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蘑酱和1000元人民币

［文/张恒］



台蘑酱和1000元人民币

［文/张恒］

清明假期结束，坐早晨的车回北京。5点多，我在客厅里吃饭，看到母亲在翻我的书包，嘴里叨咕着：“没落下啥东西吧？”我心里一动，知道她在找什么，赶忙上去把书包拿过来：“都装上了，没落。”

除了一件，我放在我卧室的床铺底下了。半个小时后，我已经在县城通往北京的大巴上，照例要给母亲通报一下行程。电话里，母亲语带犹豫地说：“你书包的最里面，我放了……”没等她说完，我回复她：“我知道，我放我那屋的床垫子底下了。”语气里颇有一种恶作剧被我抓住的得意。

床垫子底下是1000元钱。清明假期里，家里忽然欠费断网，我用手机交了1000元话费。父亲说要把钱给我，被我强硬拒绝。但我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临走的头一天晚上，仔细把书包翻了个遍，发现里面放了1000元钱。我又偷偷拿出来，放在了床下。母亲也知道我会检查书包，所以早晨才会假装检查东西，看那笔钱是否还在。

多么无聊的游戏。可是父母玩得乐此不疲。一个工作了近十年，孩子都3岁多的成年人，在父母眼里，依然是处处需要接济的小孩子。

这种情况可不只发生在我身上。我有个同事，收入不低，而且只用养活自己，潇洒得很，每年总是有一两次要去国外旅游，自然少不了给父母买些东西。可结果很多都变成代购，1块钱买的东西，她妈可能会以10块钱的高价买下。

我很认真地和母亲谈过几次，无论是摆事实，还是谈远景都毫无效果。我的孩子出生后，更是给了他们便利的理由：给孙子的钱。

这里需要澄清一下，以免大家认为我是个热衷炫富的富二代。情况恰恰相反，我差不多是在物质匮乏的环境里长大的，也就最近几年，家里才终于勉强算是过上了小康生活。我猜想，父母之所以一再想跟我建立起纯洁的金钱关系，一来是为了弥补往日的一些缺失，二来这大概也是中国父母的通病，在他们眼里，孩子的事情就是一切：把孩子养大，操心他们的房子、婚姻，等孩子终于成家立业，又要离开家乡，来到城里，帮孩子照顾孩子。

我和母亲也谈过很多次另外一个话题：你们也该多关心一下自己的生活了。比如去哪儿玩一玩，下下棋也是好的。为了达到目的，我把淘汰下来给父亲的电脑换了个好的，妹妹也把自己的平板电脑拿给他用，方便他看微信、下棋。我琢磨着今年有时间能带母亲去拉卜楞寺转一转——可也就是琢磨一下，在现在年轻人的排序里，一般都是孩子、工作、父母……

欣慰的是，母亲根本没有等我的时间，而是自己出发了。有天晚上，我和父亲视频聊天，他告诉我，母亲去五台山了。第二天，我就在朋友圈里，看到她发的照片。虽然拍照的技术还有很大提升空间，但我还是毫不犹豫地点了个赞。

前几天，我买了两张体检卡，让父母过来体检。两人大包小包，带了一大堆东西，有油、有米，还有母亲从五台山带回的一种叫做台蘑酱的特产。吃饭的时候，她兴冲冲地讲起去五台山朝拜的过程，和谁去的，花了多少钱，寺庙怎么样……我说，回头带你去拉卜楞寺转转吧。母亲颇为傲娇地说：我才不跟你们去呢，你们什么都不懂……

因为家里有事，父母待了几天就回去了。我为母亲今年的这种变化感到高兴，不过日子依然在继续，我很快就不再想这件事了。直到几天后，老婆忽然想起来了说：妈回家前硬给了我1000块钱，让我们给孩子买辆自行车。

世事向来如此，有些事情可以改变，但有些事情，可能永远都改不了。