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桌二三事

马振国

我时常伫立于三尺讲台上，凝望着埋头在课桌上的学生发呆片刻，想起自己求学路上关于课桌的二三事……

我念小学低年级时，教室里的课桌是黄泥垒的土台子，土台子中间夹杂着秫秸之类的秸秆，以增强其坚固性与耐用性。土台子的台面毕竟是泥土，我们这帮学生娃的袄筒、衣角、裤腿子少不了沾满土末儿，课本和作业本更是难见一页干净的。每每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各自的土气样儿就够滑稽可笑了，倘若再扮个鬼脸，更让人笑得肚子发疼。这一切，我的老师窦老师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窦老师想，土台子因为摩擦而掉泥，给它擦上些青草的嫩汁，滋润透了不就能少起土末儿了么？说干就干，窦老师带我们去野外拔来不少青草，尤其有一种汁液多且颜色深的草，简直是理想涂料。后来，不知哪位“染料专家”发明了用煮地瓜的黑色汤水刷土台子，效果也不错！

读小学高年级时，我们的课桌换成了木板，木板下砌三个碎砖头块拼成的墙垛。木板是不刨边儿的，也不够宽，四五个学生就趴伏在这颤悠悠的木板课桌上读书写字。较之秫秸泥土垒的土台子，这算进步不小哩！要说它最大的缺点，就是我小小的胸脯贴在木板边沿时，总被硌得隐隐发疼。更不走运的是，当时我趴伏的那块木板上有一个鸡蛋大小的圆洞，使得我的小刀、橡皮老是掉到地上。不过，我想，也许这洞眼儿从前是小鸟儿温馨安乐的家呢？我还想，什么时候我也可以飞向更广阔的世界，像小鸟儿一样歌唱呢？

升入初中，课桌自备。祖母允许我和长我两岁的四叔搬出祭祖摆供专用的黑漆八仙桌当课桌。小叔大侄共用一张课桌，同窗共读，这在十里八乡可谓是闻所未闻。教室里的课桌五花八门：八仙桌、条桌、小方桌……高矮宽窄不一，红黑蓝黄色杂，排起座次来，班主任头疼得厉害。最终，我和四叔的八仙桌被安排在与讲台“接壤”的墙角处。尽管它不会像土台子那样掉末儿，也不像木板课桌那样颤动、摇晃，却板着一副陈旧的面孔，让人觉得不舒服。而且，我们自备的这些不合标准更不美观的课桌，不仅影响了我们脊柱的正常生长发育，还在审美、心理等诸多方面给我们造成了负面影响。

参加工作以来，我常见到学生们订做的单人课桌，这又是一大进步。尽管宽窄仍不够统一，所涂染料也是蓝黄红绿不一，但至少桌与桌之间的制作差别明显缩小，搬动方便，老师给学生排定座次的难度大为降低。

而今，学生使用的是国家统一配发的标准课桌，高矮宽窄适宜，桌面光洁平滑，连椅子也统一配发，颜色与课桌相一致，素雅、美观、亮丽。不仅如此，现在的学生还可以在语音室里听到清晰、流利、规范的英语朗读，那里也有一张张整齐、固定、高规格的课桌！至于微机室里的电脑桌，不仅平整光洁，而且只要轻轻敲击琴键般的按键，一个丰富多彩的网络世界便展现在学生面前，是打开外面精彩世界的窗口与平台哩！

当我站在讲台上欣赏我田禾般的学子，如同村夫于田间地头手扶农具欣赏一地碧绿而茁壮的庄稼。站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听着学生们琅琅悦耳的读书声，我似乎嗅到了麦花的芬芳；凝眸间，又仿佛看到了谷穗勾首沉思的模样；同样，他们也有如豌豆爆荚般的欢笑、芝麻节节攀高的鸿志哩！

小小的课桌啊，我经历过土台子、木板桌、八仙桌，从酸中品出甜；而今，我看到学生们用上标准化的课桌，感受到如今的生活真是蜜里裹着甜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