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吴茂林

2016-01-29 18:01吴志菲
新西部 2016年1期
关键词:茂林烈士新疆

吴志菲

1931年11月,17岁的吴廷杰含泪告别叔父母,背井离乡,加入红四方面军。

1944年10月,被盛世才逮捕入狱、备受折磨的吴茂林牺牲,终年30岁。

1967年6月,鄂南咸宁的一位老人病逝,临终前叮嘱儿子一定要找到侄儿“闰五”的下落。

1986年3月,当年的放牛娃们一眼认出照片的主人是“丫头哥”。

2011年4月,吴廷君前往新疆燕儿窝祭奠朝思暮想的烈士堂兄。

吴廷杰—吴茂林—闰五—丫头哥—烈士堂兄。

吴廷君近半个世纪的寻亲,为革命烈士事迹的充实及相关革命史细节的佐证提供了丰富而真实的资料。多少年来,吴廷君常在梦中见到堂哥吴茂林,他没有想到,湖北省地方志编纂办的一位老同志到新疆探亲,竟成就了自己找到堂哥的梦想。

父亲临终嘱托

2011年4月5日上午十一时许,白雪映衬下的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乌鲁木齐市革命烈士陵园格外庄严肃穆。在阵阵哀乐声中,祭奠鄂南英烈吴茂林仪式隆重举行。乌鲁木齐市民政局、乌鲁木齐市革命烈士陵园有关负责人以及200多位乌鲁木齐市大学生和市民等参加了祭奠活动。

走上大祭台,一眼看到堂哥吴茂林的墓碑,时年64岁的吴廷君禁不住失声恸哭:“哥哥,我来看你了,我的梦想实现了。我还把家乡的土、水、稻谷、大米、竹笋、茶叶都给你带来了……几十年了,相隔千山万水,今日终于见到你了……”吴廷君哽咽着几乎难以说出话来,强忍了好久的泪水夺眶而出……

吴茂林,原名吴廷杰,1914年6月27日(农历闰五月初五)出生在湖北省咸宁县古田乡双碑村方吴湾(现咸宁市咸安区汀泗桥镇程益桥村八组)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里,奶名叫闰五。由于当时小闰五长得俊俏漂亮像个丫头,往后“丫头”的别名就喊开了。

吴廷杰的父母亲都是勤劳的农民,家境贫困,以耕种为生。吴廷杰的父亲吴大善(又名吴甫臣)共有兄弟六人,吴大善是老大,吴廷君的父亲是老六。吴廷杰3岁那年,母亲陈氏去世。因生活所迫,吴大善将吴廷杰惟一的姐姐吴福英(1954年病故)送给人家作了童养媳。吴廷杰10岁那年,随父亲到汉口谋生,住在汉口做生意的姑奶奶家。吴廷杰在汉口生活了三年多,这期间学习了文化,还跟人学了一些杂耍,会扒壁、翻墙、爬杆、变魔术,还学会了口技,如猫叫、狗叫、鸡叫及各种鸟叫。

后来,吴廷杰父亲在汉口又娶了妻室(湖北黄安人,人称黄安佬)。继母嫌弃吴廷杰顽皮、淘气,为此吴廷杰与继母不和,便独自回到咸宁老家,在叔叔们的照看下学习种田,给人家放牛谋生。

后来在新疆被关押期间,吴廷杰曾向护理自己的同志这样回忆起自己童年的往事:“我家里很苦,从小就到地主家里做工,从早到晚忙个不停,可恨的地主婆还要我抱小孩。我实在是气不过,就偷偷地掐小孩的屁股,惹得小孩大哭大叫,等地主婆恶狠狠地赶来时,我又若无其事地装着认真哄孩子的样子,使地主婆无可奈何。”他十分生动的叙述把狱友们逗笑了。

吴廷杰13岁那年,鄂南农民运动风起云涌,秋暴中的咸宁农军攻县城,杀土豪、毁铁路、割电线。这如火如荼的革命运动启发和教育了吴廷杰,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播下了革命的火种。

1931年11月,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在鄂东黄安(今红安)七里坪地区建立,革命形势震撼荆楚大地。消息传到鄂南,吴廷杰深受鼓舞。初冬的一天,他毅然地向父老告辞,直奔鄂东苏区,参加了红四方面军,改名吴茂林。吴茂林在离开家乡时,含泪向六叔父、六叔母说:“我不能在家生活了,要出去找活干,雀往茂林飞。”

1932年8月,国民党反动派向苏区发起了全面的“围剿”,红四方面军被迫撤离鄂豫皖苏区根据地。吴茂林随徐向前领导的红四方面军主力部队由鄂豫皖西征,过秦岭、越巴山,进入四川境内。在长途行军中,吴茂林不顾饥饿寒冷,爬山涉水,紧跟部队前进。在战斗中,他和老战士一起冲锋陷阵,视死如归,经受了战斗的洗礼,变得更加成熟。他先后担任班长、排长职务,并且是一名颇有经验的侦察员。他经常化装成商人、农民、工人深入到敌占区探听敌情,侦察敌人的部署和装备情况,为部队提供可靠的军事情报。

1934年10月,吴茂林随部队进行二万五千里长征。不久,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长征途中,他翻雪山,过草地,四次负伤,以惊人的毅力战胜了死亡的一次次威胁,经受了严峻的考验,于1936年秋到达甘肃会宁,参加了主力红军在西北的大会师,随后抵达延安。

不久,党组织派吴茂林到张学良的部队里做争取广大士兵的工作。当时,在全国人民抗日高潮的影响下,在红军的前线政治工作的教育争取下,东北军和西北军的广大官兵也起来反对内战,要求联共抗日。吴茂林和战友们到东北军后因势利导,大力宣传我党提出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他广交朋友,与士兵同甘共苦,深切同情他们的离乡之苦、思乡之情,启发和鼓励他们“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打回老家去、收复东三省”。在这段时间里,吴茂林以一个共产党员的高度政治责任感,以抗日救国的极大热情,为实践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作出了自己的贡献。

“西安事变”后,吴茂林奉命重返延安。接受采访时,吴廷君说:“小时候,我就听我父亲讲过,我们家就有两个人出去当兵了,一个是我的四伯父吴大绪,另一个是我大伯父吴大善的儿子吴廷杰。他们先后在1930年和1931年秋从家乡出走,外出当兵。其中我四伯父曾在江西托人带回一信,信中说他当时在吉安府,一切都好,家里的人不要挂念……后来两人就杳无音信。”

1967年端午节那天,吴廷君的父亲去世了。“临终前他叮嘱我,以后一定要找到‘闰五、也就是‘丫头哥的下落。”吴廷君说,“转眼一过就是几十年,从我父亲到我一直惦记着亲人,到处打听和寻找亲人。”

1979年5月间的一天,吴廷君曾请一个算命先生算了个卦,当他报出吴茂林的生辰甲寅年润五月初五午时,算命先生用指头掐算,过了一会连连摆手说:“对不起,这人的命我不算了。”吴廷君问:“为什么?”算命先生说:“这个人早年就骨头打得鼓响了。”吴廷君说:“只要算得准,我给你双倍钱。”算命先生可能出于金钱的诱惑,接着又算了算说,“这个人,人生有三个难,如逃过一难,就逃不过二难,如果逃过二难,就坚决逃不出三难……”这时,吴廷君追问是哪三难,算命先生说:“根据八字推算,只能告诉你他多少岁到多少岁为一难,再多少岁到多少岁为二难……”

接受采访时,吴廷君笑言:“多年后,我把堂兄的生平作了分析,并与算命先生推算的时间段比照了一下,也大致如此,我回过头来看,不信还不行,或许是一种巧合。”

训练学习积劳成疾

1937年9月,党组织派吴茂林去延安抗日军政大学第三期班学习。在抗大,吴茂林学习文化、政治、军事,以顽强的革命意志和坚韧不拔的拼搏精神,虚心向老同志请教,认真研讨马列主义书籍和军事理论。除此以外,他还坚持体育锻炼,是所在六队的篮、排球主力队员。

据原武汉军区空军副司令员方槐回忆:“我与吴茂林是1937年9月在延安抗日军政大学第三期学习时认识的,当时他在六队,我在五队学习兼任党支部书记。我们俩虽然不在一个队,但我们两个队驻地相邻,共用一个操场和体育活动场地,我们两个队经常进行篮、排球的友谊比赛,我和他都是各自队的队员。由于吴茂林个头高大,身材魁梧,特别引人注意。这样,我们俩就在体育活动中相识了。”吴茂林抗大毕业后,又进入摩托学校学习。

这年12月间,党中央决定分别从西路军总支队(即新兵营)和延安等地选派政治素质好、文化水平较高、体格健壮的青年党员干部到新疆航空队学习飞行。经严格挑选和反复考核,吴茂林、严振刚、方槐等19名青年党员被选拔为航空队学员。出发前,中共中央组织部部长陈云在延安窑洞里接见了这批八路军中的飞行学员。陈云语重心长地说:“你们将是第一批红色飞行师,是红色空军第一批骨干,不要怕文化低,不要怕人家瞧不起,要有坚强的毅力,刻苦学习,一定要把技术学到手,要搞好团结,遵守纪律,保持党的荣誉。”

1938年1月16日,吴茂林等19位同志告别了革命圣地延安。经西安到达兰州后,乔装打扮成东北流亡学生,身着长袍、马褂,头戴狐皮小帽,佯称“新疆王”盛世才的远房亲戚去新疆。在进疆的长途跋涉中,吴茂林作为学员小分队的党小组长,以极大的热情关心、帮助其他同志。他们搭乘汽车,穿越千里戈壁,闯过重重关卡,于3月10日抵达迪化(今乌鲁木齐市)西路军总支队部。中共中央驻新疆代表邓发热情地接见了来新疆学习的全体同志,介绍了当时的统战局势,勉励他们要遵守纪律,学好本领。吴茂林被编入新疆航空队附设教育班机械第二期学习航空机械技术。3月28日,他们正式投入紧张的航空基础理论学习。

方槐曾回忆说:“到新疆后,党组织分配他学习航空机械技术,我学习飞行。我们俩虽然所学专业分科不同,但我们还是在一个党支部过组织生活,我还是支部委员。学机械的和学飞行的同在一个食堂进餐。从此,我俩又成了学习航空技术的同学。”

除了学习,还要进行紧张的军事训练。吴茂林由于过去多次负伤,终于积劳成疾,长期咳嗽不止,体质逐渐衰弱,但他仍然坚持学习,直至最后实在支撑不住了,在组织的一再劝告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航空队,去接受治疗。

1938年,吴茂林来到西路军总支队部卫生所就诊。由于医疗条件差,疗效不大,在陈潭秋、邓发的关怀下,吴茂林被转送到南关医院请苏联医生会诊,确诊为胸膜炎引起感染转为肺脓肿。手术后,病情逐渐好转。

刀口刚刚愈合,吴茂林就以惊人的毅力,每天到运动场上散步、打球,以增强体质。就在这年8月,吴茂林的父亲吴大善去世,临终前还牵挂着自己的儿子。1940年初,西路军总支队的全体指战员奉中共中央之命撤回延安,吴茂林被转到八路军新疆办事处继续休养。

中国共产党人在新疆工作取得的成就,使盛世才十分不安,便开始有意制造磨擦,冷淡关系。1941年德国法西斯发动侵苏战争,盛世才错误估计形势,公开与苏联、中共彻底决裂。1942年初,盛世才以“另有任用”为名,将我党在南北疆的工作人员陆续调回迪化,与原在迪化的同志一起分别集中在八路军驻新疆办事处、“新房子”和羊毛湖招待所。

在软禁室失去生命

党中央代表陈潭秋根据逆转的形势和延安已开始整风的消息,决定对我全体在疆的共产党人进行整风学习和革命气节教育。吴茂林忍着病痛积极参加学习。通过学习,他认清了时局的危急,意识到盛世才已经投靠了蒋介石,为了向蒋介石邀功请赏,什么坏事都会干出来,在新疆工作的共产党员随时都有被捕的危险。吴茂林面对这严峻的考验,表示不论何时何地,只要心脏还在跳动,就要坚持真理,坚持共产党员的原则立场,决不放弃斗争。

同年7月初,我全体共产党员被集中到八户梁。9月17日,盛世才突然派兵包围八户梁招待所,并将毛泽民和陈潭秋等中共党员分别软禁在邱公馆、三角地临时招待所,我党飞行学员被软禁在督署后院教育连驻地,吴茂林、张子意因病和妇幼病残人员一起仍软禁在八户梁招待所。这里整天大门紧闭,房顶上布满了荷枪实弹的哨兵。

不久,敌人进行大逮捕,绝大部分同志被绑入狱。当敌人气势汹汹地准备逮捕杨锡光医生时,吴茂林挺身而出与敌据理力争,他说:“把杨医生捕走,我们病人怎么办?医生不能走!”敌人无奈只好把杨锡光留下。后来,在长期监禁的苦难日子里,杨锡光为治疗护理伤残病员作了较大努力。吴茂林还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多子女的鄢仪贞照看孩子。

1943年4月,敌人把他们从八户梁招待所迁到西河坝蒙哈柯学校继续软禁。这里的条件更差,房屋阴暗潮湿,霉气袭人。吴茂林忍受着饥饿、寒冷和疾病的折磨,忍受着失去自由和被敌人迫害的痛苦,坚持锻炼。他的病情加重,不能独立行走。但他谢绝同志们的帮助和照顾,认为自己是一个堂堂男子汉,要尽量少给其他同志添麻烦。他扶着墙行走,并自己动手清洗脓血沾污的内衣和内裤。尽管如此,吴茂林内心仍充满希望,向往革命圣地延安。他说:“我回延安还要上前线,待在后方不过瘾,没有仗打不行。”

1943年9月27日夜,毛泽民与陈潭秋、林基路等共产党员被秘密杀害。

1944年8月,敌人又把吴茂林等人迁到七道湾“叛逆家属工厂”软禁。敌人惨无人道地迫害妇幼和病残人员,使吴茂林的伤病得不到应有的治疗,病情更加恶化,肺部化脓引起胸腔溃烂,每天都淌着脓血,发出腥臭味,致使下身瘫痪,危在旦夕。

狱中党支部组织女战友每天轮流值班护理,替他擦洗脓血,洗绷带,换洗衣服;把馍馍切成碎片烤干泡开水,一口一口地喂给他吃,有时还想法做点汤面给他吃。同志们的细心照料,常使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当病魔将要夺去他的生命时,他还顽强地搏斗着,忍着剧痛,强迫自己吃点东西,每咽一口,汗珠就一串串地往下流,但从不大声呻吟。同志们看他疼痛难忍,都十分难过。

1944年10月5日清晨,吴茂林遗憾地停止了呼吸,终年30岁。吴茂林牺牲的噩耗传开后,全狱难友强烈要求集会悼念死难烈士。他们冲破层层阻挠,迫使狱方同意为吴茂林举行追悼会。

追悼会那天,庄严肃穆的灵堂正中悬挂着吴茂林的遗像,两旁挂满了战友们写的挽联和挽词:“病魔可夺其生命,不可夺其壮志;囹圄能禁其身体,不能禁其丹心。”“不怕死,不要身,其军人道德;为国家,为民族,有壮士遗风。”

六道湾山梁埋忠骨

在方槐眼里,吴茂林工作积极,吃苦耐劳,作战勇敢,机智灵活。他学习非常用功,虽然文化程度低,但他学习刻苦,即使身患重病时仍坚持学习,从不缺课。由于他的刻苦努力,在航空机械技术的学习上取得了良好的成绩。“他在敌人的监狱里,同我党其他被关押的同志一起同敌人进行了坚决的斗争,直到病魔夺去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仍战斗不止。”方槐回忆说:“我和吴茂林相处的时间虽然不很长,但我们之间很亲近,我们俩不仅是抗大和学航空的同学,常在一块进行体育活动,生活在一起,还长时期在一个党支部过组织生活。吴茂林对自己的同志很亲近,很诚恳,讲团结。他工作积极,学习刻苦,吃苦耐劳,生活简朴;他对敌斗争坚决,立场坚定的革命精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吴茂林牺牲后,他的遗体被草葬于六道湾山梁上。全国解放以后,人民政府将他的遗骨隆重迁葬于乌鲁木齐市革命烈士陵园,并为他竖立了一块高大洁白的汉白玉墓碑,上面刻有董必武亲笔题写的“吴茂林烈士之墓 ”七个隶书大字。碑座上精雕细刻着象征高洁的雪莲花和小花圈,碑的背面用汉、维吾尔、哈萨克、蒙古四种文字镌刻着烈士简历。

老红军杨天云曾在新疆西路军总支队学习军事技术,解放后曾任迪化市第一区委书记。据杨天云回忆,解放初在乌鲁木齐人民代表大会和政协会议上,均有提案要求修建革命烈士陵园,为死难烈士树碑立传,供后人瞻仰凭吊。

1956年5月,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党委常委会决定在乌鲁木齐修建一座革命烈士陵园。当时已是乌鲁木齐市民政局长的杨天云应邀列席了这次会议,并被委任为“陈潭秋、毛泽民、林基路、乔国桢、吴茂林烈士移葬委员会”下设的“移葬领导小组”副组长、移葬组组长。

杨天云在晚年曾回忆,在移葬领导小组之下,设有总务、治安、医务技术鉴定、移葬等小组。首先是选址,杨天云等先后踏勘了野营地、水磨沟温泉后山、碱泉沟、黑山头、芨芨槽子、仓房沟、燕儿窝等多处知名之地,最后,由移葬委员会主任王恩茂现场确定,烈士陵园园址选在燕儿窝,认为这里有山有树,风景幽雅,离城区较近且交通方便,便于群众祭扫和接待外宾。据悉,在中国古籍中“燕”字含有“安息”之意。王恩茂当场指示:“抓紧规划设计,马上动工!赶党代会、人代会闭幕时召开追悼大会,完成这件历史任务。”

新疆军区工程处技术人员当即到现场勘测,兵团工建一团施工人员连夜开进工地,在没有动力电、照明电的情况下,克服困难日夜施工,风雨无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完工。这年7月25日,烈士陵园落成典礼大会举行。

乌鲁木齐市革命烈士陵园初建于1956年,1975年重修。花岗石镶砌的祭奠广场的祭坛上并排着陈潭秋、毛泽民、林基路、乔国桢、吴茂林五位烈士的墓碑。山坡的南北两侧,还分别埋葬着一批对各民族人民的解放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作出重大贡献的老红军、老干部以及在伊犁、塔城、阿尔泰三区革命中牺牲的一些我党优秀干部。祭坛两侧有烈士事迹陈列馆、接待室等建筑。陈列馆内展出了陈潭秋、毛泽民、林基路、乔国桢、杜重远、吴茂林等烈士的生平事迹和遗物。

建园以来,党和国家领导人朱德、陈毅、贺龙、邓颖超、王震、班禅额尔德尼·确吉坚赞、习仲勋、江泽民等曾先后到陵园祭扫和缅怀烈士。一些海外侨胞和外国友人也纷纷前来瞻仰祭奠。每逢清明前后,成千上万各族人民来到陵园,悼念烈士的英灵、缅怀烈士的功绩、学习烈士的精神,激发爱国热情。1997年,烈士陵园被中宣部授予“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第一批),并被确定为全国红色旅游景区之一。

方志干部帮助寻亲

1985年夏天,湖北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纂办公室一位叫李大年的老同志到新疆探亲访友,在参观乌鲁木齐市革命烈士陵园时,从烈士墓碑文中得知吴茂林烈士为湖北省咸宁县人,感到很惊奇。

随后,李大年在参观八路军驻新疆办事处纪念馆时向工作人员进一步打听吴茂林烈士的详细情况。李大年听新疆八路军办事处纪念馆资料室的工作人员陈秀玉说,他们对吴茂林烈士的家庭、童年等情况均不知悉。为此,该馆委托李大年回湖北帮忙查访了解吴茂林烈士的家庭情况。

回到湖北后,李大年交办咸宁市(当时为县级市,即今咸宁市咸安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方志办公室查访吴茂林烈士参加革命前的情况。当时该办的孟、黄和李(松庭)三位同志边联系新疆方面,边在全市范围内寻找吴茂林烈士家乡,历时近一年之久。

1986年3月的一天,咸宁市地方志办公室的孟姓干部无意遇到他的一位吴姓老同学,在闲谈中讲出了要查访寻找吴茂林烈士在家乡的故事,向他打听和了解咸宁范围内有哪些吴姓村庄,并且委托帮忙查找。

吴廷君回忆说:“孟老师的这位老同学叫吴甫俊,是市邮政局一位退休了的邮递员,原名吴廷禧,是我族上的一位长兄。在得知是为寻找一位叫吴茂林烈士的家人时,吴甫俊想起老家村里我家有亲人早年从军后杳无音讯,于是托人带口信告诉了我。”

这年3月30日,吴廷君闻讯后立即骑上自行车赶到咸宁城,在吴甫俊引领下来到咸宁市地方志编纂办,向孟、黄和李三位干部说明了堂哥的情况。吴廷君记得:“当他们拿出一张吴茂林烈士的照片给我看时,三位老师惊奇地发现,我本人与烈士照片像有几分相似,于是问我,能否确认吴茂林烈士就是我家亲人?我当时说,就算是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他如果不说他是哪里的人,父亲叫什么及相关家庭情况,我也不能确认,更何况是一张不能说话的照片?”

为慎重起见,吴廷君向他们提出建议,是否能给自己一张吴茂林烈士的照片带回家去,请村里的同龄人帮助辨认。当时,吴廷君承诺:“三天之内,如果通过辨认不是我家亲人,我就把像片退还您们;如果是我家亲人,我也来向您们汇报情况。”

回家后,吴廷君拿着像片先后给从小和堂兄一起长大的同村同龄老人辨认,他们一眼就认出像片上的人就是当年的“丫头哥”(吴茂林)。这些老人仿佛回到了他们的童年,在小河里摸虾捉鱼、游泳,在草坪上放牛、搏斗,在山上砍柴、摘野果、捉迷藏……他们向吴廷君讲了“丫头哥”童年的很多故事。当年在外村一起同吴茂林给地主家做工、放牛的伙伴也一眼认出是“丫头哥”。

1986年4月初,吴廷君委托咸宁市地方志编纂办将证实后的吴茂林家庭情况材料寄给了八路军驻新疆办事处纪念馆。稍后,吴廷君直接与八路军驻新疆办事处纪念馆资料室联系。这年4月28日、6月17日,该馆资料室资料员陈秀玉给吴廷君各回了一封信,信中介绍了吴茂林烈士的一些情况,并给吴廷君邮寄一本《八路军驻新疆办事处纪念馆纪念册》内容简介,在册中有吴茂林烈士简历。

八路军驻新疆办事处纪念馆工作人员陈秀玉后来也回忆说:“我记得当时在给吴茂林烈士写小传,搜集了很多关于吴茂林的资料,在调查线索中我查到吴茂林的老家,我就试着寄出一封信,当时就是吴廷君给我回的信,后来我们就多次通信,确认了吴茂林烈士就是吴廷君要找的堂哥。”

同时,吴廷君当时向乌鲁木齐市革命烈士陵园去信,回信向吴廷君告知的情况与八办纪念册上吴茂林烈士简历完全是一样。获知堂兄的相关信息后,吴廷君高兴不已。

1986年9月上旬的一天,吴廷君在一个废品收购站的旧书刊里偶然看到了一本《毛主席旗帜红万代》的书。“这本书是湖北日报社为纪念毛主席逝世一周年编撰的。在其中的第582页,由中国共产党空军委员会撰写的文章《红日永不落,碧空卷红旗》中写到,‘1938年,毛主席选派了一批红军干部,去新疆学习航空技术。我看到这几句话,与新疆方面来信介绍的吴茂林烈士的简历相符,高兴极了,认为寻找亲人有了新的线索和途径。”

于是,吴廷君向空军党委写信。由于地址不详,后来此信被转到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司令部空军史编辑室。空军史编辑室给吴廷君回信中写道:“吴廷君同志,来函收悉,现给你介绍几位曾在新疆学过航空和受过监禁的老同志,请予建立联系,他们也许能向你提供较多的情况。”

空军史编辑室在信中列出了吕黎平、方子翼、陈熙、李奎和方槐几位老首长的联系地址,吴廷君如获至宝,通过这封信提供的名单和地址,于10月8日同时向以上五位首长寄出了挂号信。接受专访时,吴廷君说:“这些老首长都是堂兄生前的老战友,他们为我提供了堂兄最真实最宝贵的资料。其中,寄给陈熙首长的信因地址有误,没能联系上,被退了回来。”

烈士墓前寄哀思

在吴廷君家里,笔者看到一摞摞印有各种部队番号和新疆乌鲁木齐市革命烈士陵园等地址的信封,虽然信封都已经陈旧,但保存得很完整。“有近百封来信,都是他们收到我的信后回复我的,这些信件为我收集堂哥的资料帮了大忙。”吴廷君一边整理书信一边说。

原武汉军区空军副司令员方槐、沈阳军区空军副司令员吕黎平及北京军区空军副司令员方子翼等为吴廷君提供了有关他堂哥吴茂林珍贵的资料,并且还提供了其他知情人的信息,吴廷君通过去信向相关知情人进一步了解堂兄生前的一些情况。

另一方面,为确认吴茂林烈士就是“丫头哥”吴廷杰的真实可靠,1986年9月至11月间,吴廷君请辨认照片的几位老人每人出具了一份证明材料,并将这些材料通过各自村委会、乡政府签章送到了咸宁市地方志编纂办。为了对党认真负责,对烈士负责,对工作负责,后来孟、黄、李三位干部带上证明材料来到吴茂林烈士的故乡一一找到证明人当面核实情况。

1986年11月30日和1987年1月15日,吴廷君两次前往武汉空军司令部拜访方槐将军,了解堂兄生前的生活和战斗历程,并请他提供寻找的相关信息。

这期间,吴廷君一直和乌鲁木齐市革命烈士陵园保持着联系。

经过多方的资料收集和走访调查,吴廷君掌握了大量资料信息。有关部门据此一致认定,吴茂林烈士确系吴廷君的堂兄吴廷杰。

自此二十多年后,吴廷君和家人一直想到新疆看望堂哥,了却父亲未竟的心愿。“堂哥吴茂林不仅是我们吴家的英雄,也是从我们咸宁走出去为国捐躯的革命烈士,由于路途遥远,关山阻隔,我们全家人一直未能了此心愿。直至2011年春,《南鄂晚报》通过《乌鲁木齐晚报》搭桥牵线,联系当地政协,帮忙安排行程,圆了我前往乌鲁木齐祭奠堂兄的心愿。”

2011年清明节,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乌鲁木齐市革命烈士陵园。吴廷君在堂兄吴茂林墓前一一摆放祭品:敬一枝家门前的柏枝,洒一杯汀泗桥河畔的井水,敬一杯家里酿的桂花酒,泡一杯故乡的清茶……

烈士墓前,阴阳相隔,声泪俱下的吴廷君宣读了自己写给堂兄的祭文:“……呜呼,痛哉!哀兄英年早逝,埋骨异乡。呜呼,壮哉!赞兄一腔热血,尽洒中华。壮哉我兄,天纵之骄子!美哉我兄,革命之楷模!……茂林兄长,您生于鄂南淦河之畔而葬于塞北天山之脚,您的英魂犹如这天山脚下的苍松劲柏,经受冰雪寒风的砥砺,却仍然苍翠蓊郁!安息吧,茂林兄长,您在九泉之下不会寂寞!新疆人民永远敬爱您,家乡人民永远崇敬您,亲人永远怀念您!”

祭奠期间,“湖北咸宁烈士寻亲团”还向与吴茂林烈士墓相邻的毛泽民、陈潭秋、林基路、乔国桢等烈士墓敬献了花圈。

2012年2月中旬的一天,乌鲁木齐市革命烈士陵园有关负责人一行来到鄂南咸宁的汀泗桥镇程益桥村八组,追寻烈士吴茂林的足迹,收集烈士遗物。

近半个世纪的苦苦寻找,吴茂林的亲属终于圆梦。吴廷君噙着泪花对笔者说:“找到了亲人,圆了我久远的愿望,我的父亲再也不必为侄儿的下落不明而自责了。我的堂兄尽管牺牲了,但是我的父辈们如果在天有灵,也会为这位烈士后人骄傲的,他们会在另一个世界相遇的!我也将尽可能在有生之年多到新疆去看望英雄的堂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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