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离骚》人物性别的转变及其寓意

2016-02-04 12:16朱碧菲
山西青年 2016年10期
关键词:离骚屈原

朱碧菲

中国石油大学(华东)文学院,山东 青岛 266580

论《离骚》人物性别的转变及其寓意

朱碧菲*

中国石油大学(华东)文学院,山东青岛266580

摘要:《离骚》中抒情主人公的外在形貌是不统一的,“他”的性别在全诗中出现了多次转变。主人公从出场时的贵族男子,变成遭众女嫉妒的美人,又从美人变成了“求女”的君子。这种人物性别上的不统一,是因为屈原在写作的时候采取了“以男女喻君臣”的比兴手法,并且在比喻中以楚王作为喻体中心来改变自己的性别。然而屈原一片忠心却遭佞臣毁谤,楚王厌弃,他感情上对君王是从期望到失望的,因此最后他以“自我”男性的身份“求女”,并表明了从彭咸之所居的心愿。

关键词:屈原;《离骚》;性别变化

一、绪论

要讨论《离骚》中人物性别的问题,就不得不涉及到“以男女喻君臣”之说和“求女”的寓意这两个问题。自南宋朱熹提出《离骚》中的“以男女喻君臣”这一现象后,附议者颇丰。建国早期,以游国恩为代表的屈骚大家,在研究中也延续了这一观点。但是关于这一问题的争论也一直存在,有学者认为,《离骚》中不存在“以男女喻君臣”的现象。尤其是在90年代前后,有许多专家就这一问题进行了论证。有部分人支持“以男女喻君臣”之说,如潘啸龙的《论<离骚>的男女君臣之喻》,也有赵奎夫为代表的学者认为屈骚中的主人公自始至终都是男性,提出“以男女喻君臣”之说的看法是误论等。

针对“求女”的解说也是层出不穷。“求女”不是真的寻求美女,是另有所寓,这一观点已经广为认同。“求女”论证的焦点主要集中在的“女”的寓意上面,有人认为“求女”是在寻求贤君,也有人认为“求女”是在寻求同朝贤臣。

虽然论证颇多,但是年代久远,也无法确定屈原作《离骚》时的确切用意,因此这两个问题尚未形成定论。笔者较为赞同“以男女喻君臣”之说和“求女”是求贤君的解释。

二、人物性别的多次转换

纵观《离骚》全诗,抒情主人公的性别出现了多次转变。前半篇主人公出场的时候,从其字号“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来判断,他是一位身份高贵、承载厚望的贵族公子。但是到了“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一处,主人公却摇身一变,成了遭众女嫉妒的绝色佳人。而在《离骚》前半篇结尾“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处,主人公又成为了男性。直至全文的后半篇,主人公各种“求女”的举动都表明,他是一位谦谦君子。

(一)从“正则”到“蛾眉”的转变

在《离骚》的前半篇,诗人的“自我”形象,经历了从男性转换到女性,又从女性转换到男性的一个过程。开篇诗人写道:

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

从主人公的字号上判断,可以确定此时人物的性别不是女性,而是男性。因为在春秋战国时期,女性命名取字的方式与男性不同,一是女性的名讳必须带上自己的姓,二是女性的名、字之间没有意义上的联系:

先秦女性的名、字、号由母家国名、夫家国名、母家姓、母家氏、夫家氏、排行、夫谧、自谧等八种材料组成,能反映出籍贯、家庭背景、血缘关系、婚姻状况、德行善恶,如同一个个履历标签,具有标识身份的功用。①

关于《离骚》主人公的名字,王逸在《楚辞章句》中是这样解释的:“正,平也,则,法也;灵,神也,均,调也。……故父伯庸名我为平以法天,字我为原以法地。言己上能安君,下能养民也。”说的是其长辈观察他出生的年月,合天地中正,因此而赐予他的嘉名,都是对这个人从品行上给的美好希冀,名字中并没有任何像女性名字一样拘泥于血缘集团的标志。由此,我们可以判断,在开篇的时候,主人公的身份还是一名男性贵族。

然而到了“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琢谓余以善淫”一处,主人公突然变成了一位女子,并因其美好的容貌遭致了众多世俗女子的嫉妒和毁谏。这名女子也是屈原在文中“自我”形象的比喻,因为品行美好中正,而遭到了众多奸佞之臣的嫉妒和恶意中伤。王逸对此句的注解是:众女嫉妒蛾眉美好的人,谏而毁之,谓之美而淫,不可信也;犹众臣嫉妒中正,言己淫邪不可任也。此处明显是以众女比喻众臣,以美人比喻品行中正的“正则”。虽然只是一种比喻的手法,但是也清晰的体现了人物性别从男性到女性的转变。

(二)“蛾眉”却戴“高冠”

从“正则”到“蛾眉”的转变,是诗中主人公性别的第一次明显变化,到了《离骚》前半篇的结尾处,遭受了“众女”嫉妒的主人公,其外在形貌再一次发生了变化。从一名因为蛾眉美好而遭受嫉妒的美人,变成一位整理衣冠的男士“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并且因为无法接受“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而打算“忽反顾以游目兮,将往观乎四荒”了。文中主人公戴上的“岌岌”的高冠,在春秋战国时期,是一种典型的男性饰物,又表明他此时的身份是男士。到这里为止,文中人物性别的变化就已经停止了,在《离骚》后半篇中,主人公都始终保持着男性的身份,主要进行了“求女”和为了“求女”顺利而进行的“问卜”活动。

《离骚》中人物性别为什么会出现如此频繁的变化,而且主要是集中在前半篇,许多学者都对此提出了疑问。钱钟书先生在《管锥编》中指出,《离骚》里这种人物性别上的多次变化实在是“扑朔迷离,自违失照。”他认为屈原这样来塑造抒情主人公是非常违背常理、难以理解的,并且从全文的结构上来说存在情节上不连贯的问题“文中之情节不贯,犹思辨之堕自相矛盾”。但是《离骚》作为浪漫主义诗人屈原最杰出的长篇抒情诗,是经过作者精心构思,内涵丰富的诗作。文中人物性别的多次变化,并不仅仅是随意的比喻,也不可能是屈原在写作时因为构思不严谨而出现的自相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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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物性别转变的原因

屈原之所以在《离骚》中采取了这样的写作手法,原因有二,其一是他采取自《周易》、《诗经》以来,流传下来的“以男女喻君臣的”比兴方法,他除了用香草比喻美好的事物之外,也惯用男女之情以喻君臣。早在《周易》中,“以男女喻君臣”的思维方式、表达模式,就已基本形成。又在《诗经》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发扬和体现,屈原在创作《离骚》的时候,其思想和写作模式就明显受到了这种比兴方式的影响。

其二是他本着“君动而臣随”的原则,屈原在除了固定的用美人比喻美好的人事物之外(如用美人指代怀王),在文中涉及到楚王与自己君臣关系的时候,就会将自己写成处于随从地位的女性。然而在没有涉及到楚王的部分,或者是在他被楚王彻底厌弃之后,无君主可辅佐的时候,他就恢复了自己本来的男子面目。主人公在后文的“求女”中,因为一直也没有求得明君,无君可随,所以他的性别也没再发生过改变。

(一)以男女喻君臣

从《离骚》的构思整体来看,有两条主线。第一条在其前半篇,是贯串其中的比兴主线,就是“以男女喻君臣”,由此分化出贤臣“自我”与佞臣“众女”的对立和斗争,与之相对应的是香草众芳之喻,以揭示“自我”和“众女”品行、好恶的不同。第二条主线是后半篇中以主人公锲而不舍的“求女”行为为线索的。

最初诗人的“自我”作为“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的“余”,怀抱着美好的理想,希望能辅助君王“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却遭到了“众女”的谗毁、中伤和君王的遗弃。诗人的“自我”因此在内心激发起极大的情感冲突,表述了深切的悲愤和不平,并以“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之句,宣告了誓不变节、决不随从与众女同流合污的决心。

楚怀王第一次在文中出现的时候,屈原为了歌颂楚王的美好,用美人来比喻楚王“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对此,王逸和洪兴祖都进行了注解。王逸在《楚辞章句》中很明确的指出,美人就是指代怀王:

美人,谓怀王也。人君服饰美好,固言美人也。言天时转运,春生秋杀,草木零落,岁复尽矣。君不建立道德,举贤用能,则年老耄晚暮,而功不成,事不遂也。

而到了“众女嫉余之蛾眉兮,谣诼谓余以善淫”一处,王逸说:“女,阴也,无专擅之意,犹君动而臣随也,故以喻臣。”③此处,已经比较明白的写出了楚王与包括屈原在内的众臣的君臣关系,因此包括屈原在内的众臣就变为了处于随从地位的女性。然而屈原这样一位身怀报国之志,希望“来吾道夫先路也”的贤臣,却被“反信馋而齌怒”的楚王厌弃,并且始终“非世俗之所服”,甚至“謇朝谇而夕替”。他的心中是十分苦闷的,在感情上的落差也十分巨大。

(二)君动而臣随

主人公一心报国,却怀才不遇,深陷谗毁,心中之愤懑抑郁难以言喻。文中有许多屈原强烈表达自身不满和想要自裁于世的句子:“虽不周于今之人兮,愿依彭咸之遗则”、“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圣之所厚”、“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这些句子都很明显的体现了作者在遭遇到众臣陷害、楚王厌弃的经历之后,虽然坚持“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保持了自己的美好品质,但是也感受到了不为世所容纳接受的孤独悲痛,因而产生了不如归去,自绝以谢天下的情感。

此时的屈原,由于被楚王厌弃放逐,对于楚王和自己的君臣关系,已经不抱希望了,于是他就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貌,“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准备去四方荒远之地游览,也为下文寻求贤君做了铺垫。

有一些学者认为,像屈原这样极其忠君爱国的人,不可能背离楚王去寻求别的明君。但是他们忽视了一点,就是屈原当时的心理状况是宁死不流俗,他在文中两次提到将从彭咸之所,并且他最后也是自投汨罗,可见他对目标的执着,已经超越了生死,又怎会拘泥于早就岌岌可危的君臣之义。屈原所追求的终极目标,并不是楚王一人安好,而是希望整个楚国强大昌盛,人们美好的品质得以保存发扬。所以当他被楚王厌弃,并且尝试了多次,确定无法在楚国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时,他的内心出于对美好的追求,对楚王一人的忠诚可能是有所动摇的。也就衍生出了下文“求女”的情节,并且在“求女”的过程中,屈原始终保持了“自我”形象的男性化。

四、终从彭咸之所居

在“求女”过程中,诗人运用浪漫主义神游的幻想方式,展现了“自我”上天下地求“宓妃”、求“有娀女”、求“二姚”的漫漫历程,结果均以不遇、失败而告终。求女的喻意究竟为何,古今注家有很多种说法,其中影响较大的有五种,即求贤君、求贤臣、求隐士、求同志、以及能通君侧之人。

以王逸为代表的大家,认为“求女”是求贤臣和隐士。然而古时大家不敢直言求贤君,未尝不是受到当时忠君思想的影响。后世有些研究《离骚》的儒家学者,因为屈原表现出的苦闷幽怨之情,而批评他对君王不够忠心,现在看来,未免有些不妥。毕竟非屈原之背弃楚王,乃楚王听信谗言,不用忠臣而已。屈原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去寻求贤臣也好,隐士也好,都无法改变楚王剥夺他政治权利的现状。他只有去寻求明君,才能根本上改变自己的政治地位,他兴国利民的美好愿望才能得到实现。

然而求“宓妃”,她却美而无礼,想求“有娀氏”之女,却又没有好媒人,“二姚”待字闺中,却无法传达自己的心意。屈原始终没有“求女”成功,也始终没有完成自己寻得贤君实现抱负的心愿,只能怀着对故国和人世的不舍,追随彭咸投水而去。

[注释]

①焦杰.从中国古代女性名字的演变看社会性别文化的建构[J].郑州大学学报,2006(6).

②洪兴祖.楚辞补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

③洪兴祖.楚辞补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

[参考文献]

[1]洪兴祖.楚辞补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

[2]林家骊.楚辞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83.

[3]焦杰.从中国古代女性名字的演变看社会性别文化的建构[J].郑州大学学报,2006.

[4]田恒金.从《春秋》《左传》看先秦时期女性的名字及其文化内涵[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1998.

[5]潘啸龙.论《离骚》的男女君臣之喻[J].文学遗产,1987.

[6]杨成孚.《离骚》“求女”解新论[J].南开学报,1995.

[7]赵奎夫.《离骚》的比喻和抒情主人公的形貌问题[J].中国社会科学,1992.

[8]梅琼林.《离骚》:男女君臣之喻及其原型追索[J].中南民族学院院报,1994.

[9]陈莹莹.《离骚》“求女”研究回顾与思考[D].山东大学,2013.

** 作者简介:朱碧菲(1991-),中国石油大学(华东)文学院,硕士研究生。

中图分类号:I207.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6-0049-(2016)10-006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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