怒哀乐要围绕着男性意志来体现。女主人公的背后遵循了大多数女性的观念,她面对男性时失去了自我,失去了自己作为一个和男性一样的主体,而在男女恋爱关系中处于受支配的地位。

作家R的出现彻底改变了陌生女人的命运,仅仅是一缕温暖的目光、一个善意的微笑,便使她决定为其奉献一生:“你就是一切,是我整个的生命,人间万物因为和你有关才存在,我生活中的一切,只有和你相连才有意义,你使我整个生命变了样。”面对作家对自己的无情,她仍然坚持认为:“你过去是我的一切,现在也是我的一切。”“我的一生始终是属于你的”“我只想把自己献给你,完全委身于你”。⑦陌生女人可以为了作家牺牲一切,她把自己的贞操毫无保留的给了作家而不求回报。没有亲人朋友,没有属于自己的理想与追求,终其一生她都为他而活着,卑微与隐忍,孤独与凄清。表面上看,她在爱情面前,没有任何关于金钱和地位的差异概念,似乎每一步的选择都是忠实于自己的,主动性的、独立的、不求回报的。事实上她却是被动的,依附的,失去自我的传统女性观念。甘愿牺牲、被奴役并不代表爱的表现,绕了一圈,她还是围绕着男人转,失去了自我存在的价值与意义。以至于最后在多年来得不到男人的爱和失去母亲身份的双重打击下完全崩溃。

在当时资本主义社会,女人是被当作玩偶,当作性欲的工具,女性自身的主体性被剥夺了,被男性中心制压抑了,作为生活在其中的陌生女人,自身接受了这种观念,为男人献身的女人,注定要受到爱情的困扰,她在这场不平等的爱情中成为牺牲品,在这种传统的男性为中心的社会生活中,她无法摆脱传统女性的影子,这种深入骨髓的观念使得她到死都没有意识到女性的独立地位,陌生女人重演着传统女性的悲剧。endprint

三.男权社会与女性悲剧

叔本华认为悲剧分为三类:第一类是邪恶的人和势力造成的悲剧;第二类是由命运造成的悲剧;第三类是一般人在日常环境中由于各种关系的牵制而形成的悲剧,这种悲剧由于没有恶势力和命运作祟,反而更加惨痛。而《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正符合第三类悲剧,因此是“悲剧中的悲剧”。值得注意的是,陌生女人在这场一厢情愿的爱情中没有呼天抢地的呐喊,声嘶力竭的哭闹,也没有过多的挣扎与反抗。她是自觉的、自然的步入这个爱情的陷阱。作家R代表的是整个将女性摒弃于社会生活之外的男权制,陌生女人尽管有反抗,但始终都摆脱不了男权制绳索对她的束缚。因为她在经济上处于劣势,性别上处于从属地位。尽管她设法拯救自己,但毕竟力量太过渺小,太过孱弱,太过保守,因而注定成为男权社会下的悲剧。

由此,“我爱你,与你无关”成为了不折不扣的假想主动与平等。她最后以死亡结束了对作家R一生的等待,在信中提出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要求是:每年在她生日的时候去买一束白玫瑰作为对她这个“不存在”的纪念。女人至此没有觉醒,她永远不可能活在她所爱过的男人心中,从前没有,今后更不会有。黑格尔曾说:“爱情至上在女性身上显得最美,因为女性把全部精神生活和现实生活都集中在爱情里而将其推广为爱情。”⑧因为女性自觉自愿地放弃了生活的全面性,将自己纳入男人的生活轨道,而正是在这个过程中,女性失去了自我,她是为别人而存在的。女性是受压迫的,是被客观化的,由于女性受到传统观念的影响,一直默默承受把这种不平等当成了“自然”即习惯,这就是为什么女性一直受到压迫,一直被悲剧笼罩的根源所在。

四.结语

艾里希·弗罗姆在《爱的艺术》中说:“只有在自由的基础上才会有爱情。”作者用看不见的手——其自身隐形的男权主义编织了一场“乌托邦式”的爱情毁灭。由于男权社会下传统观念的作祟酿造了小说乃至现实女性的悲剧,再现了当时女性真实而又普遍的生存状态。运用女性主义批评来解读《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不只有感动与同情,更多的是对女性生命的追问与反思。

参考文献

①②④⑦斯蒂芬·茨威格《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第2、3、11、28页,[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③⑥西蒙·波伏娃:《第二性》,第10页,[M],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⑤[徳]狄泽林克:《论比较文学形象学的发展》,载《中国比较文学》,1993(1)

⑧[徳]黑格尔《美学》二卷,第305页。

(作者介绍:赵崇欣,长沙理工大学文法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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