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江流域昭平船家“哭花烛”习俗的文化功能

2016-07-13 07:20黄燕群贺州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542899
大众文艺 2016年12期
关键词:船家习俗新娘

黄燕群 (贺州学院 经济与管理学院 542899)

桂江流域昭平船家“哭花烛”习俗的文化功能

黄燕群 (贺州学院 经济与管理学院 542899)

“哭花烛”习俗曾经是桂江流域船家新娘出嫁的哭唱仪式活动。婚嫁是女性生命历程中的重要转折时期,新娘把对未来命运的担忧情绪、对父母亲人牵挂的思绪都融入了跌宕起伏、悠扬绵长的歌声中。相沿成习的“哭花烛”是船家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产物,它的文化功能在于协调一定环境中人们之间的各种关系,使社会更加和谐、有序。

昭平船家;哭嫁歌;文化功能

哭嫁歌是新娘及其女性亲属为主的妇女群体在其出嫁仪式上履行的哭唱仪式活动,存在于各民族生活中。在历史长河中,桂江流域漂泊不定的船家人用自己的歌声,歌唱生活、抒发情感,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水上船家民歌如哭嫁歌、喊镝歌、行船歌等。“哭花烛”是船家歌的重要组成部分,实际上是新婚之夜新娘唱哭嫁歌的习俗,因以一对龙凤花烛燃尽为终,故当地称“哭花烛”。“哭花烛”曾经是船家婚礼的重头戏,但如今“哭花烛”仅仅是七八十岁船家阿婆的美好回忆,后辈根本无从了解。文章探究“哭花烛”习俗的文化功能,目的在于让世人更多地了解船家文化,并希望有助于船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

一、桂江流域昭平船家“哭花烛”习俗的概况

船家,顾名思义以船为家,以运输、捕鱼及渡船为生。旧时称疍家人,他们漂泊不定,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语言和文化,是民俗文化中的一朵奇葩。桂江全长438公里,上游称漓江,汇恭城河后始称桂江。“哭花烛”是桂江流域昭平县船家奇特而有趣的民俗,新婚之夜婆家会点燃一对龙凤花烛,新娘哭泣的歌声由此而起直至花烛燃尽。

(一)“哭花烛”习俗是旧时船家新娘出嫁的仪式活动

“哭花烛”是新娘在其出嫁之夜的哭唱仪式活动。婚嫁是女性人生最重要的转折点,它将开启女性在夫家的生活,是女性生儿育女的起点,是为人妻、为人母的开始。作为女性一生重要阶段的仪礼,“哭花烛”这一仪式使女性获得一种新的社会角色,帮助其实现从女儿身到他人媳妇的变化。“于是,哭嫁歌便成了女儿与媳妇间的一道桥梁,通过唱哭嫁歌,从心理、情感上认知和接受新的角色规范,从而完成这个转变”。

(二)船家哭嫁歌采用“哭叹”的表现形式

“叹”是桂江流域船家歌中的一种音乐体裁,是船家人在生活、劳作时的一种歌唱形式,用当地的方言演唱,包括有赞叹、婚叹、丧叹或白事叹等,往往用于日常生活当中,带有美好的祝福、祝愿、思念之意,可以叹物,也可以叹人。演唱时大量运用比兴手法,地地道道的原生态韵味。歌声随内容而变,或旋律优美、委婉动听,或跌宕起伏、悠扬绵长,或凄婉、哀怨,甚至令人伤心欲绝。但不论是属于何种环境下演唱的这种音乐体裁,船家人都习惯称呼其为“哭叹”。旧时船家人的婚礼隆重而有特色。新婚之夜,当一对龙凤蜡烛点燃时,船家新娘是以“哭叹”形式开始其哀婉演唱的,跌宕起伏、悠扬绵长“哭叹”伴随整个婚礼。

(三)“哭花烛”习俗的现状

“哭花烛”是旧时昭平船家新娘出嫁的重头戏,如今的年轻人基本不会唱哭嫁歌,婚礼中的哭花烛习俗也就无法呈现。调查中,尚能唱者多是70岁以上的女性,不仅上了年纪,而且都面临着病痛的困扰。因为病痛,笔者调查的首位对象只能在床上交流,身体的衰弱及中气不足,使她未能长时间地演唱。然而仅仅用几分钟的时间,她沙哑的演唱就将笔者带入了极富韵味的歌唱世界。此次调查对象中,能够让外界了解“哭叹”内容的,竟是一位已83高龄的女性。正是她提供了哭嫁中“哭花烛”的资料,她演唱的“哭花烛”,文字长达2300多个。笔者震撼于老人家非凡的记忆力及演唱水平,但也忧虑“哭叹”缺乏继承者,因为其儿女不仅不会唱,甚至听不懂,他们强烈希望老人家的演唱视频能附上笔者整理好的文字资料。交谈中,能感受到老人家为自己擅长“哭叹”而自豪,但对于后继无人也无可奈何。

二、桂江流域昭平船家“哭花烛”的主要内容

婚嫁是女性生命历程中的重要转折时期,婚礼仪式是将女性从女儿身转换成他人媳妇。新娘把对未来命运的担忧情绪、对父母亲人牵挂的思绪都融入了跌宕起伏、悠扬绵长的歌声中。

(一)表达角色转变时的不安

旧时青年男女的婚配是不由自己控制的,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长辈们操纵下,女子对事关自己命运的婚姻无法支配,对即将与自己生活的男人一无所知,对公公婆婆是否好侍奉充满疑虑,对自己未来的生活无法预测。花烛旁的新娘内心充满着角色转变时的不安和担忧,种种思虑、牵挂,令她声泪俱下,“兄嫂啊,我新梳梳头头肉疼,旧梳梳头我见自然”。“兄嫂啊,我揽缕上头人叫嫂,兄嫂啊,我剃刀剃脸长时剃,丝线绞脸,眼泪双流 ”。尽管梳成“髻头丝线,髻尾红线”的华髻,对自己即将被唤做“嫂”,并被“丝线绞脸”,眼泪仍不住淌下来。“娘亲嫂啊,鸡仔离娘还有三夜叫,你娇离娘实凄凉”,没有了平日父母的呵护、叮咛,新娘难抑忐忑的心理。

(二)倾诉对父母的眷念与感激之情

面对花烛,新娘以平实的语言表达了对父母的无限感激与深深依恋之情,体现了孝的伦理价值。“阿爹啊,我爹家底贫困没办法啊;阿爹啊,家庭贫困养大我,你担柴卖木抚大娇儿。”在凄婉的歌声中,新娘难忘爹爹把自己抚养成人付出的艰辛。“阿嫂啊,人地带胎九个月,我娘带女十足齐全。”新娘哭诉娘亲十月怀胎受尽的折磨,点点滴滴不敢忘记。“我娘家生命薄女子红绫”,新娘叹息自己虽然身为女儿身命薄,但知道孩子永远是娘亲的心头肉,饿了、冷了、病了,娘亲无不牵挂,费尽心思让孩子健康成长,“阿嫂啊,柿饼喂饭是你喂,你娇一餐未吃我娘忧愁”。歌声表达了新娘对父母辛苦养育的无限感激之情。

(三)叮嘱兄长善待父母

传统的婚姻制度是男娶女嫁,作为男子,跟随父母,照顾父母,行使赡养的义务。新娘在歌声中表达了自己身为女子出嫁后无法再奉养父母的遗憾,愧疚之心萦绕心头,“阿爹啊,你生时白花是个仔,你红花今日捧人香炉”。新娘叮嘱兄长承担起照顾两老的责任,“大兄啊,我腐竹腐皮我嘱咐你。”歌词中以“腐竹腐皮”生动形象地表达对兄长的嘱托之意,“大兄啊,你口吃陈皮你要顺妈意。”通过“陈皮”的谐音,新娘期盼兄长听从父母之言,“大兄啊,你顺娘一句补过鹿茸。大兄啊,香信蒸鸡未为补”。新娘运用日常生活有关的事物作比方,形成强烈的对照,使诉说的感情更显真挚。

(四)求神灵保佑

民俗信仰目的是趋吉避祸,使人们得到精神上的安慰。长年漂泊桂江的船家女素有崇祀七仙女的习俗,“天上有七家姐啊,请你落来不教新闻教礼仪,教些礼仪给妹低年;天上七家姐啊,我左手拨开我顺手舀盅清净水,你低吃落句句聪明;天上七家姐啊,鸡心槟榔脚下踩,你低开口心带淡定。”,新娘对七仙女声声倾诉,以求得神灵的保佑。民间认为,灶王爷主一家一年中的吉凶祸福。“灶君老爷啊,我爹买着生柴难着火;老爷啊,火动乱棒你未怪仙儿,灶君老爷啊,十二月二十三日晚夜送你上西天啊就伴;老爷啊,打开状纸我爹家穷。”对灶王爷的虔诚祈祷,也表达了新娘对爹娘家人的牵挂与祝福。

三、桂江流域昭平船家“哭花烛”习俗的文化功能

相沿成习的“哭花烛”是船家历史发展过程中的产物,它的文化功能在于协调一定环境中人们之间的各种关系,使社会更加和谐、有序。

(一)协调人与自身的关系

哭嫁歌舒缓新娘角色突变时紧张、不安的心理。婚嫁使女性取得一种新的社会角色,“获得这个角色,开始尝试着去实践这个角色,是从未婚向已婚,从女孩向母亲的角色转变”。然而,女儿和媳妇两种角色是截然不同的。“哭花烛”以女性自我的视角,明显地表现着对自身生存境遇的感受和思考。新娘要告别女儿角色因而内心充满了对往日生活的依恋之情,以歌声宣泄远离爹娘的忧伤;另一方面,新娘要开始履行陌生的角色任务,因为夫家的日子就要开启,新娘必然要面对成为他人媳妇的转变。“这种角色的突变必然会对女性的心理产生极大的压力和负担,她们需要通过某种途径消除紧张,哭嫁歌正好为其提供了一个合法有效的途径。”[1]通过哭花烛,新娘在情感上受到强烈冲击、精神上经历一次洗礼,增强船家新娘应对生活的勇气,减轻新娘的紧张、忧虑,帮助她们做好从女儿到媳妇角色转换的心理准备。

(二)协调家庭的关系

船家哭嫁歌是对新嫁娘才华、贤德的一次全面检阅,是新娘初入夫家的一次评估,擅长“哭叹”者被视为聪慧、贤良,给夫家带来极大的面子。船家把“哭花烛”视为一种荣耀,看新娘是否有良好的教养、聪明贤惠。“在当地,人们往往通过出嫁女的哭嫁过程,来评判父母对子女的家庭教育水平,通过出嫁女的哭嫁内容来衡量她的性格人品及对父母的孝顺程度。”采访中,那位83岁的老人家提起她成亲时的盛况,当年的她十分聪慧,是远近闻名的船家歌手,为此夫家在洞房之夜,点燃了一对重达3斤半的龙凤花烛。新娘的她从洞房的龙凤花烛点燃开始,一直哭唱到花烛燃尽,那晚船头、船尾,还有船顶、船侧都挤满了一饱耳福的宾客。高难度的“哭花烛”对船家新娘无疑是极尽考验的,尤令宾客开怀、难忘,甚至几十年后,仍让人津津乐道。而新娘以此得到夫家的肯定,在今后的家庭生活中她可以更好地应对夫家的一切,以获得幸福的婚姻生活。

(三)协调与社会的关系

出嫁歌表达了亲人的思想、感情、要求和愿望,歌声中传递的真、善、美,尤其是孝的思想滋润着一方的百姓,有助地方良好风气的形成。孝道主要在于对父母的尊敬、孝顺、感恩、赡养父母等。中国传统文化一再强调子女应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孝道思想在“哭花烛”中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出嫁分别,往事涌上心头,新娘将积蓄已久的感情释放出来,通过哭唱的形式表达她们对父母的无限感激和没有尽到孝道的无限惭愧,以及对父母的祝福。“哭花烛”实际上是进行了一次现场的孝亲教育,在哭泣的歌声中船家新娘的情感释放,使身处其中的宾客们沐浴了一场精神的洗礼,有利于社会良好风气的形成。

四、结语

如今,“哭花烛”习俗是一项濒临消失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随着历史的变迁和交通事业的发展,水上交通盛景已经成为历史,船家人纷纷到陆上生活,他们的旧习俗逐渐离开了人们的视线。“尤其是在当今经济全球化和社会转型时期,不具有直接经济价值或者经济价值势微的那部分非物质文化遗产,如果不采取社会干预性传承方式来确保其传承,随时都有可能消亡。”。对桂江船家“哭花烛”习俗这一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挖掘、整理,是我们对这一独特文化所能进行的初步保护与传承,为弘扬其积极的文化功能奠定重要基础。

[1]余霞,钟年.女性文化、角色心理与生命史——湖北三峡地区土家族哭嫁歌研究[J].湖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1):77.

[2]高文.宣威彝族“哭嫁”功能的人类学阐释[J].社会科学家,2013(2).

[3]黄群.论广西昭平县哭嫁歌的语言特色[J].广西梧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6(3):81.

[4]曹新明.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模式研究[J].法商研究,2009(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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