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媒介建构的“真实”与事实有多远
——读吉特林的《新左派运动的媒介镜像》

2016-02-28 18:28
西部学刊(新闻与传播) 2016年8期
关键词:吉特框架媒介

李 艺

新闻媒介建构的“真实”与事实有多远
——读吉特林的《新左派运动的媒介镜像》

李 艺

本文对吉特林的《新左派运动的媒介镜像》一书的主要观点进行了总结,指出西方新闻媒介为大众所建构的事实,并非是本身存在的事实,而是由各层级的“把关人”为人们呈现的事实。人们在这个框架中不断接近事实,同时,又被霸权和现存体制支配。

新左派;运动;媒介;霸权;建构

美国学者吉特林的《新左派运动的媒介镜像》在封面上有这样一句话:“伯克利的社会学家托德•吉特林用细致的研究和极具穿透力的思考,解读了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学生运动和大众媒介之间的恩怨情仇。”通读全书,这本书主要追溯了20世纪60年代大众媒介与新左派运动的历史,考察了大众传媒与学生运动在历史时空中的复杂关系。

本书的作者吉特林以一位新左派社会活动家的身份,参与到反对越战、抗议南非政府种族隔离政策等旨在反抗威权政府、鼓吹个人权利的社会运动中。在美国这场规模庞大的学生运动中,吉特林实际上是其组织者。他以记者的身份亲身参与了当时的报道,在得到第一手资料的同时,也亲眼目睹了媒体如何歪曲报道事实,媒体向公众所传达的事实并非是真实的现实,而是加工过的现实。报道、参与学生运动的这段经历以及在此过程中所形成的政治立场,潜移默化地渗透进吉特林日后的学术研究中,形成旨在关注媒介意识形态、分析运作机制以及揭示其中存在的权力关系的研究方向,其后学术界引起广泛研究的“霸权主义”和“框架理论”由此得以延续。在本书的内容上,作者选择了《纽约时报》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对学生运动的报道如何抑扬褒贬;运动中公众人物的声誉如何与日俱增,又如何慢慢消散;暴力如何不断升级;媒体的选择如何影响60年代这场学生运动和社会变迁。通过对这些问题的探讨,引出了作者心中的问题:或者是媒介对现实世界的记录,是现实的真实反应;或者是媒介建构现实,让人们看到的是媒介建构的世界;或者甚至是,借助于媒介,现实中子虚乌有的事情,被描绘得如此绘声绘色,完全在生产着我们的想象?

新左派运动是20世纪发端于美国的一场社会运动。它以青年知识分子为主体,最先发轫于英国,是由一批力图摆脱传统左派教条的年轻左派激进分子发起的政治运动,而后这场运动成为美国60年代最主要的政治运动。上世纪60年代的美国,是一个相当动荡的时期,新左派运动、民权运动、反战运动等相互交织、风起云涌。当时,以广播、报纸、电视为代表的大众传播媒介在报道这些运动上发挥了主力军的作用。人们已经习惯于依赖电视、报纸等媒体,并且根据这些媒体所呈现的内容来构建自己的世界观。但是,人们在不断接触媒介的过程中逐渐发觉,大众媒介不仅构建着世界,并且也被世界构建、塑造着。而对于引导美国新左派运动的“学生争取民权组织”来说,大众媒介更是促成了其失败。吉特林分析了媒介如何对一场学生运动进行报道,而报道却又如何与学生运动本身渐行渐远,最后被意识形态绑架,造成学生运动的直接失败。

作者在第一部分以时间的先后顺序展开论述,回顾了“学生争取民主社会组织”的早期历史,对于该组织在1965年春季和秋季的活动和发展做了重点的分析和对比,对该阶段的相关新闻报道进行了详尽而深入的剖析,试图描绘该阶段媒体对这场运动的报道图景,并借助此来说明公诸于世的新闻报道是如何在媒介框架下被生产出来的,或者说记者如何形成报道策略以及编辑是如何对该过程进行影响的。

第二部分在前一部分所呈现的基础上,从六个方面阐释了媒体对1965年到1970年间以“学生争取民主社会组织”为代表的新左派运动的建构和消解。吉特林在这部分中指出,作为一种组织的力量,媒介挑选着被报道群体的代表,又致使这些代表或者说领导人和他所“代表”的组织分离;媒介不断映射着运动的暴力倾向,而最终运动的暴力化又印证了媒体预言般的报道;媒介无情地打压革命派,却对温和的改革派心存同情……凡此种种,都表明媒介并不只是“客观”地反映现实,它也侵蚀着现实,在历史的轨迹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第三部分是全书的理论精华,作者从坚持社会立场的文化分析角度出发,力图揭示出当时美国各种社会问题和学生运动之间的微妙关系。对于霸权如何构建媒介的新闻报道,吉特林引用了菲利普•施莱辛格的话,新闻的意义在于“解释现实过程中的权力行使”,意即媒介报道的取向取决于媒介组织背后各方力量的对比。作为“支配意识形态的核心体系”,媒介行使着意识形态领域的霸权。

吉特林的这部著作很明显是从批判的角度来看待新闻媒体的新闻生产活动的。一直以来,西方媒体都标榜着自己是独立于公权力之外的独立存在,遵循着所谓的“客观性原则”,但是在这背后,更多的是霸权意识和现存体制所决定的媒介报道内容,即由媒介所建构的“真实”,与事实的真相有时相距甚远,甚至直接是歪曲事实的报道。媒介不断制造并传播着社会现象,而经由记者、编辑之手的新闻被赋予了“人”的印记:记者们根据一定的新闻立场和新闻价值标准对各种事实进行取舍和加工,选取哪些素材作为报道内容或者如何进行报道时,新闻价值固然是他们考虑的重中之重,但是,他们会对意识形态的假设深思熟虑,也会考虑报道将会产生何种政治影响。受制于这种单纯的工作,记者们更倾向于为现实中的政治和经济精英们提供服务,所谓的“霸权”,在此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赵月枝老师在其《维系民主:西方政治与新闻客观性》一书中认为“客观性”本质上是一种体制,客观性原则“要求记者在采写新闻时遵循真实、准确、完整的目标,要求媒介在传播有价值的意义和对世界作出解释时遵循自由、平等、秩序等资产阶级的核心价值观,它以一种高尚的职业形象给人以独立、公正的错觉;但是,它维护现存资本主义体制的偏向是制度性的。”在这样的价值观基础上,媒介绝不只是社会的守望者,为了维护社会主流意识形态,媒体的报道不但会扭曲真相,而且还会无中生有,捏造事实。那么,在这样的条件下,新闻媒介到底是如何选取、报道新闻的呢?据吉特林的观点,在自由资本主义时代,经济上占据统治地位的阶层已经不能像封建时代那样直接生产和传播霸权思想了,而其思想赖以传播的渠道是文化事业领域。传媒业作为文化事业领域的一部分,其工作者本身就出自社会中层及以上阶层,或多或少地受到这个阶层价值观的影响,其本质上仍然是霸权主义的一部分,维护着现行的体制。所以,记者和编辑在选择报道事实时,会根据需求选择报道角度,传达的事实或许并非是真实。

我们现今所处的时代是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要依赖媒介。面对一个日益模糊和不确定的世界,人们越来越多地依赖于大众传播媒介来寻找并试图发现自我。媒介宣称它们对整个世界做出解释,并明确地表明事实何以成为事实。但是我们回头反思,事实究竟何在?首先需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前面提到的问题:人们绝对不能想当然地认为,新闻真实性就是复原世界,被描述的世界就是现实中的世界,甚至媒介描述的事实就是客观存在的。

对此,可以由以下的角度进行思考。媒体在向公众传递现实世界时所应用的手段,也就是媒介机构信息处理的组织框架,就包含了对新闻的选择、加工和意义建构的过程,这一框架原则本身就具有很大的不完整性和概括性。就像人的嗅觉不如狗的嗅觉、人的眼睛不如鹰的眼睛、人没有蝙蝠的磁场感受一样,你没有嗅到并不是说某种味道不存在,你没有看到并不能说明事实真相的全部,你没有感受观察到并不说明世界一定为何。正因为这一框架原则,所以,媒介对现实是建构性的,而不是反映性的。

“媒介框架”究竟如何建构现实?通过对个案的考察,对于一场社会运动和媒介之间的关系,吉特林敏锐地看到了问题所在:首先,媒介如何在社会文化体制和意识形态的立场,构筑了这场运动。其次,这场运动又如何被媒介左右,媒介介入不断影响着运动的走向,甚至最后影响着对运动本身的观察和评价。可以说,媒介和运动,不再是互相隔离的镜像观照,而是水乳交融的建构、解构,事情变得如此复杂,这也就是媒介与现实的关系。

在建构主义对新闻研究的经典案例研究中,吉特林的《新左派运动的媒介镜像》,连同塔奇曼的《做新闻》以及甘斯的《什么在决定新闻》被称为是关于“新闻生产的三部曲”。在新闻生产的过程中,有时人们觉得自己距离事实真相越来越近,其实,人们只是在媒介框架下不断地接近事实,在框架中追求着一个原本就不存在的真实,并且,在追求的实践过程中不断建构着框架,同时又被框架建构。

[1]托德•吉特林.新左派运动的媒介镜像[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7.

[2]赫伯特•甘斯.什么在决定新闻[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3]赵月枝.维系民主:西方政治与新闻客观性[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5.

[4]郭镇之.揭密新闻客观性的制度神话——解读《维系民主:西方政治与新闻客观性》[J].现代传播,2005(05).

(作者系西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新闻学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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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N61-1487-(2016)08-2-001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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