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色诱惑

◆　老　杨



杂色诱惑

◆老杨

1

走进广场，李建国照例环视了一下舞池，朦胧的夜色下，他的眼睛星似一亮。

自打妻子过世之后，李建国的心里一度空落落的。为了排遣寂寞，他跳起了广场舞，当然，他不屑与那些大妈为伍，去跳什么排舞，他跳的可是国标。知道什么是国标吗？国标是有历史、有内涵的，对舞姿、舞步的要求非常严格，不仅要有姿态还要有形态，不仅要有形态还要有情节，真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跳就能跳的。至少，身架要好，舞架也要好，两者缺一不可。他李建国可是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舞搭子。虽然现在的舞搭子，那个叫阿芬的女人还算过得去，但也仅止于过得去。更让李建国感到缺憾的是，阿芬生就了一张扁平脸，而胸脯也平塌塌的，像煞是平板车。因此，与她跳舞就没有那种跌宕起伏的感觉，虽然阿芬时有挑逗，但李建国始终跳得规范，一点也激动不起来。

眼前的这个中年女人就不一样了，阑珊灯火下，尽管只是悄然而立，却显得楚楚动人。李建国不禁朝她多看了几眼，看出了她眉眼间的神情似乎有点黯然，这更让李建国蓦然间产生了一种想当“护花使者”的冲动。

他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作出了邀请。此时，正好一支舞曲响起，那个女人看了李建国一眼，任由他牵着手走进了舞池。她的舞姿妩媚潇洒、婀娜多姿，让李建国着了迷。一曲舞罢，回到花坛边，李建国都没有松开那个女人的手。相逢何必曾相识，他叫她林卿，而她就叫他建国，都是丧偶之人，同是天涯沦落人，彼此也就自然而然地多了一份同情、一份亲近。

可是，一个不适当的人却在不适当的时候出现了。阿芬径直走到李建国面前，因为熟悉，就伸手拉他去跳舞。他挣开了她的手，说了声“对不起，我有事”，尽管算是表达了歉意，但就舞场的规矩来说，绝对是有失礼貌的。阿芬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一扭身走了。

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林卿没问，李建国也不好意思解释。只是在舞池里的阿芬还会时不时地望过来，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怨恨。如果再这样傻站着，就会有芒刺在背的感觉了。

“看你，手心都出汗了。”林卿似笑非笑，话里别有一番深意。

李建国知道林卿想到别的地方去了，忙着辩解说：“就是舞伴，没有关系的……”

林卿莞尔，随即建议：“要不，去我住的宾馆坐坐？”对李建国来说，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两人悄然地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手牵着手，像是一对晚饭后外出散步的恩爱夫妻。

2

林卿所住的宾馆叫南方宾馆，四星级，离跳舞的广场并不太远。

林卿是一个浙江商人，打理着一家公司，这次从浙江到上海来，是因为有一笔生意要谈。据说，一等生意谈好，明天或是后天就要离沪返回。听林卿这么一说，让李建国顿时有了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相见时难别亦难，林卿一走，两地相隔，不知何时能再见。

林卿也凄切，竟是无语凝咽。李建国心中不忍，用一条手臂去搂住了林卿的柔弱的肩，林卿身子一抖，轻声地嗔怪了一句：“宾馆就要到了呀！”

果真，南方宾馆正在不远处辉煌。

也叫是好事多磨，此时，一个和尚迎着他们走来。到得他们跟前，念一声阿弥陀佛，开口道：“夫妇两位好福相。”林卿的脸顿时飞红，拉起李建国，绕开和尚就要走。那和尚似乎不知不觉，双手合十，“这就叫‘前世冤家难容留，今生有缘终牵手’。男虎女狗，天造地设……”听到这里，林卿一脸惊愕地停下了脚步，与李建国面面相觑。他们与和尚素昧平生，谁也不可能对和尚说起自己的属相，他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那和尚也不多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两个玉佩，一边递上，一边念念有词：“物有其主，善哉善哉！”李建国定睛一看，那两只玉佩正是一虎一狗。这就奇了！

“你想要吗？”林卿悄声问李建国，“不用你花钱，算是我送你的见面礼。”听得林卿这样说，李建国的心里顿时有一股激流涌动。不过，一个大男人，哪里能让女人破费呢？可自己出来跳舞，身边就只几个零钱，不知那和尚要价几何。

想不到那和尚耳敏，随即道：“物归其主，分文不取……”说着，就要将一对玉佩交与林卿。林卿哪里肯受，执意推辞：“师父，这使不得、使不得……”

正在推让之际，一声招呼声远远传来。

3

李建国寻声回头，见是一个约莫四十出头的男人，朝他们走来，西装革履，腋下夹着个小皮包，煞是有派头。

来人是招呼林卿的，“林总，在这里做啥？”林卿转身一看，是生意伙伴高军，就问：“高总，哪有这么巧，会在这里遇见你？”此时，高总却没有正面回答林卿的问题，倒是去注意了和尚手中的物件，鄙夷地指责说：“出家人怎么可以强买强卖！”

林卿忙不迭地向那个被叫作高总的人解释，说是根本就没有强买强卖这回事，倒是师父一定要送我们的。“哦，我来看看。”高总的眼神里满是狐疑，也不客气，就从和尚手里拿过玉佩，仔细地端详起来。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将此对玉佩递给林卿，说：“这倒是玉佛寺佛器殿里的玉佩。那里的十二生肖玉佩是有名的，常常供不应求呢……”

那和尚赞一声：“好眼光！”随即又说，“不过，玉有三六九等，此对玉佩可是上等好玉，开过光，不信，可以比较。”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串十二生肖玉佩来。

那高总接过一看后，对和尚说：“你倒是实在。”

和尚念一声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随后，就说自己正去供货处，联系明天一早往玉佛寺送5000套生肖玉佩事宜。

那高总接过话头，问：“那可以卖些给我吗？”见和尚迟疑，就诚心诚意地说服道，“送寺庙里去是卖，给我也是卖，岂不一样……”

和尚一阵无语后，说道：“不一样，寺庙的事总是寺庙事，混淆不得。要不，你随我走一趟，看看那里是否会有富余的玉佩，如有多，你尽管拿去。”

“也好。”高总问清了批发价，又问清了佛器殿里的标价，快速地算出了其中的差价，回头就对林卿说，“浙江信佛的人多，林总何不也顺便带些回去，赚它一票，这样，也不枉来上海跑一趟了。”

林卿似乎有点动心，却有点为难：“我这次又不是为买玉佩而来，身边也就10万现钱。”

“那，这位是……”那高总这才把目光转到李建国身上。

林卿回答说：“一个朋友，姓李，木子李，人家是文化人，不做生意的。”

高总“哦”了一声，然后就对林卿说：“我先去看看，如果那里有货，我打你手机，你就做一点是一点吧。”见林卿没有拒绝，就让和尚随他去宾馆停车场。

那里，停放着高总的车。

4

这里，就剩下了林卿和李建国两人。

李建国犹豫着问林卿：“你真想做这笔生意？”他为林卿着想，怕对方不靠谱，怕她受了骗、上了当。

“别的我不敢打包票，要说做生意，我还是有眼光的。”林卿铁了心，“只不过，资金还是太少……”说了，就带着一丝哀怨望定了李建国，“在上海，我又没有真心朋友……”

李建国心里一热：“哪里会呢，要不，我帮你凑一点。”他想起了自己的柜子里的那沓钱。那沓钱里，一部分是妻子留下的私房钱，妻子生前喜欢藏钱，角角落落藏，甚至在枕头里也塞。她死后，李建国整理房间，就理出了两三万，还有就是办丧事收的钱，七七八八加起来，五六万总是有的。

“你真好！”李建国的话音刚落，眼泪顿时在林卿的眼眶里打转了，不一会，她就有了一个诱人的设想，“我想，如果这次拿得到货，你就跟我一起回浙江，住我家去，我把货赶紧出手，你就得你应该得的那一份，我估算了一下，我们一起赚个十万二十万是没有问题的。”

李建国的心活泛起来了，禁不住暗自窃喜：财色兼收，那可真是额角头碰到天花板了。“好啊、好啊！”李建国点头不迭。

“唉——”不知为何，此时的林卿却长叹了一声气，低下了头去。

“又怎么了？”李建国情不自禁地扶住了林卿的肩膀。

“你不是生意人，你的钱来之不易，不像我们，进进出出不在乎。要不，你就算了，让我一个人做，赚的钱也有你一半……”林卿确实善解人意，句句打动人心。

“看不起我？”李建国有些不悦，“我说话可是算数的。”

看李建国发急，林卿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想着补偿一下，于是，她踮起脚，将手中那只虎玉佩套在了李建国的脖颈上，又将那只狗玉佩放在了李建国的手上。李建国何等聪明，怎么会不解此中风情？只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他难免有点毛手毛脚，当发现那只狗玉佩在林卿的胸前挂偏了、用手去摆正的时候，就触碰到了林卿温软的乳房……

林卿眼神迷乱地瞟了李建国一眼，轻声催促：“你快去快回，我在宾馆大堂里等你。”

5

李建国真的是快去快回了，没过半小时，他就回来了。为了快去快回，他是骑着电动车过来的，车兜里装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环保袋。不过，林卿并没有在宾馆大堂里等他，而是站在了宾馆门外的树荫里，要不是她“建国、建国”地叫他，他就直奔宾馆去了。

林卿的手上，同样捧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文件袋。见李建国到得跟前，就把那只文件袋交到了他的手上，“放在你的袋子里。”

也巧，当李建国接过那只文件袋的时候，林卿的手机响了。她低头一看，说是“高老板的电话”，一接，“噢”了一声，就把手机递给了李建国。李建国纳闷，高老板的电话为啥要我接？那高总在电话里告诉他，货终于落实了，可就是太多，怕出错，让他去一起帮忙清点。这是与林卿、与自己相关的事，不由他不应承。他问清了高总所在位置，答应马上赶过去。可是，他有点犯难：要不要把钱带过去呢？

“那怎么行？”林卿到底老练，“没验过货，怎么能够付钱！你去清点了，让他们带着货一起过来，我看了再结账。”让李建国只有佩服的份。

佩服归佩服，李建国的心尖还是掠过了一闪念：要不要把自己的钱带在身边？可眼下的情势有点尴尬，刚才听了林卿的话，已经把她的装着钱的文件袋放进了自己的环保袋，这时候，把她的文件袋拿出来还她，提着自己的钱离开，怎么说，都显得小鸡肚肠，没有一点男人腔调。要是被自己钟情的女人看不起，那还能成什么好事！罢罢，林卿不像是会骗人的那种人，或许自己真是想多了。

当李建国把手中的那只环保袋递给林卿时，林卿似乎已经看穿了他的心事，一边接过袋子一边开玩笑说：“你的钱放在我这里，你不要不放心哦。”

到了这个时候，李建国也只能顺水推舟了：“我可以不相信别人，但我不能不相信你啊。”

“那好，我在宾馆里等你，记得我的房间号1111。”林卿柔情叮嘱道，像是对着自己欢喜的人发嗲：要要要要……

6

按照高总所说的地址，李建国骑着电动车匆匆赶去。

不料，到了那个区域，只见一片黑灯瞎火，找了半天，根本就没有那个地址。他打高总的手机，可怎么也打不通。这时，李建国才隐隐地意识到了什么，可他却不愿也不敢朝那里去想。

赶紧掉转车头，去南方宾馆，他想，只要能找到林卿，那就没事了。

进了南方宾馆，他直奔1111房间。心跳、气急，手发抖，按响门铃。门开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问他找谁，他说找林卿。人家开头还算客气，说是你找错房间了，他说不会，他找的就是1111，找的就是林卿。那个男人终于不耐烦了，“拎清拎清，我告诉你，你不要拎不清！”说着，就猛地把房门关上了。

没奈何，李建国只能去到总台，对服务员说，要找一个叫林卿的女人，她告诉他住在1111房间，他应该不会听错。总台服务员帮他查了一下住宿登记记录，回复说，宾馆里没有叫林卿的客人入住。

李建国怒不可遏地吼叫起来：“不可能！”

总台服务员惊恐地退了一步，盯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坚持说：“先生，确实是没有你要找的人。”

“骗子！都是骗子！”什么林卿，什么和尚，什么高总，统统都是骗子！什么十二生肖玉佩，什么佛器殿、什么南方宾馆，统统都是设计好的骗局！“还我的钱！还我、还我钱……”李建国疯了似的扯下了脖颈上挂着的那只虎玉佩，掷向了总台服务员。

总台服务员侧身避过，一伸手，按响了桌上的报警电话……

发稿编辑/浦建明

插图/叶旦桥

“万事红杯”社会百态征文启事

本刊在上海万事红燃气技术发展有限公司的大力支持下，举办为期一年的“万事红杯”社会百态征文活动。

征文要求：选取社会上经常发生的形形色色的治安违法犯罪案件（现象），以故事形式讲述案件（事件）经过，并提出防范措施。作品要求原创，内涵丰富，故事性强，具有一定社会警示意义。篇幅在5000字左右。

征文时间：2016年1月至2016年12月。

评奖办法：由专家和著名作家组成评委会，对作品进行评审。

奖项设置： 一等奖1名奖金3000元；二等奖2名 奖金各2000元；

三等奖3名奖金各1000元；佳作奖若干名奖金各5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