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筠阁史略

2015-11-21 07:20
衡水学院学报 2015年5期
关键词:琉璃厂衡水大王

田 卫 冰

(衡水市规划设计院,河北 衡水 053000)

松筠阁史略

田 卫 冰

(衡水市规划设计院,河北 衡水 053000)

清末刘际唐创办的松筠阁书铺,初以经营刊印线装古籍传统模式运行,后因业务需要,开始兼售杂志,祖孙三代数人苦心经营,打造出了“松筠阁”百年老店,培养造就了两代“杂志大王”。

松筠阁;刘际唐;衡水;杂志

在滏阳河之阴,衡水湖之阳有一处称作小刘家庄的聚落,就是从这个普通的村庄走出了祖孙三代古旧书商,打造出驰名中外的百年老店北京琉璃厂的松筠阁。他们就是刘际唐、刘殿文、刘殿斌、刘广振,其中刘殿文、刘广振父子承续父祖遗风以经营旧期刊而闻名藏书界,业内人称两代“杂志大王”。尊称“某某大王”也就是说他是这一行业中出类拔萃的王者,无与伦比。此一说法流行于晚清民国时期,如文化艺术界闻名于世的“伶界大王”谭鑫培、“鼓界大王”刘宝全、“花脸大王”金少山。收藏界有此称号的有“邮票大王”周今觉、“火花烟标大王”钱化佛。而以书商荣此称号的恐怕只有刘氏父子。

中国的藏书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藏书文化表现的主要内容是藏书活动,晚清民国以来,由衡水籍书贾打造的琉璃厂古旧书业把中国的藏书活动推向顶峰,打破了学者和书商身份上的界限,他们共同繁荣了中国近代学术,丰富了中国藏书文化。其中成就大者,除刘氏父子外,还有《贩书偶记》作者通学斋主孙殿起,《古籍善本经眼录》作者藻玉堂主王子霖等。

衡水籍书商于琉璃厂经营古旧书业始于明万历朝,时人李诚诰曾在《海甸行》诗中这样写到“京华游谒访高贤,说本求典海王前。喧肆声杂有乡音,敬古何只一燕南”。嘉庆以后,衡水境内天灾战乱不断,而和平时期的剩余劳动力不会骤然减少,人口与土地关系的紧张日趋严重,弃农经商势所难免,到琉璃厂学习经营古玩和古旧书业的人员日益增多。至同光时期,今衡水籍人士几乎占据了整个琉璃厂。

就在这一时期,幼小的刘际唐走进琉璃厂奎文堂书铺开始了他的学徒生涯。奎文堂主魏清彬字文甫,冀州人。刘际唐是他的第三个徒弟,上有孙泽禄字锡三,孙进德字信甫两位师兄,下有陈连彬字质卿一位师弟。好学的刘际唐在艰苦而紧张的学徒生活中,早起晚睡,从不偷闲,每天要在完成了给师父和师兄们盛饭、洗碗、扫地、擦桌、端水倒茶和接待顾客等任务之后,才能忙中抽闲,来到书架前和库房里强背硬记古书业务知识。当时旧书铺以“五首”“六艺”作为古书的序号和册号,以“宫、商、角、徵、羽”代一至五,天干地支、元亨利贞、阴阳五行、“东壁图书府、西园墨翰林”是书卷数排列序号。九通、十三经、十七史等大部头书名顺序,学徒要能背诵。什么书放在什么位置,顾客找书,同业配书,店伙计要手到书来。当时书业传授讲究口传心授,学徒要想多掌握知识,全凭自己的死记、硬背、多看、勤问以及偷学、偷听、偷记。当顾客与业主或师兄们谈生意时,刘际唐就留心听、用心记,久而久之,对于这些看似复杂的行内知识,刘际唐已经能够做到得心应手了。三年出师后,刘际唐经过多年打拼后,终于在光绪二十九年在地藏庵内开设松筠阁书铺。关于松筠阁开设时间,历来有两种说法,一说光绪二十四年,一说光绪二十九年。后刘际唐经过多次搬迁,书铺名称也不断变换。最权威的记录是孙殿起著《书肆变迁记》松筠阁条云:“松筠阁 刘际唐,字盛虞,衡水县人,于光绪二十□年开设,在地藏庵内。民国元年,迁徙琉璃厂路南槐荫山房,经营数年。民国六年,又迁移南新华街路东。十五年在廊房头条第一楼内开设集文阁分号数年,二十六年又迁徙迤南路西。近盛虞子殿文继其业。”

刘际唐鉴定版本技艺精绝,经营古旧书籍业务纯熟,授徒众多。开办松筠阁初期收徒14人,他们分别是李殿堂、苏恒怀、李泰平、李愧豪、魏广洲、宋书琴、张振馨、刘殿昌、田西河、韩魁虎、张金华、李全庆、张荣光、张兴志。经营槐荫山房时期收徒5人,刘殿文字擘选(刘际唐长子)、孟泰禄字星阶、阎戊戌、魏吉恒字日如、刘殿斌字弼全。刘际唐对待徒弟不分亲疏,一律真诚授教,有一则趣闻可见一般。20世纪初期,帝国主义列强推行文化侵略政策,大肆劫掠中国文化典籍。“大雅于今已式微,海王村店古书稀。如何碧眼黄须客,卷尽元明板本归”,这首竹枝词正是当时写照。 刘际唐注意到了这种文化外流,国粹罄尽的危险状况,作出坚决斗争。某日日本人松村太郎至松筠阁古书店购书,与徒工张兴志发生口角,他猖狂地要书店辞退张兴志,并以不到书店买书为要挟。刘际唐拍案而起,“小店宁愿关门,绝无辞退张师弟之理”,当即拒绝了日本人的无理要求,一时传为琉璃厂美谈。

松筠阁初以经营线装古籍图书为主,后因业务需要,刘际唐也刊印过不少珍本秘籍,其中最富盛名的有《清代燕都梨园史料续编》《声韵要刊》两部大书。后因北平沦陷生意惨淡,承“五四”运动遗风,新期刊风起云涌,此时刘际唐已经步入晚年,但他并不墨守成规,而是适应形势,松筠阁开始兼售杂志,在廊房头条开设集文阁分号,在东安市场开设同文书店,命两个儿子主持同文书店业务。据他的嫡孙第二代“杂志大王”刘广振回忆,刘际唐逝世于1942年[1],没能见到北平城的光复。

刘际唐经营松筠阁数十年,兢兢服务于学术,为许多学者的学术研究提供了莫大便利。今仅就“红学”史上的两段公案,略叙一二。据《胡适日记》民国十一年四月十九日载:“今天松筠阁送来《四松堂集》一部。此书我寻了多少时候,竟于无意中得之!此本系最初的稿本,上有付刻时的校记,删节的记号,改动的添注。刻本所收,皆打一个‘刻’字的戳子。此本真不易得,比刻本还更可贵(刻本未收的,上贴红纸或白纸)。”这就是胡适在松筠阁得到的《四松堂集》未刊钞本。另一则是1949年5月份,刘际唐弟子魏广洲通过郑振铎介绍将庚辰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钞本以二两黄金之价售予燕京大学。

刘际唐去世后,松筠阁由其长子刘殿文主持。刘殿文自幼在松筠阁学徒,从包袱斋做起,包袱斋就是夹包袱给学者送书上门,把新收来的书拿出卷首作样,送到人家家中。前文所述松筠阁送到胡适府上四松堂集未刊钞本就是一例,只是不能断定是不是刘殿文送去的。随形势的变化,“势家歇马评珍玩”[2]时代渐行渐远,甚至出现日本书商购买州府县志书“以罗计,每罗一文明杖高,仅售现银一圆”[3]的尴尬境况,古旧书业面临着巨大挑战。而此时新文学运动兴起,新期刊风起云涌,刘殿文思想开明,紧跟潮流,注意到同行里还没有人留心,同时也看不起的这门新生意。当时的旧杂志很便宜,但因常常遭到查禁,寻找不便,刘殿文便走街串巷,四处搜购,每天天不亮就到崇文门外的小市上,从烂纸堆里挑拣期刊。慢慢别的同行知道他专收期刊,有了货便往他那儿送。他零收杂志,却不零卖,《新青年》《向导》《东方杂志》《少年中国》,以及《语丝》《沉钟》等都渐渐配成全套后转而售出。由于进价低廉,利润非常可观,加之服务周到,久而久之倒走出了一条新路。刘殿文继承了父亲的爱国精神,倭寇占领北平期间,很多杂志都有抗日内容,不能公开出售,连存放这些杂志也算非法。他想了个办法,就大胆地把《东方杂志》等刊物放在书架的最里层,外面又摆上一层线装书遮挡着,逃过倭寇及其帮凶的眼睛,继续传播革命火种。

刘殿文勤学深思,于平时的一买一卖中,见到好的杂志必随时记录,积累多年终于完成12册的《中国杂志知见目录》,这是中国第一本杂志目录。直至晚年,姜德明为配齐几套解放前出版的文艺杂志找到刘殿文时,年逾古稀的他一谈起旧杂志来如数家珍,一口气说出这几本期刊创刊于何年,终刊于何月,编者何人,中间换过几任编辑。他的记忆之精确,令人叹为观止!解放后古旧书业实行公私合营,刘殿文出任中国书店期刊门市部主任,他开始关注古旧书业的薪火传递工作,早在与弟弟刘殿斌经营同文书店时就收有魏常端、王钟和、王立名三名徒弟,此时又每周一次在中国书店开办讲座,讲解期刊目录学课程,店内职员受益匪浅。

第二代“杂志大王” 刘广振就是成长于这一时期,深得其父真传,老学者唐弢先生对刘广振的业务能力很是赞扬。唐弢先生原在上海居住,每次来京都到松筠阁找刘殿文配集新文学期刊,后来刘殿文年老体衰,配集期刊业务交由刘广振办理,唐弢先生搬到北京后,经常把所要书目列个单子交给刘广振,他很快便把其所要之书配齐送去。搜齐全套《晨报副刊》是唐弢的夙愿,刘广振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将其配齐。

如今,两代“杂志大王”均已作古,而由邓拓题写的“松筠阁”这块金字招牌(图1),仍然在琉璃厂璀璨生辉。松筠阁店址于今宣武区琉璃厂东街 106号,营业面积 430平方米。是国家批准的中国书画代销店,定点旅游商店。收购并销售古今中外古旧书刊及相关资料,经营全国各地出版的文学、历史、哲学、美术、书法图书及相关工具图书、文房四宝、国画油画用品、工艺品、字画,经销各种篆刻用品和石章刻料,篆刻名章。

刘际唐祖孙三代数人以诚信、平实、重义的衡水书商人文特性,兢兢服务于学术,以广大文化流通渠道为己任,打造出“松筠阁”百年老店的金字招牌,“松筠阁”也培养造就了两代“杂志大王”。

图1 邓拓题“松筠阁”牌匾

[1] 姜德明.书边梦忆[M].北京:中华书局,2009:9.

[2] 戴璐.藤阴杂记[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95.

[3] 孙殿起.琉璃厂小志[M].北京:北京古籍出版社,1982:371.

The Brief History of Songyun Pavilion

TIAN Weibing
(Hengshui Institute of Planning and Design, Hengshui, Hebei 053000, China)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the bookstore named Songyun Pavilion founded by Li Jitang first sold ancient printed thread-bound books in the traditional operating mode; later, due to the business needs, it began to sell magazines, too. With three generations of painstaking efforts, it became a century-old bookstore and two generations of “magazine king” were trained.

Songyun Pavilion; Liu Jitang; Hengshui; magazine

B234.5

A

1673-2065(2015)05-0078-03

10.3969/j.issn.1673-2065.2015.05.016

(责任编校:卫立冬 英文校对:吴秀兰)

2014-09-28

田卫冰(1975-),男,河北衡水人,衡水市规划设计院工程师,衡水地域文化研究会副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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