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别姬”故事的传承和演绎

2016-05-30 14:22高莉
昆明民族干部学院学报 2016年12期
关键词:霸王别姬话剧京剧

贵州民族大学,贵州贵阳,550025

【摘要】《項羽本纪》是《史记》中最著名的人物传记之一,而“霸王别姬”这一经典情节在中国史书上仅有片言只语的记载,但是几经文学家的妙手,历经民间传说、诗词歌咏、小说、京剧、话剧、电影等艺术形式的不断演绎,原本单一的历史焕发出璀璨的神采,其中所蕴涵的深刻文化内涵值得深思和探究。

【关键词】 霸王别姬;民间传说;小说;京剧; 话剧

《史记·项羽本纪》中的“霸王别姬”这一经典情节将“末路英雄”项羽的铁血柔情演绎的淋漓尽致。这一经典情节几经文学家的妙手,历经民间传说、诗词歌咏、小说、京剧、话剧、电影等艺术形式的不断演绎,原本单一的历史焕发出璀璨的神采。“霸王别姬”的故事在较长历史时段的“历时”衍变和传播中,给予了经典文本新的特质和意义。

一、“霸王别姬”的民间传说

“霸王别姬”是个英雄和美人的民间传说,这一片段在正史史料中可供考究的材料不多。最早给予记载的作品应当是司马迁的《史记·项羽本纪》之垓下之围:……此时项羽军壁垓下,兵少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项王仍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项王则夜起,饮帐中。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

在这段最初的“霸王别姬”版本中,虞姬只是一个绿叶般微不足道的衬托人物,在项羽慷慨悲歌后与其唱和,与夜色、烈酒、凄凉的楚歌共同反衬出霸王项羽兵退垓下时凄凉的心境。在这里虞姬的姓名、出生地、追随项羽征战沙场的原因、唱的是什么歌、最后结局怎样等等均未提及。

二、中国古代文人在诗、词中对“霸王别姬”这一故事进行了歌咏:

虽然在其它正史上并没有记录“霸王别姬”的故事,然而老百姓却有太多的想象空间,歌颂传播其故事的人很多。所以流传下来的版本从不同角度豐富了这段短暂的历史瞬间。

唐代诗人胡曾在《垓下》中写道:“拔山力尽霸图隳,依剑空歌不逝骓。明月满天天似水,那堪回首别虞姬。”宋代词人李冠在《水调歌头·项羽庙》中有云:“共虞姬相对,泣听楚歌声,玉帐魂惊。泪盈盈。念花无主,凝愁苦,挥血刃,掩泉扃。时不利骓不逝,困阴陵,叱追兵。呜咽摧天地,望归路,忍偷生!……”元代词人乃贤《虞美人草词》中有曰:“美人不顾颜如花,愿为霜草逢春华。汉壁楚歌连夜起,骓不逝兮奈尔何?鸿门剑戟帐下舞,美人忍泪听楚歌。楚歌入汉美人死,不见宫中有人彘。”明代甄伟《西汉通俗演义》及沈采《千金记》。后者明确有《别姬》一幕,为第三十七出。明琵琶曲《十面埋伏》也提到了“霸王别姬”的故事。

目前史学界对虞姬殉身及葬身地仍有不同看法。大多数史学家仍怀疑20世纪70年代在安徽省境内出土的虞姬墓的真实性。但是无论虞姬到底在哪里,这已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在人们的心目中,“霸王别姬”的故事寄托了人们对美好情感的向往和追求。

自汉以后,人们以不同的形式演绎“霸王别姬”的故事。先后出现了琵琶曲《十面埋伏》、明传奇《千金记》、以及各种形式表现的“霸王别姬”。值得一提的是无论以哪种艺术形式出现,都传达不同的认知观点。它都深深地感动人们,震撼心灵。

三、张爱玲的小说《霸王别姬》:

张爱玲的小说《霸王别姬》发表于1944年12月《语林》1卷1期。匠心独运的张爱玲并不着力刻画项羽,而是选择了一个新奇的女性视角。而是把笔墨集中在虞姬身上, 满怀希望地塑造了一个不惜以身殉情的刚烈的女性形象, 给人耳目一新之感。在这里, 主人公是虞姬, 而不是西楚霸王。

在《霸王别姬》中, 虞姬有着明确的性别意识, 她知道自己是一个女人, 不再是一个陪衬的绿叶和符号。在爱情中她同男人一样平等,有自己的思想, 有独立的人格。她也不再是那个千百年来人们所歌颂的为了项羽而自杀的“虞姬”, 她是为了自己不被项羽拖累而自杀的“虞姬”。

张爱玲的《霸王别姬》要突出的人物不是男性英雄,而是英雄身边的女人。张爱玲完全以女性的立场解构和重写了《霸王别姬》。通过对虞姬的思考,她提出了女性地位的问题,在男性为中心的国家,女性都摆脱不了他者地位。张爱玲希望女性能具有独立自主意识, 真正获取生存价值和婚姻幸福。

四、李碧华的小说《霸王别姬》:

出版于1992年的李碧华的小说《霸王别姬》将一个关于“依恋”和“背叛”的故事给我们娓娓讲来,用她女性特有的视角把一段无法言说的爱描写得细致动人。而种种历史变迁被推置幕后,似乎沧海桑田的变迁都是为了二人的悲欢离合。

李碧华小说《霸王别姬》有特殊的写作背景和文化因素。1997年中英联合声明签署之后,香港人处在一个急剧变动的大时局面前,自己的命运被两个大国安排着,无奈、被动,又对前途莫可名状、惴惴不安。而中国的传统文化、继之而来的一百多年的殖民地文化,以及即将面对的明显难以沟通的大陆社会主义文化,文化之间互相碰撞和冲突,给香港人造成了文化认同的矛盾以及复杂的无法抉择也无法解脱的困境,正如程蝶衣对男人女人,对虞姬霸王,对京剧舞台的复杂情情感。

李碧华和很多香港人一样,在潜意识里把香港回归看做是香港的一个劫难,他们认为到了那个时候,香港就会发生剧烈的变化,原来的香港就要沦落和消失。程蝶衣正是香港的化身,他这个虞姬被李碧华特意香港化了。

五、京剧《霸王别姬》:

清逸居士根据昆曲《千金记》和《史记·项羽本纪》把《霸王别姬》改编成京剧《楚汉争》。几年后,齐如山、吴震修参照《楚汉争》的故事,重新撰写了《霸王别姬》剧本。之后,把初始的两本精简为一本,剧情更加集中,技艺更显精彩,遂成为梅派青衣的代表作而享有盛名。

京剧艺术大师梅兰芳表演的《霸王别姬》诉说的是一段楚汉相争的战史。因为一个倾国倾城、性格刚烈、最终自刎君前的虞姬,而给故事添加了一抹艳丽又悲惋的色彩。主角是西楚霸王项羽的爱妃虞姬。秦末,楚汉相争,韩信命李左车诈降项羽,诓项羽进兵。在九里山十面埋伏,将项羽困于垓下。项羽听得四面楚歌,便在营中与虞姬饮酒作别。虞姬自刎,项羽后来自刎江边。

京剧《霸王别姬》是对传统戏曲的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保留最经典的唱段和扮相,引起观众的共鸣;加入现代的元素,更容易获得现代人的青睐;而从霸王的角度设计独特的“独角戏”是绝无仅有的。历史上对霸王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死亦为鬼雄”,有人说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多数时候,人们赋予霸王的,是一个高大、独断的背影。在这部戏里,霸王也有他柔软、细腻的一面。

京剧艺术博大精深,只有保留传统艺术的基本风貌,努力加以丰富提高,这样才能使之得以活地传承。

六、莫言的话剧《霸王别姬》:

莫言的《霸王别姬》主要人物和故事结局与史书保持一致,其它的故事情节都是创造性想像的结果:

吕雉困于楚营,非但未想早日脱困,反而日久生情爱上了项羽;虞姬与"烽火戏诸侯”的褒姒竟有七分相似,罔顾天下大业,一味耽于儿女柔情,拿军机为儿戏;项羽无一丝英雄气概,反而成了柔弱的多情的公子,沉溺于女性的情感之中,将自己的恋母情结表露无疑;最后的场景,竟是虞姬与吕雉的辩论,虞姬羞愤自杀,要把项羽让给吕雉。这样的情节设置,极大地背反了史书的记载,虽然史书掺杂了很多非事实的要素,但是我们也绝难相信莫言笔下的故事就是历史的真相。

在《史记》的记载中,项羽俘虏了刘邦的家人,吕雉在霸王营中待过;刘邦没有人情人性,多次推自己的子女下车以阻敌军的追击,这也是有明文为证,但是莫言据此就衍生出吕雉与项羽的爱情,却难以让人信服。三角恋情,恋母情结,性格大反转,这些都是消费文化中最吸引眼球、最能制造经济效益的因素。这是莫言对于大众读者低级趣味的迎合。

20 世纪 90 年代的中国,消费主义确乎是不可抵挡的历史趋势。作者莫言虽说对于话剧《霸王别姬》的创作动机,想要表现的是政治与爱情之间的张力与焦虑,探索英雄人物内心柔软的一面,但是当我们将这部作品放置在 20 世纪 90 年代末的特殊语境中,就不难发现莫言在消费主义大潮中的妥协与迎合之态。

综上所述,文学与历史具有不可分割的互动关系,经典的的历史故事往往离不开文学等艺术形式的演绎被再次加工、升华。在创作者和读者的心目中,“霸王別姬”的故事已经不再是最初的那个简单的故事,经过不断的传承和演绎,用人们丰富的想象、精彩的加工塑造,已升华为一种象征,被赋予了各种不同的文化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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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高莉(1983-2),女,河南省潢川县人,贵州民族大学文学院2015级硕士研究生中国古代文学专业,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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