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层之歌(外三首)

2016-05-30 10:48李浩
星星·诗歌原创 2016年2期
关键词:铁锨墙角心脏

李浩

指针在我心脏里跳动:

她说她愿意在圆中,

通过高窗,眺望阿斯哈图

垂直的曙光,和独立的

冰石林。她说她愿意,

因为在心脏里,她可以回到

雪光指引的黎明,并在白桦林,

花岗岩,和冰臼群,

看守的天空中,给地上

吃草的羊群,沉睡在岩石中的

火山写信。岩浆:上升,冷凝,剥蚀。

她说她愿意拥吻我,

以弯曲的胸针。她愿意。

开 塞

环形转动的广安门,在吸取的脑脊液里,

寻找着心脏的路:所有的日出和树,

所有的黎明和血液呀,在上行的吊桥上,

噙住每个人的山川和头骨。护城河里

倒立的刘光第,绞断上岸的绳索,敲打着异教徒

佩戴的马蹄铁,在河岸两边的马路上,

追赶押运车与集装箱里的疯子和乞丐。

他在流动的光波中,如同上升的松树。

他打开花朵的经脉,握住手中的钥匙,

击碎典狱长的核桃之后,便从窗口跳进

那片成熟的麦地,他躺在地上,从自己的

身体中将自己掏出来,放在太阳下:

遇到喜鵲时,他就大声唱歌;遇到乌鸦,他就脱掉马靴,

折断手中的笔,热烈地亲吻冬雷。

注:刘光第(1859-1898),诗人,“戊戌六君子”之一,代表作有《衷圣斋文集》《衷圣斋诗集》。

在辛庄

父亲和堂哥,在起伏的暖冬里:一边打草,

一边搓绳。塘埂,门楼前,排水沟中,

尚未收割的艾蒿,如同稀星,握住自己,

和根荄的湿润。挂在树枝上的绒衣噙住落日,

缓缓饮入一场大梦。我蹲在墙角里,风

翻过墙,吹向铡刀口,于内外吞吐,

剁碎的桔梗和鹊影。我父亲,躬下腰,

将麻包、蛇皮袋,剪成方形布块,

然后,绑住它们的四个角。

他们:一人手拿扁担,一人提麻布兜,

到过年抽干的水塘里挖塘泥,挑泥浆,

与粉碎的麦秸秆,以及麻丝,搀在一起。

他们:挥舞铁锨,和新泥。在墙角睡倦了的黄狗,

爬起来抖抖身体,伸出长舌,摇头摆尾,

依偎在赤脚点烟的主人膝前,如同父子。

宅基地上,他们在放好的线内,光着膀子,

撅起屁股,以刨锄与铁锨:

挖槽、刨土、烧水、放树。

我向喜鹊飞来的方向望去:村庄、树木、溪流,

正在静静收拢田野里闪烁的麋鹿。

他们将北风与大地的苦寂,还有和好的新泥,倒入槽内。

一只又一只,地鸫栖在泡桐树上,

共同期待它们的邻居,从人民公社的墙角,

刨出来的、肥胖的地老虎。人群外,

母鸡追随公鸡,围绕在即将消融的雪里,

拱树根的家猪身边觅食。少女们,

从湿地冒出的岚气中,走出光滑的石头。

童 年

神站在门上,双锏与蛇矛,刺入青阳。

杏花、虎年,在春雨中,同时上锁。

屋宇的主人,是我父亲。钥匙仿佛鸾影,

时间沉睡的地漏,如同锁孔。昨晚,

在犍围孜后院的青檀上鸣雷中,

幻化成人的白蛇,好像一匹绸缎,在暖水中,

手持云伞,与天同行。我坐在门坎上,

温讳良与关公,举刀宴月,弹奏江陵。

椿树在我的肚子里,向上打苞。

哎:“东风,一碰就碎。”我股掌上的余温,

渐渐渗入去年的新泥与麦壳。从云中,

来到淮河岸,戏水的狐仙,解开胸扣。

一对白云,从仙境,从我的青目里,

钻进那密闭在地球对面的童身。

翻动的云,上下起飞的云,咔嚓咔嚓的云,

来回震荡的云,酣畅淋漓的云:

生母缝补的裤裆,呵万象,如同无限蜻蜓。

“草籽田,比去年,更深了一层。”

一头水牛,正拉着一车粪便,在田间

哞哞前行。我妈,突然从草垛堆中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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