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唯进

2016-06-25 15:15
传奇·传记文学选刊 2016年6期
关键词:西班牙

谢唯进化名“林济时”,从瑞士出发,于1937年4月4日兴奋地踏上西班牙的土地。满以为马上就能前赴战场,谁知干巴巴地等了一个多月,还是不准他参加国际纵队。谢唯进在巴伦西亚实在耐不住了,5月28日,他提笔写了一封信给西班牙共产党中央委员会,请他们再考虑考虑。在信头他就明确表示:“为了参加这个斗争,我费尽万难才来到西班牙,我是不会就此打退堂鼓的。”他还表示如果对他个人的背景有所怀疑,大可去询问瑞士德共、巴黎法共的中国部。他强调:“我不是短期的逗留,我是来前线,尽我的全力做一名战士来战斗的”。信尾,他写道:“希望委员会能够批准我这个权利,像其他许许多多的外国同志一样加入国际纵队。”

这封信发出去以后,果然立刻奏效。6月初,谢唯进就来到国际纵队总部报到,终于拿到了一张国际纵队军人证,号码是83492。

1937年7月6日,西班牙共和国出动了28个旅,八九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佛朗哥的军队进袭。这是谢唯进在西班牙参加的第一个战斗,他被分派到国际纵队第11旅的反坦克部队,当政委和党委书记,官阶士官。3尊45毫米的大炮,威风凛凛地架在双轮炮车上,在7月毒辣的烈日晒烤下,发出刺眼的亮光。尚未启用的炮管已经发烫,皮肤一旦碰到便会烫起水泡,等到战场上开炮时,更如火上浇油,炙热难耐。逢到缺水无法灌注到炮管外的冷却管时,他们便洒尿进去冷却。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服,他们渴得快要发疯,但是补给无法及时运到战场,而瓜达拉马河的河水也干涸了,他们往河下深掘,涌出一小股水来,捧起浑浊的泥水贪婪地喝下,也顾不得满嘴苦涩的滋味。

7月底,谢唯进加入奥地利营,这个营用维也纳左派起义的日子“1934年2月12日”取名。谢唯进他们驻扎在马德里西北方40多公里的科利亚多比利亚尔瓦,他被分派到机关枪连,官阶士官。这个连有80—100人,因为人数少,大家很快就熟识起来,连里有个16岁的奥地利小伙子汉斯·兰道尔,是个通信兵,他对谢唯进感到非常好奇。在那个年代,中国是个多么遥远的国度,好像远在另一个星球,一个中国人怎么会来到西班牙参战呢?他跟谢唯进就这么熟了起来。谢唯进告诉他说自己来自瑞士,还有一个儿子在瑞士。8月22日,卡车把他们载到马德里南方80公里的滕布莱克,从那儿他们把武器装到火车上,然后坐进客厢向另一个战场金托驶去。

谢唯进与这个机关枪连坐在同一个车厢。夜半时分,整连的人在火车的晃荡下沉睡着,只有谢唯进一个人没有入睡。当火车快到巴伦西亚时,谢唯进突然大叫:“着火了!着火了!”他的吼声惊醒了整个车厢的人,汉斯·兰道尔也跳了起来。火车立刻紧急刹车,有人跳下车厢,黑夜里鲜亮的火舌从车厢底部窜出,原来谢唯进这一节车厢的刹车因为过热着火。去除了这节车厢,他们挤到别的车厢,继续旅程。火车沿着地中海岸行驶,到了塔拉戈纳,然后转向往马德里的旧铁道,向阿拉贡省前进,跨过埃布罗河,抵达目的地金托。

他们没有歇脚,当晚就步行到金托战场。8月24日是个大晴天。金色的阳光照在几百户依坡而建的灰泥楼房上,坡顶靠着峭壁上一座大石教堂,霸占了整个天空,每个窗口都被敌人架上了机关枪。在教堂的西面不远处有一座圈有围墙的坟场,沿着教堂的东南两面是颇伯尔坡,敌人挖了一圈战壕,藏满了机关枪。清晨,当军队获令往上冲时,坡上敌人的机关枪子弹像落雨似的朝山下猛射。奥地利营的营长首先挂彩,子弹穿过他的脚踝。谢唯进也中弹,右腿膝盖下被炸开,当场血流如注,被救出战场,送往贝尼卡西姆医院。

谢唯进到了贝尼卡西姆军医院,右腿从膝盖以下都被包扎起来,他还与南斯拉夫的伤兵和男护士一起照相留影。几天以后,医院里来了个二十来岁的中国伤兵,他右脚拇趾给子弹射穿。谢唯进和他交谈,发现眼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竟然是来自纽约中国城餐馆的侍应生!他不但能讲一口流利的中英文,能写一手漂亮的中国字,而且国学底子还很深厚。他自称陈文饶,当谢唯进在金托打仗时,他也在场,等到金托告捷时,陈文饶又继续前往贝尔奇特打仗,在那儿受了伤。谢唯进很高兴能够认识陈文饶,很想和他多聊聊,但是因为他自己伤重,必须转到另外一个军医院去开刀,俩人只好话别,并约好通信联系。

谢唯进住在穆尔西亚的西番莲医院。等到动完手术伤势稳定后,谢唯进便开始活动。他向院方要求,希望准许他在穆尔西亚所有的国际纵队医院自由进出拍照,院长于11月发下公文批准,谢唯进可以用周恩来送给他的照相机做些新闻记录,寄给巴黎的中国人民阵线。同时谢唯进给他在贝尼卡西姆军医院认识的陈文饶写了一封信,说他腿伤复原很慢,到现在还不能扶杖而行,不过他在穆尔西亚已经认识了八位中国志愿军。有一位是国际纵队骑兵团团员阎家治,他曾在张作霖的军队当过兵,1916年赴法,1936年到西班牙参战。还有两位是来自巴黎的华工刘景田和张瑞书,另一位是从美国去的华侨张纪。中国人因为人数少,没有一个自己的队伍,都分散在国际纵队中,谢唯进想组织一个中国战士的团体。他写信向陈文饶提出这个构想。

12月初,陈文饶从贝尼卡西姆军医院回信给谢唯进,“弟万分同意。早已想到这种主张,但总没法找到一个中国同志谈话之故”。并请谢唯进一旦精神恢复时便可起草报告,希望早日实现。

谢唯进自从8月受伤以来,心情一直很矛盾。七七卢沟桥事变以后,中国正式对日宣战,可是自己腿伤在身,困居在西班牙医院,不知何时才能痊愈,既然帮不了西班牙,何不回瑞士,带着儿子一起返回中国去参加抗战?可是巴黎的中国人民阵线写信给谢唯进转达了中共的意思:“我党领袖如毛泽东、王明诸兄特专函嘱弟向各位代致敬意,并祝早日恢复康健,继续加入前线杀敌。”并且又写道,“西国战事吃紧之时,中友不当一般提出返国参战之议,因可引起不良之影响也。你们对此点特别当小心。至于个别同学因种种关系,欲返国抗战,我们在原则上并不反对,但应利用个别同学之回国来加强中西两国兄弟之联合……以便回国后可以与西通信联络。”

陈文饶也劝谢唯进多留几个月再回国,他在信中写道:“我们中国同志在此很少,若兄能再居留此间数月,不但于我们有利,对祖国抗战方面间接亦有相当协助。”谢唯进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谢唯进人虽在西班牙,对于国内抗日战争的发展却不脱节,这都靠巴黎中国人民阵线的赵建生经常给他寄国内的报纸、书籍和《救国时报》。1938年2月,《救国时报》决定暂时停刊,迁去美国纽约出版,因为大部分的编辑及工友都先后回国参战。《救国时报》搬家前特制一面红色锦旗,上面用毛笔写有《救国时报》同仁献给西班牙前线中国战士的一首诗,3月由赵建生送交谢唯进。诗文如下:

东战场,西战场,相隔几万里,关系文化的兴亡。咱们所拼命的,是对侵略的抵抗。咱们要贯彻的,是民主的主张。你们为西班牙伟大民族而受伤,你们流的血是自由神下凡的红光。你们的英勇消息,充满了我们的心腔,好比是冬天的太阳。你们打胜仗,便是我们打胜仗。请你们放心,祖国的责任有我们担当。向前创造吧!直等到法西斯消灭,民为王,有四万万同胞,欢迎你们回故乡。啊,何必回故乡?看,青天为顶,大地为底,二十八宿为围墙:人类是兄弟姐妹,全世界是咱们的家乡。

在接到《救国时报》的锦旗后,谢唯进又收到另一个礼物。这是毛泽东和王明委托一位中国海员,从上海跨过千山万水,经法国马赛辗转带来西班牙,送给谢唯进等“数十参战健儿”的。谢唯进拆开一看,好一幅鲜红的大旗,足足有一人高!这长方形旗子上半部是中文,下半部是英文。斗大鲜亮的黄字写着:“中西人民联合起来!打倒人类公敌——法西斯蒂!”上款“国际纵队中国支队”,下款“朱德、周恩来、彭德怀同赠”。

谢唯进把锦旗当宝一样地挂起来,这是他们几十位中国参战者最大的光荣。

1938年秋,国际纵队的所有战士被召集到巴塞罗那,等候撤离。撤出西班牙后,谢唯进等人随部队被安置在法国境内的塞尔瓦小区。这里聚集了16000多名等待回国的国际纵队战士,虽名为集中地,实际情况却如同集中营。谢唯进在《对海外侨胞的报告和呼吁》的文章中这样描述:“十步一兵,五步一警,荷枪实弹,连防毒面具都挂在腰间,机枪坦克,布妥阵势……”集中地的生活条件非常恶劣。起初没有供水,战士们只能喝沟里的污水,许多人得了痢疾。每个人的身上都虱蚤成群,面黄肌瘦。

经过8个月的集中地生活,包括谢唯进在内的6名中国志愿军终于获准离开。1939年6月抵达重庆,参加八路军工作,后又去了延安。解放战争时期,他调任四野特种兵政治部副主任,参加了平津战役。1955年,谢唯进被授予解放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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