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宅

2015-12-16 11:21■雨
地火 2015年3期
关键词:老宅记忆里老屋

■雨 墨

堂哥打来电话,说是有人要买老宅。我的思绪一下子飞开了。

回到老家,站在秋意深深的老宅院子里,试图用心底的记忆去触摸那一丝丝的暖。曾经红色的砖地,因很久没有人打理,厚厚的灰尘铺漫着,从砖的缝隙里长出的杂草,在秋风中静静地摇曳。老屋依然伫立在那里,像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那失色的门楣,如老人浑浊的眼球,期许着它的孩子早日归来。这一刻,莫名的凄楚与荒凉笼罩了我。

童年的记忆里,老宅如同一座漂亮的宫殿,青砖的院墙,红色的琉璃瓦,在那个年代里,北方很少有这种花园式的院落。四间正房,东西各有两间偏房,大门两侧是东西各两间的倒座房。无论是春天还是夏天,满院总是一片葱翠,因为奶奶是个喜欢养花的人。童年的记忆里大多与老宅有关,那时候,总会觉得奶奶如魔术师般的神奇,一百多平方米的小院里,会被奶奶设计成一幅立体的油彩画卷,那色彩与线条的勾勒,都盛满了奶奶的那份精致与对生活的热爱。

老宅坐落于市区的南部,背靠一家具有上百年历史的量具刀具厂。这是爷爷随他的父亲闯关东置办下的第一份产业。做了警察的爷爷,因为这份职业而认识了知书达理的奶奶,也就是因为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爷爷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置办下了老宅这份家业。在爷爷的世界里,这是送给奶奶最珍贵的礼物。

周围渐渐建起了更多的工厂,老宅在众多厂区当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曾经有很多次有人想买下它,但爷爷都没有将它出手。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爷爷奶奶相继去世,老宅便开始日益荒芜。

2004年的秋天,父亲决定翻盖老宅。在拆除老宅的那天上午,父亲叫来了大伯和叔叔两家人,也请来了照相馆的师傅,一大家子人在老屋的门前合拍了一张照片。随后,父亲对修建房子的工人们说了一句“拆吧!”然后父亲转身走出了老宅,一直朝前走,没有回头。如今回想,父亲觉得拆去的不仅仅是老宅,随老宅离去的还有他一直攥在手里爷爷奶奶最后一丝味道吧。

修建后的老宅,没有选择本地典型的房屋造型,父亲把关内的一些建筑风格融入了进去。正房上下两层,二楼还有一个大大的露台,这个露台是我最喜欢的地方。父亲没有延续爷爷在院子里盖厢房的设计,而是在院子靠道的一面直接盖了四间倒座房,这样院子显得更加的宽敞规整。

岁月的脚步缓缓前行。母亲病逝,父亲也病倒了。我陪着病重的父亲回到老宅。轻轻推开老宅一楼的门,我觉得那紫铜色的门扇很重。父亲轻轻抚摸着挂在墙上的二胡,眼里全是泪水。我能看懂父亲那种眷恋……当送走了父亲,把老宅门锁上的那一刻,我再也不敢轻易去打开那扇门,怕开门的刹那,会失去亲人们那最后的味道。

如果说父母是一首爱的长诗,里面写满了父亲的宽厚与刚毅,母亲的柔静与宽容;那老宅一定是一篇叙事抒情散文,字里行间写满了浓浓的爱,深深的念,值得我用一生去回味。老宅,见证了我色彩斑斓的童年、叛逆懵懂的少年。经常在梦里梦到老宅,它那温暖而安详的姿态,总会让我感觉到踏实与温暖。

我告诉堂兄,老宅我不卖。老宅不老,从翻建到如今才整整十年。当岁月慢慢流逝,记忆与味道,或许会随时光的流逝渐渐淡去,但那份对于老宅的不舍与眷恋,就像我对亲人的思念,将成为我生命中无法抹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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