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刘君仪

一说起孙悟空，我们眼前出现的，必定是经典形象——六小龄童。电影电视界，孙悟空的形象不知凡几，而入众目的只有一个六小龄童，个中原因，无关乎服装，无关乎情节，只与演技有关。人们忘不了的，是六小龄童与真正的猴子毫无二致的眼神、动作、语言。因为有了丰富的肢体语言，所以，孙悟空从书上走下来，附身于六小龄童章金莱的身上，成就了“六小龄就是孙悟空，孙悟空就是六小龄童”的不老神话。

体态语的美妙之处，古人早有记载，《诗经·国风·卫风·硕人》中对卫庄公的夫人庄姜有这样的描述：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硕人敖敖，说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镳镳。翟茀以朝。大夫夙退，无使君劳。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发发。葭菼揭揭，庶姜孽孽，庶士有朅。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成了描绘体态语的千古名句。个中韵味，绝非“化静为动、化美为媚”就可以穷尽。

运用得好的体态语，还能产生巨大的“经济效益”，唐代美女杨玉环对此颇有心得，一招“回眸一笑”，所产生的直接后果之一是在宫斗中完胜——“六宫粉黛无颜色”，“万千宠爱在一身”。其二是从过上了想啥就有啥的富裕生活——“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其三是导致天下价值观的颠覆——“致使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

09年，我在上海听过周益民老师的一堂二年级《诗话》课，二年级的孩子，犹如小猴，平日里上窜下跳片刻不安宁，但在周益民老师的课堂上，愣是没有一个调皮捣蛋的，一个个紧跟领导，成了出色的演员，成了优秀的诗人，灵感百出，让人叹为观止。下课铃响起，还楞着，恋着，不愿意下课。如此效果，一方面是课的设计精妙，另一方面，不也是得益于周益民老师的丰富多变的体态语？

身为教师，体态语的学习虽然没有庄姜奶奶与玉环姐姐的天赋，但是小小地学上一学，用上一用，也能产生无穷的魅力。

我上初二的时候，我们班的老班姓赵，是一位身体胖胖，笑不离嘴的中年帅哥。某次，我的同桌写作业的时候，一个不注意，把手肘伸过了我画的“楚河汉界”（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为了掩饰自己的隐隐情丝，除了互不说话外，还在课桌上画线一条，表示坚决与异性画清界限，表示对异性坚决没兴趣），我一见，立刻用手肘把他的手推了过去，此先生非但没有怜香惜玉的自觉，反而睚眦必报，依葫芦画瓢地把我推了回来，如此来回往复，惊动了正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老班，他并没有停下写字，而是笑着看了看我们，闲着的左手模仿我的动作，左右虚推几下。目光与目光的交接之后，我立即敛神正身，规矩听课。

三十年后，这个时长不过几秒钟的动作，非但沒有被时光湮没，反而愈加清晰地存留于我的记忆，柔软之极，温暖之极！

当我自己也成为了教师的时候，我也发现了体态语有着口头语所不具备的优势与内涵。现略举几例：

小组合作学习的时候，教室里一片乱糟糟，而此时，预计的时间已到，要求孩子们归座，身单力薄的女老师奇招百出：直着嗓子呼喊的、拍桌子的，用教鞭敲桌子的，直接把反应慢的孩子拉入座位的，请班干部帮忙的，不一而足，此种场面要持续好几分钟才能回复到正常秩序。面对这种情况，如果能和孩子们约定一种体态语——教师拍三下手，响亮的掌声在嘈杂的人声中异常清晰，孩子们立刻明白自己应当回归座位了。

从教时间略长的老师，都会碰到此类奇葩学生：眼睛偷看老师，双手藏在桌子下面干私活，表面上看上去全然无害，但事实上却全不在状态。此时，无须用语言去提醒，因为一开口提醒，势必会打断整个教学的进程并分散其他孩子的注意力，这时，只要冲他伸出一个手指头，向他表示：原谅并提醒你一次，如果有第二次，那就把你丢进办公室回炉再造！

有时，我们讲授的内容，实在是了无生趣，或者窗外发生了某些事情，但又没有停下课来让全班同学出去探讨的价值，这时，只需要把正在说的话停下来。窗外的吵闹与室内的沉寂形成巨大的反差，学生反而会更快地把注意力收回到授课老师的身上，老师可以不动声色地继续上课。其效果，比语言提醒更有效。

也有的时候，课堂气氛受教学内容、学生情绪、时间等影响，沉闷了，不妨找个机会，表扬一下某个同学，来一次夸张的握手——大幅度地摇晃学生的手臂。我班的孩子通常会加上一句：“老师，被你握成残疾了！”教室里哄堂一笑，疲惫与消沉之气就会无影无踪。

另外，常常抱抱学生，摸摸低年级孩子的头顶，送给你看到的孩子一个大大的微笑，都能收获学生对我们的喜爱。

体态语运用得多了，教师就成了演员，眼睛里有故事，每块肌肉都有自己的心情，每个动作都有指向意味，学生的目光，就不会疲惫，不会久离教师，这就达到了吸引学生注意力的目的。久而久之，就会在师生之间建立起高度的默契，一举手一投足都能起到传情达意的作用，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就是用来形容此种境界的。到这时，师生之间的关系，就可能升华成 “相看两不厌”的美妙！

善用体态语，能让一个人生动起来。神龛上的菩萨，庄严有余而生气不足，不似也罢。不如走下神台，回归生活，做一个温暖的老师，一个孩子们喜欢的朋友。体态语，是成为一个优秀教师的必备神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