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张爱玲小说中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

2015-10-17 21:30王丹
人间 2015年16期
关键词:父权张爱玲书写

作者简介:王丹,武警警官学院人文社科系讲师。

摘要:在张爱玲的大部分小说,呈现给读者的是一幅幅多姿多彩的女性画面,在这些女性形象身上,都明显体现出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和颠覆父权的意图,表现在作品中便是父亲的缺席和女性家长的构图。作品中这种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很大程度上受到了作者成长经历的影响。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64X(2015)06-0004-01

一直以来,在绝大部分文学作品中都是以男性为中心,女性主体意识长久被压抑在男性声音的背后。面对父系主流文化的强势语言,五四时期以来的女性作家想要在其文本中建构女性主体无疑处于一个较为不利的环境。然而,在张爱玲的小说里,明显体现出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和颠覆父权的意图。

1943年,张爱玲在《紫罗兰》杂志发表《沉香屑——第一炉香》,正式带领她迈进中国现代文学殿堂。从《沉香屑——第一炉香》和《沉香屑——第二炉香》开始,他笔下的女性家长就已经排挤掉男性家长的主体身份,甚至将其主体性放逐于叙述之外。女性家长的主体身份,在这种男性家长/父亲的缺席下得以确立。例如:《沉香屑——第一炉香》的梁太太。在这篇作品中,女性家长和女性主体意识已曲折迂回的在文本中体现。除了梁太太这一位女性家长之外,另一位女主角葛微龙也是离家在外,一心想要独立自主实践理想的新女性,此外,葛微龙和母亲联合起来瞒骗葛豫琨这一传统男性家长。葛豫琨和梁季腾一样,在此片中几乎隐于幕后,成为第一炉香舞台上首批缺席的男性家长。梁太太自丈夫死后,便自得其乐的过着她“慈禧太后”的生活。在葛微龙眼里,梁太太是一个“有本领的女人”,她不但“一手挽住了时代的巨轮”,在她自己的小天地里,更“关起门来做小型的慈禧太后”。在梁公馆里,女人主宰一切,没有所谓的男性家长,只有入幕的“男性嘉宾”,男性人物在此成为女性角色的玩物。身为寡妇人家,梁太太的形象更是叛逆了传统寡妇的僵化形象,所谓三从四德,自我牺牲和逆来顺受的礼教法则,在梁太太身上成为可笑的词汇。梁太太把自己的生活空间变成一种讲求社交乐趣,和捕猎男人的仪式场所,生活在这里的女性包括主仆与嘉宾,都表现出一种追求享乐和情欲放纵的气氛。她的言行表现了一种渴望破除宗法父权压制女性情欲的破坏力,如此看来,叙述者把梁太太的居住环境描述为“满清末年的淫逸空气”的写法,便有了新的意义。除了“第一炉香”中的有关女性情欲问题之外,在《金锁记》里,姜老太太则在语言上表现了另一种不同的主体性。他在姜家具有崇高的尊严,不容任何侵犯。和梁太太的情欲主体比较,姜老太太在身份地位上更具有强大的权威主体。他和《红楼梦》中的贾老太太一样,牢牢地操纵着姜家的生活步骤和日常细节。从女儿和媳妇,到儿子与佣人,都受到她的监视。姜老太太在此显然代表着姜家的主宰者。而在《金锁记》的重写版《怨女》中的女性家长姚老太太不再隐藏在叙述语言的背后,而进一步走上了文本的舞台。他们歇斯底里的身体语言,都可视为他们对父权规范的一种反抗。在此反抗中有着张爱玲一贯的讽刺笔法。这些悍妇、疯女、歇斯底里女性都具有反父权权威和规范的意涵。传统社会中的男性家长不是被“阉割去势”就是“被排挤于文本之外” 1。

为何在当时父系文化占主体的环境下出现了这样一股新鲜的气息,这还要从张爱玲的成长经历谈起。在父权话语的大环境下,张爱玲大量书写了女性压抑和内囿的问题,并且在书写中大量采用了贬压男性的手法,用林幸谦的话就是“杀父书写和去势模拟书写”。而且张爱玲现实生活中的父亲与书写世界的父亲形象关系极为密切。在她的自传体散文中,我们不难发现,她从小就备受男尊女卑的冲击和压抑。正如张爱玲对父亲的厌恶憎恨:“我把世界强行分成两半,光明与黑暗,善与恶,神与魔,属于我父亲这一边的,必定是不好的。”张爱玲对父亲的不满、怨恨和讽刺,在她的书写中被转移到文本中,以一个创造者,发言者和主宰着的身份对父亲或代表父权体制的父亲展开攻击,她反抗现实中代表“黑暗、恶、魔”的父亲,以及嘲讽和颠覆维护此父亲的父权社会。这些想必源于张家曾经对他有过相当的打击。日后,经过数十载的生离死别,张子静在这件事上慨然写道:“当年父亲拳脚交加,把他打的倒地不起。如今他以小小的文字还击,置父亲于难堪之境。”此外,对父亲的怨恨,张爱玲在《童言无忌》中回忆一个少女誓言复仇的故事:

“在饭桌上,为了一点小事,我父亲打了他一个嘴巴子。我大大的一震,把饭碗挡住了脸,眼泪往下直淌。我后母笑了起来道:‘咦,你哭什么?又不是说你!你瞧,他没哭,你到哭了!’我丢下碗冲到隔壁的浴室里去,闩上门,无声的抽噎着,我立在镜子前面,看我自己的掣动的脸。看着眼泪滔滔流下来,像电影里的特写。我咬着牙说:‘我要报仇。有一天,我要报仇。’”然而,使她对父亲的不满达到极致并逃离张家的是小时候被囚禁事件。在被父亲软禁期间,张爱玲不幸得了一场“沉重的痢疾,差一点死了”,张廷众没有给她请医治疗,也没有药物,任她自生自灭。此种双重的处境洗练了张爱玲成长的心路历程。张爱玲在这次被父亲囚禁的事件中内心的痛苦与挣扎可谓力透纸背,这段监禁岁月,张爱玲自觉仿佛生活在幽暗的月光底下,内心出现了各种挣扎,幻想甚至杀机。这充分反映出张爱玲内心的复仇冲动以及女性的内在愤怒。因此,张爱玲在书写中对于男性主体/父亲的反制,相信来自于她对父亲原始主体的压抑经验,没有压迫的能量,就没有反抗的动力。而张爱玲的母亲黄逸梵和姑姑张茂渊都是在中国近代妇女运动思想巨潮下觉醒的新女性。他们的人生态度和进取思想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张爱玲,因此在她的笔下也出现这么一大批新女性形象。

作为一个天才作家,命运之于张爱玲何其厚,也何其薄。所谓厚是她秉有那么高的天赋和才华,出手不凡。何其薄,是她出生一个没落世家,自幼父母离异,长期栖身在不幸的阴影中;及长,又遭遇战乱,与首任丈夫婚姻失败实际上是遭遗弃;流落海外,谋职无着,生机艰辛,继任丈夫赖雅又重病缠身,后则长期孤身一人,举目无亲,衰病相连,居无定所,乃至死时无人知晓,只留下了一大批优秀的文学作品让读者慢慢品味咀嚼。

注释:

1.《女性主体的祭奠——张爱玲女性主义批评》,林幸谦,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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